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更大規模的戰爭,羅斯軍以及被直接控制的同盟勢力,整個冬季他們都在默默積蓄力量。
冬季的萊茵河水流變得極為舒緩,河水冰冷刺骨,不慎落水者若不能及時被撈上來,很快就會死于失穩,這些困難都被忙著運輸戰略物資的羅斯船隊忽略掉。
萊茵河的從奈梅亨至入海口下游河段,基本趨于平直的東西走向,自奈梅亨開始,該定居點上游河道就已經有著約莫45度角的傾斜。
當萊茵河處于春夏的豐水期,不存在自持動力的風帆大船必須依靠大量劃槳長船串聯起來拖曳前進。即便羅斯船只全面使用三角帆,使得各船在復雜風向下都可以找尋最舒服的位置,逆水行舟根本不是難事。
但萊茵河相比于大海還是太過于狹窄,即便很多羅斯軍的水手已經感覺到,當前北風愈發強勁,各個大船甚至是羅斯海軍的那艘巨無霸都可以揚帆硬沖內河了,在沒有駐守萊茵河口的紅狐大人批準之下,就算海軍大將歌德倫德決定冒一次險,大型船隊也不能立刻泊地向內陸區域送物資。
可是風力真的越來越大,來自北大西洋的強風吹得人瑟瑟發抖,也吹得渴望立大功的小胖子紅狐動了心思。
作為“狐貍家族”最小的男孩,豈能郁郁做一介羅斯遠征軍的“物資調度員”?
當前,運輸船隊利用北風可以較為順暢的運輸大宗物資,奉命管理著萊茵 河入海口羅斯社區的紅狐,他終于決定來一場冒險。
他當然也知道,倘若巨艦擱淺、損毀,自己犯下的就是殺頭大罪。
“賭一把!不可以失敗。成功了,我也能成為英雄。”
羅斯第一巨艦海上君主號,她如同一座漂浮的小山已經在萊茵河口停泊許久。船艙里堆積著五花八門的物資,尤其是大量的糧食與備用箭矢,它們被陸續卸貨堆積在岸上的社區倉庫中妥善保存,再在之后的日子里逐漸向拿騷科布倫茨輸送。
待到843年深冬,海上君主號幾乎被搬空了,就剩下船底的配重石不可搬走。
法蘭克腹地的大規模戰爭,并沒有影響萊茵河口地帶愈發繁榮的經濟局面。
羅斯遠征軍帶來了大量大型船只,它們起初是運輸士兵、物資,如今的作用就太大了。
來自弗蘭德斯伯國的富余羊毛、河口捕撈的干燥海貨、尼德蘭伯國的豌豆洋蔥等農產品、科隆教區的麻布,乃至是河流上游拿騷科布倫茨伯國的葡萄酒……
各勢力的聰明人很高興可以借由羅斯人的大船,將自己的富余物資賣到遠方。在利益的驅使下,同盟中的大大小小貴族紛紛調整自己領地內的產業,尤其是弗蘭德斯與尼德蘭,當地土地相對貧瘠多鬧水患,養羊賣羊毛、皮革帶來的利益,可比種糧食高太多。
整個北方世界都有各方面的物資需求,而且,當前已經進入法蘭克腹 地的一萬余名羅斯聯軍戰士,他們巨量的軍需品正引起一場經濟景氣。
北風能吹得大量揚帆的武裝貨船與風帆驅逐艦直接進入萊茵河中上游,這是夏季時期難以想象的。
這一次,小胖子紅狐干脆決定施行一場最瘋狂的運輸計劃——海上君主號拔錨啟航。
在聽到年輕的小胖子意欲如此,已經悠閑數月的海軍大將歌德倫德,他突然覺得凜冽的北風也變得比和煦春風更加令人舒適。
同僚早已深入法蘭克腹地建功立業,羅斯海軍主力卻在港口賦閑。大家在羅斯老家的時候,主要負責監管鐵礦石、原木的運輸,尤其是鐵礦石運輸工作。
即便礦石運輸被拔高成王國的戰略工程,奈何波羅的海的海洋戰爭已經結束,當下僅僅需要薩列馬島伯爵斯普尤特指揮一些船只,即可維護大半個波羅的海的治安。
小規模的漁民械斗當然不可能杜絕,那些家伙再怎么斗都屬于小打小鬧,昔日的海上部族戰爭,幾十條長船互相功伐的盛況已經不存在了。
留駐老家的羅斯海軍力量只需要震懾就好,小規模械斗壓根不會傷及羅斯王國的北方海域霸權。
如此以來,大將歌德倫德和他的伙計們,空有海軍的名號,如今坐擁大量大型艦只卻不能得到功績。難道大家跨越半個已知世界到萊茵河入海口,就是單純在做漁民或是港口賦閑嗎?
近些日子,萊茵河入海口的 丹麥社區人聲鼎沸。
仔細一瞧,原來是拉格納帶著大量戰利品回來了。
人家是丹麥王,作為羅斯的將領,歌德倫德不愿意主動與之接觸,他倒是通過一些歸來的丹麥士兵獲悉了遠方的很多消息。
仿佛很多丹麥人心里憋著一股氣,羅斯軍在其國王的指揮下持續獲得勝利,丹麥軍作為盟友,他們就仿佛是被耀眼陽光遮掩的星星一般。
丹麥軍儼然成了跟在獵人身邊的獵犬,戰爭持續至今大家至多吃了點殘羹冷炙。
好處幾乎都被羅斯軍占有,而且此事丹麥人也不好意思抱怨什么。羅斯軍就是在打最艱巨的戰斗,甚至擊敗了一支可能有一萬人的法蘭克軍隊,反觀丹麥軍隊在損兵折將。
所有撤回來的丹麥人必須承認羅斯軍的強大,介于自己的丹麥身份,他們跟著自己的國王拉格納算是體面的撤了回來。
自丹麥軍全面撤回,整個萊茵河入海口區域各種消息滿天飛,定居于此的所有居民為之轟動。豈止是所有的北歐移民,弗蘭德斯和尼德蘭的大大小小貴族都得知了更加具體的消息。
尤其是弗蘭德斯伯爵博杜安,他聽聞自己的鄰居、長期處于敵對關系的那慕爾伯爵吉爾伯特居然戰敗了。丹麥人傳回來的消息非常離奇,因為又有傳言表示,戰敗后的家伙干脆與羅斯軍結盟。
先是戰敗,又是結盟,那慕爾與羅斯結盟,自己同樣是羅斯的盟友,
豈不是意味著弗蘭德斯不可以再對那慕爾動手?在消息未明晰的當下,弗蘭德斯方面決定以不變應萬變。
無論如何,帝國內戰已經席卷整個帝國,弗蘭德斯地區與尼德蘭地區都理性的不想涉入戰爭太多。
他們不愿意派遣士兵直接參戰,對羅斯遠征軍提供物資倒是有著充足的興趣,而且行動力非常旺盛。
從萊茵河入海口的鹿特斯塔德據點抵達羅斯遠征軍控制下的科布倫茨,劃槳航行要持續行動一周時間,固然返程時可以利用水流之便快速行動,然卸貨行動一定要消耗至少一整天,劃槳的戰士們也需要好好休息。
在最理想的情況下,來自后方的物資每個月可向科布倫茨輸送兩次。
在過去的一段時間里,紅狐手下的運輸隊都是優先運輸最關鍵的軍需品,諸如備用的箭矢、鹽。
在未來的行動中,紅狐理應恪守既定方略,持續向羅斯軍主力輸送這一類關鍵物資,其中鹽的優先級最高,其次是風干的魚肉干與煉制的牛油和羊油。
隨著戰事持續,運輸糧食的優先級必須提高了。
紅狐并不知道大王在戰爭中掠奪了多少,也不清楚以拿騷和科布倫茨當地的物資生產,是否就可以滿足羅斯軍的軍糧耗損。
大軍畢竟是帶著大量糧食遠征,鹿特斯塔德的羅斯社區糧倉,里面的物資可是非常充盈。
于是基于這樣那樣的原因,小胖子紅狐決定來一次 豪橫的運輸。
他提前差人將自己的消息告知海軍大將歌德倫德,急于需要獲悉將軍的態度。
信使回稟,所謂海軍大將在聽到那瘋狂計劃后,繃著的臉當即眉飛色舞。
還有什么顧慮的么?大將歌德倫德根本就是同意這一計劃的。
日子已經悄然過了光明節,繼而是當地人的圣誕節。
無論以哪個標準來看,日子都已經進入了公元844年。一月份已到,開年第一批運輸船隊已經勝利完成任務,并從科布倫茨成功返航歸港,緊接著便是本月的第二批船隊亟待啟航。
紅狐意識到自己必須抓緊時間了,倘若自己再磨蹭一下,臆想中的出動海上君主號運輸物資的計劃,就將因為時節錯過不得不放棄。
因為三月份氣候就將全面溫暖,萊茵河入海口區域的春耕甚至在二月末就已經開始,待到三月似乎整個法蘭克世界都要刮起溫潤西南方,這種情況下僅有輕便的龍頭長船的航行不會遭遇什么影響。大戰艦則不同,其帶著大量物資硬闖萊茵河,一來無法高效利用風,二來拖曳大船的諸多劃槳長船,也必然會被漲水的萊茵河沖得七葷八素。
紅狐意識到,給予自己的時間窗口非常有限,自己必須把握住二月初的第一輪運輸。因為無論如何,時間進入四月份后,哪怕是龍頭戰船構成的船隊,也必須與漲水急流的萊茵河做抗爭,那個時候并非不能運輸 物資,只是頻繁的劃槳將嚴重透支戰士的體力,完成一次物資輸送任務,戰士就必須好好修養酸痛的胳膊、后背,否則人都廢了。
一月份,低地地區最冷的一個月。
最近才下過一場小雪,繼而又變成了陰冷冬雨。萊茵河依舊在靜靜流淌,與之相對的則是入海口以外大西洋的風高浪急。近幾日所有的捕魚工作全部暫停,絕非是什么風浪越大魚越貴,比之捕魚,定居于此的丹麥人、瑞典人和羅斯人寧可在木屋里待著吃儲備食物。
已經是堡壘化的羅斯社區儼然成為一座小型城市,高大的木墻的作用就是避風,以紅松云杉布置的墻壁完美保護了內部的糧倉。
羅斯海軍的小型船只都被拖曳到岸上避風,那些大型的武裝貨船、風帆戰艦,乃至是最大戰艦海上君主后,全部被拖曳到河道邊緣,在拋錨的同時又由大量纜繩將之串聯。
所有作為都是用以規避風襲,如此一來羅斯海軍一月份的第二輪物資運輸計劃不得不有所推遲。行動不會推遲太久,只要惡劣天氣結束,運輸行動立刻施行。
就在這個夜黑風高又大浪的夜里,羅斯社區的一座厚重木屋內,一老一小的兩位羅斯將領相向對坐。
紅狐是鹿特斯塔德的總督,歌德倫德則是海軍大將,雙方雖沒有明確爵位,誰能說他們不是羅斯貴族呢?
“大叔,我的使者已經告訴你計劃,關于二月份的 運輸計劃,我想……你會同意的。”紅狐開門見山如是說,他在竭力壓制自己的情緒,奈何還是沒有控制住,因為太過于興奮,那肥碩的肚腩都在劇烈顫抖呢。
年輕人因一些偉大的事情而亢奮,老將歌德倫德可以理解,諸如紅狐高興得發癲著實有些極端。
歌德倫德繃著老臉,面前的油燈將他的臉照得過于凝重了些。“孩子,你的計劃非常瘋狂,而且貿然出動大戰艦,似乎違背了大王最初的計劃。”
“我知道。大王是要讓海上君主號一直停在近海,可是這樣一艘大船只是孤零零的擺在這里,難道這就是她的宿命么?”
話語說到歌德倫德的心坎:“她是一名戰士,生來是以強大的力量震懾、擊敗所有與羅斯為敵的海上敵人,可不是用來運輸物資,或是活得像是居家的小姐。”
歌德倫德暗諷自己有權指揮的羅斯第一巨艦是港口宅女,可再仔細想想,這世間還有比之更大的船只,到頭來海上君主號還是要做羅斯的超級運輸船。他充分表明了自己對大戰艦當前處境的不甘,倘若海上君主號可以說話,一位化身為艦的女武神也一定不甘于待在平靜港口泡澡吧。
“那就讓她動起來。老叔……我是在請求你的同意。我已經決定派遣海上君主號參與二月份的運輸,而且這將是我們最后一次的有效運輸。我已經從丹麥人那里獲悉情報,大王 極大可能要在三月份發動對法蘭克人的決戰,到了那個時候,大王手里的各色物資當然的越多越好。
幾個月以來我們一直在組織小型船隊運輸物資,這么做根本不能提前我們的能力。
我打算再一次將海上君主號船艙塞滿,等到二月份,趁著當地還在刮西北風,趁著萊茵河還在枯水期,我們趁機把物資都送到科布倫茨。到了那個時候,海上君主號就停在科布倫茨……”
紅狐干脆提供了一套行動方案,雖然他還沒有去過科布倫茨,那里儼然成了他心頭的神圣港口。畢竟自己的三哥黑狐與三嫂索菲婭·海因里希·馮·拿騷就在那里,如今的科布倫茨就是哥嫂現在的統治核心區。
何止是三哥連二哥藍狐與二嫂吉斯拉,他們的哥德堡大軍一樣以科布倫茨為最近的后方基地。
拿騷畢竟處于河谷地帶,與之毗鄰的科布倫茨盆地,那是一片被兩條河流包夾的平原區域,實在適合大軍集結、物資囤積。
歌德倫德聽得這小子說了很多,似乎海軍只要抓住二月份的時間窗口,海上君主號一定可以安然抵達科布倫茨并卸貨。
“你的想法很美妙。”他繃著嘴說道:“就是太理想化了。”
紅狐吃了一驚:“是覺得太冒險了?”
“當然過于冒險,不過……我喜歡。”
歌德倫德呵呵一笑,直接引得紅狐哈哈大笑,就仿佛他已經完全支持了這番冒險。
“既然如此 ,我們就該抓緊時間搬運物資了。我也不止打算僅僅讓海上君主號出發,再派上一些武裝貨船,還有……”
紅狐還有很多話要說,突然間歌德倫德打斷道:“你還真覺得我完全同意了?而且你居然還要出動更多人手嗎?”
“誒?大叔,你不是完全同意了嗎?”
歌德倫德并沒有否定,他就是受不了一個臭小子將一切想得太過于簡單。他沉下一張臉冷冷問道:“小子,你可知如果你主持的行動出了什么問題……我已經老了,我的年齡允許我做人生中的最后冒險,可你還很年輕。也許……”
老家伙隱去的話紅狐再明白不過,小胖子探著他的肥頭大耳:“我懂,大不了就是死。所以我們必須全力保證不要有任何失敗。”
“你是鹿特斯塔德總督,我也有海軍大權。你執意如此的話,我其實也有權力拒絕你拿著羅斯第一巨艦冒險。可你畢竟是大王授予全權的總督,我和兄弟們聽從你的調度也不為過。也罷!兄弟們就陪你冒險!”
“太好了。”終于,紅狐長出一口氣:“有你指揮,我什么都不擔心了。”
紅狐只是擔任總督,若非小子是已經過世有三年的老古爾德的嫡出小兒子,他才沒有今天的身份地位。
紅狐的臥榻已經躺著弗蘭德斯伯爵的女兒,按照北歐的說法,岳父與生父是近似的存在,弗蘭德斯的博杜安就是自己的第二個父親。
至于尊重岳父博杜安,他至多逢場作戲。
博杜安與紅狐可謂互相利用,可是看著自己的哥哥們掌握實權實力越來越大,家族里最年輕的紅狐豈能不眼紅?
紅狐作為鹿特斯塔德總督,他控制區的北部就是尼德蘭伯國,當地貴族是自己三哥的岳父,向北部擴展自己的勢力萬萬不能。
向著南方擴展,與老丈人的弗蘭德斯伯國混在一起倒是可以。甚至取代老丈人的傻兒子,以女婿的身份最終成為全新的弗蘭德斯伯爵也猶未可知也。因為,早就被消滅的大海盜霍里克,此人最初就是自稱弗蘭德斯伯爵,如此僭越行為氣得真正的伯爵博杜安牙根疼。
那個蠢材的僭稱行為純屬自娛自樂,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的弗蘭德斯伯爵的女婿。先是經濟控制該伯國,繼而擴充自己的親兵。博杜安本人畢竟并不年輕,也許十多年后就過世,那個時候自己正值壯年,估計那時候自己的兒子、女兒都一大堆了。
屆時再帶兵直接控制安特衛普、根特,一切都變得順理成章。
要實現這一潛藏在內心的夢想,尚未有任何軍功的自己就必須想方設法建立功績。默默的為羅斯遠征軍提供物資,持續向北歐世界輸送五花八門物資,所有工作并不是大家普遍認知的攻擊。
默默無聞的付出,可沒有在戰場上大殺四方來得痛快,但是手握大量錢財的確可以快速招募一支傭兵部 海軍大將歌德倫德,老家伙成為大將之際羅斯海軍已經掌握波羅的海霸權,老將的確拿不出來什么戰功,他最擅長的就是組織船隊押運物資進行長途跋涉,這一能力正好契合了二月份大規模物資運輸之需要。
紅狐與歌德倫德一拍即合,前者為冒險行動提供合法性并承擔失敗的全部責任,自然只要成功了也收獲最大功績。
歌德倫德與賦閑的海軍水手們全面出動,他們為行動提供技術支持。
即便如此行動還是需要更多的人手參與,這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拿出實打實的銀幣與麥子口糧,根本不愁丹麥、瑞典乃至是從挪威峽灣竄過來過日子的北方漁民報名做用兵。
并非所有的丹麥人都愿意為拉格納效命,絕大部分北方漁民是日子人,有的人表面上是丹麥人,實則對“丹麥”這一概念缺乏認同。有些移居到萊茵河口的家庭已經該信了天主,或是從屬于根特教區,或是從屬于烏得勒支教區,哪怕他們還是只會說諾斯語。
弗蘭德斯和尼德蘭,雙方都已經招募了一批皈依天主的常備傭兵,這些多是丹麥出身的戰士,像是效忠昔日的部族首領一般效命自己的伯爵。后者也給予傭兵以生活特權,其中最大的特權就是免稅。
只有少數人可以給貴族做傭兵,更多的男人期待當差的機會。
招兵買馬的事情紅狐頗為在行,他決定招募一批劃 槳手參與二月份的瘋狂行動。
他已經開始抓緊時間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