寒風微微吹拂著,飄散的細雪不斷的吹打在兩人的腦袋上。對于現在還發著高燒的謝銘而言,這種微微的冰冷感反而讓他感到有些舒適。
不過此時他可沒有什么心情享受,因為他知道自己最不想看見的情況,已經發生了。
“為什么?”
看著歐提努斯,謝銘握緊了拳頭,發出了嘶啞的聲音。
“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你不想,和我們一起活下去嗎?”
少女輕輕的搖了搖頭,單眸中蘊含的不是殺意,而是覺悟:“我無法讓自己獲得拯救。我不想讓你,背負上屬于我的罪孽。”
“我說過很多次了,這件事,不是你想,我就不會去做的。而是我想,我才會去做。這是我的選擇,和你無關!”
“那么,這也是我的選擇,與你無關。”歐提努斯笑了起來:“我可是魔神哦?所謂的魔神,可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私自利的生物。而且,現在選擇權可是在我的身上。”
“轟!!!!!”
以歐提努斯為中心,恐怖的氣勢瘋狂的擴散著,十片仿佛要將世界包裹住,布滿復雜圖案的羽翼,在她的背后伸展開。每一片羽翼,都給謝銘帶來了死亡的危機感。
身體崩潰的倒計時已經開始,歐提努斯一心想要尋死,她想要通過和謝銘的對決而亡,來讓謝銘將功抵過,來讓謝銘放棄背負她罪孽的想法。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贖罪方式。她,拒絕了謝銘對她的拯救。
“這個魔法,不是奧丁的能力,而是獨屬于我,歐提努斯的王牌,弩。”
歐提努斯伸出白皙的小手,用食指對準謝銘。她的胸口正中央,一根光錐正在散發著光芒。以妖精化為中心,無數的裂痕正在迅速擴散,正在不斷的布滿少女嬌小的身體。謝銘仿佛能夠聽見,少女身體那‘嘎吱嘎吱’的破碎聲。
時間,已經所剩無幾。而最要命的是,青年現在根本沒有對抗這強大的術式的方法。除非.....
“豁出性命....嗎?”
手掌狠狠的,用力的握住了刀柄,妖刀出鞘。看著腦海中兩儀式的加護上顯示的時間,謝銘的瞳孔化為了平靜。
在雙方的意志沖突之時,那么就是要豁出性命去壓倒對方的時候。
“拼上性命這種事情,你以為我做過多少次了啊?”
妖刀抬起,刀尖指向了歐提努斯,謝銘如此宣言道。
“我會拯救你,歐提努斯。”
“我不會讓你拯救的,謝銘。”
歐提努斯同樣的,發出了宣言。
“嘭!!!!”
零下的環境瞬間氣溫暴漲,鮮紅的火焰披風在背后消散,皇道的鎧甲穿戴在了青年的身上。
真·赤龍皇狀態!
腦海內加護顯示的時間,開始瘋狂的跳動。一條猙獰的黑紅之龍頂著七芒星的陣圖,咆哮著,奔馳著,沖向了少女。
而少女,同樣也點出了手指。
破壞力隨便就能夠削掉一兩顆行星,作為魔神最后底牌的弩箭,也同樣射出。
第一發,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第五發.....
七芒星陣圖上出現了九根閃爍的光箭,雙方僵持著。陣圖后的猙獰之龍身形在不斷的黯淡,能量瘋狂的注入到這孤注一擲的刀技中。
破碎,破碎,破碎,破碎.....
謝銘一步一步前進著,若是忽視掉臉上的蒼白和表情的猙獰,那么和當初在那個完美世界中,沒有任何區別。青年,從開始到現在,依舊在用盡著全力,接近著少女。
“給我,碎!!!”
在回應著主人的決意,赤龍帝之籠手,在此時終于解鎖了其被封印的最后一個能力。
其名為:穿透。
最后一根弩箭在正面的死角射出,從貫穿了歐提努斯的身體,箭尖和妖刀的刀尖猛然交鋒,讓謝銘背后的地面翻涌爆裂。
“塵世刀訣,葉落!”
弩箭被力量牽引,筆直的沖向了天空。而順著這份力量,謝銘的身形回旋,妖刀刺出。
“呲!”
刀身穿透了歐提努斯的胸口,穿透了那根光之錐,隨后迅速拔出。而謝銘的嘴角,也留下了一絲不斷沸騰的鮮血。身上的鎧甲,化為了光點消散。
稱號技能:以身為盾。自己的守護之人,將其所受傷害的100轉移到自己身上。
這個稱號技能的優先級非常的高,至今為止謝銘連接了不少人,都沒有被當事者給察覺到。但是,作為魔禁世界的天花板,謝銘不敢肯定她會不會有能力阻止自己對她的連接。
正如之前索爾和歐雷爾斯所說,他老早就察覺到了歐提努斯的不對勁。所以,他也留了一個后手。而現在,正是這個后手派上用場的時候。
現在身體極為脆弱的歐提努斯哪怕能夠知道自己對她的生命,她也絕對沒有能力將這個給阻斷。
“我說過,我會拯救你!”
“......停下吧。”
謝銘的想法是正確的,現在的歐提努斯是沒有辦法截斷謝銘和她之間的生命。但是,他也想得有些太理所當然了。歐提努斯是魔神,而她現在面臨的是身體的破碎,生命的消亡。
從狀況來看,歐提努斯的情況,和謝銘的生命本源受損是很相近的情況。
那么,一個生命本源受損的人又怎么可能,填補上另一個生命不斷流逝的人的漏洞呢?
“這樣下去的話,你我只會一起死。”歐提努斯輕聲說道:“停下吧,已經足夠了。”
“不,我會拯救你的!”
死死的抱緊了歐提努斯,謝銘的聲音像是低吼一般:“我不斷的變強,為的就是阻止這種事情發生!怎么可能,就這么放棄!”
“是嗎.....”
歐提努斯的眼睛瞇了起來,嘴角微微勾起。那個樣子,看上去真的非常開心,真的非常幸福。
她可是魔神,能夠用魔法操控一切的存在。哪怕是謝銘稱號技能的生命,也在她的掌控之中。這是謝銘,第二個失算。
歐提努斯身體里本來不斷消失的生命,正在借著這個,不斷貫入到謝銘的體內。她正在用自己的生命,填補著謝銘的修復著生命本源。
“停下!你個混蛋女人給我停下!!”
想要切斷,但是沒有用。已經完全落到了歐提努斯的掌控中,而謝銘現在的狀態,完全只是靠著一口氣來保持著清醒。
兩者,根本就沒有可比性。
“但是,你已經早就拯救我了哦早在,那個普通學校的天臺上的時候......”
少女的身體化為了漫天飛舞的光點,像是蝴蝶,像是精靈,又像是,謝銘勉強保持著清醒的意識。
“可...惡...啊........”
就連嘶吼,表達自己憤怒不甘和的力氣都沒有了。甚至,連這份絕望和無力,都沒有在心中留下多長時間。
因為,他已經徹底失去意識了。
蒼白的臉上,殘留著的表情,那絕對,算不上好。他再一次的失約了,沒有給這個事件,帶來最完美的結局。
“相信很多人早就已經呆在電視,電腦,收音機的前面,靜靜等待著消息了吧?今天,可以稱為人類這一種族的試煉之日。因為我們接觸到了我們完全未知的東西。”
“格雷姆林,以及他們的首領,歐提努斯。”
“她是罪無可赦的惡徒,這一點哪怕用再華麗再冠冕堂皇的話語去修飾,也掩蓋不住。夏威夷,巴蓋吉城,東京....世界各地都因為格雷姆林這個組織,都因為她而動亂,其中到底有多少人遭受到了不幸,我們無從得知。”
“但是,罪無可赦,和無可救藥是兩個不同的詞語。有一位少年對我說了,他要拯救這位少女。是的,他把這個我們認為是未知恐懼的生物,用‘少女’這兩個字來稱呼了。”
“他說了,少女一直只是想要交到一個朋友,但是這整個世界,卻沒有人愿意去理解她,去和她交朋友。因為人們在認知她的第一印象,就是恐懼,就是擁有著超常力量的怪物!少年說了,這是我們人類人性中的缺點。”
“當聽到他這么說的時候,我很想反駁他!我很想用我的拳頭狠狠的砸在他的臉上,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但是,我卻沒有辦法這么做。因為,他說的是事實。”
“各位,承認吧!當我們得知面前的存在有著可以輕易毀滅世界的力量時,我們心中第一個出現的情緒是什么?就是恐懼!”
“名為歐提努斯的少女,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孽!哪怕立馬槍斃她,立馬讓她去做電椅,除了那個少年之外,相信不會有人有疑問。但是,沒有任何疑問,用著激烈的復仇去回報一個想要悔改的少女,這件事真的是正確的嗎!?”
“告訴我,各位!這件事,真的是正確的嗎!?”
“為了拯救少女而遍體鱗傷,最后倒在北方雪原上的少年!為了背負自己的罪孽,哪怕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的少女!摘掉自己先入為主的有色眼鏡,再次的看看這幅場景!”
“那位少年,拯救了夏威夷無數的人!那位少年,在巴蓋吉城建立了安全區!那位少年,在東京最危險的時候挺身而出!但也正是這位少年,想要拯救這一切的元兇。”
“勇者為了拯救世界而要殺掉惡龍,這是正確的事情。但是,這位少年勇者卻想要連同惡龍一起拯救!這個事情,同樣也是正確的啊!而他,做到了!他用善意,讓惡龍變成了想要贖罪的罪龍!這是我們七十億人,沒有一個人能夠做到的,沒有一個人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并不是否定了歐提努斯犯下的所有罪孽。他否定的,是因為這罪孽而無視了少女心中萌發的善心,想要用殺戮來解決一切的我們!!”
“朋友們,同胞們,人類們!承認吧!這是人類的失敗!在歐提努斯這面鏡子上倒映的,是我們恐懼的臉!是我們充滿殺意的臉!是我們,失敗的臉。”
“但我們同樣也可以感到驕傲。因為在我們七十億當中,誕生了少年這樣的存在!他對著惡龍,對著未知,對著恐懼挑戰,然后成功了!這條路絕不是輕松的,這條路的辛苦只有少年自己知道。但是他向我們展示了這全新的,沒有人去嘗試過的,連勇者都沒有想過的道路的盡頭,是什么樣的果實。”
“那么各位,你們想要怎么做?是想要盡情的宣泄著自己內心的負面感情而對著善意的果實施加暴力和殺戮?還是想要對悔改的少女展現人類的希望和救贖?”
“我在任職之時,曾將手放在圣經上進行宣誓。但并不代表我就是什么神學家或者圣職者,我并不懂那些事情。但是圣經,我還是全部讀過的。”
“神之子耶穌基督的十二門徒中,也有著背叛犯下罪孽的人。但是他們真心悔過,得到了神之子的寬恕和救贖。”
“現在,輪到我們人類來進行選擇了。”
“在這里,我想要和大家一起,發起挑戰。對著未知的事物,對著我們心中的恐懼,對著控制我們的憎惡,發起挑戰。”
“請,展現給少年和少女看看吧。”
“我們人類,到底擁有著怎么樣的可能性!”
在無數的相機快門聲和閃光燈中,美利堅合眾國的總統,羅伯特·卡崔用拳頭,捶在了自己的胸口。
謝銘和歐提努斯最后的對決,觀戰者并不只有索爾和歐雷爾斯。
高空中的無人機,躲在各個地方的魔法結社成員,將這份景象傳遞給了世界上的每一個人。
兩人的覺悟,確確實實的傳達到了人們的心中。
被謝銘不相信的大組織首領們,似乎聯合起來要給這個小瞧自己的家伙一個好看一樣,全部都對總統的工作進行了協助。
并不是無用功啊,所做的一切都有著價值。所積累的一點一滴,終于結出了希望的果實。
靠著墻壁,坐在病床上,兩把刀放在床邊,謝銘看著電視上的重播,輕聲說道。
“這,算是完美的結局嗎?”
“當然了,笨蛋。”
坐在青年的肩頭,不斷晃悠著雙腿的單眸少女,開心的笑著,如此回復道。
“我說過了吧,別以為什么事情,都能讓你稱心如意。”
“呀咧呀咧,這還真是,學習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