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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7章 驚弓之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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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衛兵匆匆跑進騎士宅邸。

  “什么事這么慌張?”正與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飯的布賴訥騎士,暫且放下手中的面包憤憤問道。

  站在一邊的衛兵瞥一眼木桌上被撕扯成碎片的燒雞,他下意識地咽下唾沫,又繼續慌慌張張地說:“出大事了。我們北方的世界好像燒起來了。大人!您快出門看看吧!天空都在燃燒。就好似,熾天使降臨了。”

  “熾天使降臨?”騎士看看自己的家人不禁樂出聲,“以你愚蠢的腦袋好好想想,我要是能被熾天使看中就好了。”

  騎士擺擺手示意其離開,又對自己的家人嘟囔:“平凡人沒見過世面。咱們先吃飯,等一會兒我再去瞧瞧。”

  騎士根本不以為意,但報信的衛兵根本不愿離開。

  啃了些雞肉的騎士抬頭一瞧:“誒?你怎么還在?”

  “大人。真的出大事了。”衛兵哆哆嗦嗦地繼續解釋:“我求求您出門看看吧!現在整個城堡都出亂子了,大家都在說北方的天空在燃燒。”

  “天空在燃燒?那不是晚霞嗎?”

  “但是大人?您見過北方的晚霞嗎?”

  衛兵話音剛落,騎士勃然而起。尊貴的布賴訥騎士安格貝特無意斥責自己部下的譏諷,難道晚霞還能出現在北部?莫非北方真的出亂子了?

  撂下仍舊吃飯的家人,騎士一身便裝紛紛離開餐廳。

他的身份雖然是伯爵,卻是住在一座真正的石頭城堡中。家宅的核心  都是石料,主要房舍的房頂是堅硬的榆木、櫟木,房頂瓦片一樣是石板。

  住在全由石頭制作的堡壘不見得比住在木屋里舒服,倒是它有著極強的防御能力,更能免除雨水的侵蝕。

  畢竟布賴訥騎士領背靠大森林與大湖,本地的水有些太多了,待到夏季降雨頻繁時,自己的石頭城堡完全不擔心淹水與木料發霉的窘境。

  恰恰是核心建筑被石墻團團包圍,騎士意欲看清楚堡壘外發生的情況,就不得不登上石墻一探究竟。

  他才剛剛站在戶外,就看到自己的衛兵們居然已經自發聚集起來,他們舉著火把情緒激動七嘴八舌討論著一些大事,這在以往絕無可能。

  再看石墻上,可見一些衛兵于夜幕下朦朧的身影。

  哪怕騎士尚未站在石墻,他抬頭一看就能感覺到北方的天空明顯明亮。

  直到他真的站在城垛之上,現在渾身的顫抖可比那報信的衛兵更甚。

  “大人。難道……北方出現了森林大火?”一名衛兵審慎地詢問道。

  “我怎么知道?可惡……準沒好事。別是有村民點火做飯時引燃了森林。難道……”忽然,一個糟糕至極的念頭浮在腦中。

  騎士又看了一陣子,意識到情況很棘手,這便抓緊時間將堡壘內亂糟糟的衛兵集合一番,作為軍事貴族的騎士安格貝特,本能的覺察到恐怕北方真的燃起大火。

現在正是戰爭時期,自己的血親、特魯瓦伯爵已  經與勃艮第人簽訂契約。所謂伯國實力孱弱并不具備大舉征兵并遠征勤王的實力,勤王重任就由歐塞爾伯爵與普羅旺斯小國王牽頭。

  特魯瓦伯國只要守住現在封地就好,但這不意味著待在老家當縮頭烏龜。

  所謂敵對的圖爾伯國必然在新一年里繼續猛攻奧爾良,奧爾良伯國的戰敗恐怕是無法避免的。

  一旦奧爾良的威廉戰敗,做大的圖爾必將直接進攻巴黎,或是趁著歐塞爾空虛,向著東北方向繼續進攻。

  屆時,不出兵勤王的巴黎、圣康坦蘇瓦松、歐塞爾、特魯瓦,就必須全面下場與做大的圖爾戰斗。因為那不止是圖爾伯爵,而是來自整個紐斯特里亞地區的敵意,甚至敵對阿基坦和圖盧茲的貴族也要全面北上了。

  作為伯爵的親戚,布賴訥騎士已經做出動員。

  騎士不相信普通農夫構成的民兵,能在可能發生的大戰中狠狠擊敗來自圖爾的大軍。他信得過的就是自己的精銳扈從們,除此外就是從各村選拔的身強力壯者。

  一如被羅斯騎兵俘虜的歐奈騎士所不切實際吹牛的那般,布賴訥騎士領當然拿不出兩千名戰士,組織起三百名騎兵還是可以的。

  環湖區域地勢平坦,由于湖泊季節性的漲落,湖畔大片區域根本不支持樹木生存。到處是草甸的環境使得本地人適宜飼養牛羊,也就更適宜飼養馬匹。

也是如此,布賴訥騎士的確有能力組織  出三百名“騎馬士兵”,只是其中可謂之為騎兵的,就只有一百人。

  在這一百人里,又有一半人平時留在各自的濱湖村子務農,若有戰事才會將他們征集起來。

  被布賴訥騎士以財產供養的完全脫產士兵就只有五十名,他們平日負責城堡防衛、下鄉征收稅賦、為領主送信等,當此夜幕之下亂作一團的也是這些士兵。

  安格貝特的爵位雖然是騎士,他覺得自己明顯應該被封做男爵。

  不過平日里任何的抱怨在現在都該憋著,倘若有敵人襲擊特魯瓦,作為伯爵家族的血親,自己當然要出擊。

  夜幕蒙蔽雙眼,也更加顯得北方的天空一團火熱。

  他擔心有敵人發動了一次偷襲,現在已經是春季了,考慮到去年間他獲悉的一些消息,所謂圖爾伯爵的那一群如野人般的貴族騎兵,在奧爾良城附近的村莊惡意殺戮,所用手段與諾曼人無異!

  說不定奧爾良已經戰敗,一支圖爾騎兵已經極其狡猾地摸了過來,出其不意的打算從特魯瓦的北部發動大規模進攻。

  無論是全面進攻還是偷襲佯攻,特魯瓦方面的關注點一定會轉移到北方。

  特魯瓦的西北方向直接與奧爾良伯國接壤,伯國將精力轉移到北部后,圖爾軍隊說不定就能大搖大擺的兵臨城下,屆時自己的表親、特魯瓦的阿勒蘭又當如何面對?

布賴訥騎士短時間的頭腦風暴過后更加感覺事態棘手,他是  一個聰明人,即想到了伯爵家族與整個特魯瓦城面臨危機,也想到倘若大規模戰爭爆發,自己的家族當何去何從。

  家族城堡可以抵擋漲水的湖泊侵蝕,如何抵擋惡意攻擊自己的圖爾軍隊呢?就算那些家伙缺乏攻破城墻的能力,只要大量騎兵在城外轉悠,完全靠消耗戰也能耗死自己。

  在內心深處,布賴訥騎士不相信北方發紅的天空是什么“熾天使帶來的焚天之火”,他不斷的心理暗示,覺得那就是圖爾伯爵的滲透部隊,針對自己騎士領的邊緣村莊發動偷襲。如此一來再荒謬的揣測都成了“事實”,為了驗證自己研判是正確的,騎士便挑選十名勇士以夜幕為掩護去北邊一探究竟。

  他召集部下丑話說在前,所謂此次偵查很可能遭遇圖爾伯爵的滲透部隊偷襲……

  “你們的任務是去看看到底是誰在放火。你們只是去看看!無論是大地真的發生裂縫,無數魔鬼鉆出來。還是圖爾軍滲透過來搞破壞。我要你們快點去一探究竟,發現情況就帶著消息火速回來。對于所有的勇士,我會賞賜他們每人十枚銀幣!”

  大家互相看看,一聽有十枚銀幣的賞錢,緊張感逐漸消散,他們變得躍躍欲試。

  騎士首先支付了一枚銀幣的定金,又承諾剩下的九枚回來了再給。

十名騎兵都是老扈從,這番穿上鎖子甲,為了避免自身暴露,還特意渾身裹了一層黑布  他們打扮得時分灰暗,這便悄咪咪地離開城堡向北而去。

  此刻,羅斯騎兵在奧茲村全面呼呼大睡,唯獨留在村外的四個哨所保持警惕。

  也許今夜又是安靜無聊的,輪流執勤的戰士愈發松懈。他們在打瞌睡,遠方的大火將世界照得微微亮,哨兵看一眼由他們親自制造的烈火才稍微興奮一下。

  北方因大火明亮,南方就是一片灰暗了。

  就算歐奈騎士聲稱本地領主的宅邸并不遠,彼此由羅馬古道連接,距離也是折合五公里之遠。

  除非羅斯戰士長著一雙貓頭鷹般的眼睛,否則如何看清五公里外的布賴訥城堡的城墻上那晃動的火把呢?

  一邊羅斯騎兵連人帶馬呼呼大睡,另一邊是十名布賴訥騎兵沿著大路摸黑偵查。

  由于燃起大火的是萊斯蒙特村,該村距離城堡的支線距離超過十公里,騎兵趕夜路偵查本就是一種冒險舉措,為了安全起見,奉命行動的十名偵察者就互相照應著在大道上謹慎前進,每隔一段時間還以保存的火種點燃浸泡松油的火把照明。

  照明是其次,主要是確保同伴不要走散。

  他們過于招搖,當一些晃動的光點赫然出現在平地上,昏昏欲睡的羅斯哨兵頓時不困了。

  哨兵踢醒自己的同伴,一個小組的三人合計一下立刻吹響準備好的牛角號。

  安靜的夜里號角聲何其響亮?

十名布賴訥騎兵其實遠遠就看到北部的暗夜下出現  一些篝火,他們都清楚那里可能是奧茲村的所在。通常當地人砍柴燒火是要交稅了,倘若領主沒有發現,這群村民撿拾枯枝點篝火一事就無從追究。

  村民“夜間偷火”不過是多繳納一些糧食的小罪,反倒是看到了這里有活生生的定居點,十名騎兵對走夜路的恐懼頓時消散不少。

  但突如其來的號角聲,那難道不是來自地獄的呼嚎?

  十名騎兵紛紛哆嗦頓時不敢繼續前進了。

  僅僅短暫的猶豫,他們就聽到不遠處突然熱鬧起來。

  原來,神經緊張的羅斯戰士聽到號角聲本能地以為有敵襲。他們紛紛爬起來,抄起手邊的武器就要戰斗。

  身經百戰的功勛戰馬們也都被喚醒,一批先蘇醒的戰士顧不得睡眼惺忪,上了馬就開始集結,罷了再互相詢問“敵人到底在哪里”。

  大家都在詢問敵人何在,一些戰士干脆舉著火把在奧茲村附近兜圈子。

  大量出現的火把干脆嚇跑了那十名騎兵,為首之人根本沒有深入奧茲村探查,他覺得已經沒有冒險偵查的意義。

  于是,對于哨兵而言,他們看到了身后的兄弟們慌慌張張起來迎戰,也注意到不遠處晃動的光點正快速向南方移動,仔細聽還能清楚聽到馬匹嘶鳴與馬蹄踏步的響聲。

  在羅斯軍的營地,亂糟糟的場面逐漸恢復秩序,回來述職的哨兵向一腦門起床氣的菲斯克說明情況。

經驗豐富的菲斯克幾乎沒有琢  磨,就斷定那就是敵人的偵察兵。

  這下可好,大家剛睡去沒多久敵人的偵察兵就來了,幾乎鐵定意味著明日必有一場大戰。趁著大家已經緊張蘇醒意欲打一場罕見的夜戰,趁此機會,菲斯克干脆告知聚集起來的人們:“敵人完全知道我們的存在了。明日一早,我們就沿著大路猛攻!所有人做好大戰的準備。”

  就算再疑慮的戰士也調整好心態,羅斯戰士們因為一路上太順利,普遍有了輕敵意識,一時間大家已經忘了前些日子自己還是被勃艮第騎兵追得撒腿就跑。

  敵人居然囂張到敢在夜晚派出偵察兵,他們的戰斗力不容小覷。

  另一方面,慌張逃回來的十位偵察兵,對于他們,獲得剩下的九枚銀幣的賞賜完全是次要問題的。

  整個騎士領被大軍壓境,雖說沒有人說得清竊據奧茲村的強大勢力是什么。

  詭異的號角聲、夜幕下到處都是的火把,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轟隆隆聲,一切都暗指著騎士大人的判斷完全正確——圖爾伯國的滲透部隊真的出現了。

  十位騎兵帶著他們自以為全部正確的情報抵達城堡,聚在一起向他們的主人匯報駭人的悲劇。

  驚恐的騎士在石室里踱步,照明的油燈似乎都攝于惶恐而瘋狂跳動。

騎士安格貝特冷汗涔涔,他一邊走動一邊罵罵咧咧:“我寧可希望那是大地裂開口子是無數魔鬼鉆出來。居然真的是圖爾伯國  的惡棍,他們居然把奧茲村毀了。難道那該死的大火,是我萊斯蒙特村在燃燒?”

  一位騎兵惶恐地附和:“大人,說不定我們的北部鄰居,歐奈騎士已經毀滅了。我們居然……渾然不知。”

  “還好,睿智的我還有一些時間準備。”

  騎士安格貝特都要氣暈過去,他雖然與歐奈騎士平日里關系平淡,這番大難臨頭,對方居然不派遣任何的信使來報告災難么?

  還是說,歐奈騎士自知不敵干脆和圖爾伯爵軍同流合污了。

  急瘋了的安格貝特只相信自己的老戰士們,考慮到敵人就在奧茲村,只要敵人想攻擊,明早待晨霧散去,野蠻的騎兵就能殺來。

  安格貝特早就聽說過圖爾貴族騎兵的野蠻做派,考慮到自己現在的情況,幾乎不可能一夜之間湊夠三百騎兵。

  就算湊夠了又如何?圖爾騎兵在奧爾良的暴行,證明了那群向魔鬼出賣靈魂的惡人就是以殺戮為樂。他們固然不能飛躍城堡的石墻,但是會對遇到的每個村莊趕盡殺絕,北方的大火就是明證!

  所有人都在等待騎士老爺的決定,尤其被驚醒的家人們,意識到大難臨頭,騎士夫人哭喪著臉爬過來,抱住丈夫的大腿哀嚎:“我們這是要死了么……”

一時間妻子哭孩子鬧,在場的老扈從們一想到自己的家人、親戚普遍依傍著騎士城堡居住,倘若敵人殺過來,自己的家人可沒有石墻保護,他們  都將殞命。

  騎士安格貝特,他多么希望這一切都是惡夢。奈何北方的天空似乎越燒越旺。

  終于,布賴訥騎士安格貝特,做出了身為軍事貴族最恥辱的一個決定——帶上細軟,趁著夜色組織所有能聯系的平民,逃向特魯瓦城。

  騎士家族的親眷必須撤離,衛兵扈從們的親眷也必須連夜跟著走。考慮到圖爾軍隊的惡名,不想被殺的村民也一定要跟著走。

  至少,騎士安格貝特在下達恥辱性的命令后,沒有將恥辱進行到底。

  他決定帶領盡可能組織起來的騎兵,為所有的逃亡者做殿后,如此就不能說自己是不戰而逃。

  雖說大家都是要撤到特魯瓦城的,對于布賴訥騎士,安格貝特可以向自己的表親、特魯瓦伯爵阿勒蘭描述:“為了廣大民眾的生命,我護送他們來了。現在是我們向圖爾伯爵復仇的時機。”

  就是基于這些真假難辨但領主完全確信的情報,布賴訥騎士領連夜開始大逃亡。

  恐慌情緒隨著傳令騎兵傳遞到沿湖的各個村子,疑惑的民眾聽說萊斯蒙特村、奧茲村被殺戮毀滅,所有倦意全無,各村各戶收拾細軟就開始摸黑逃命。

  至于命令各村組織民兵抵抗?

  布賴訥騎士從來不覺得集合的民兵能發揮什么戰斗力,危急時刻他就只要求記錄在冊的“會騎馬的人”,帶著分散在各村的戰馬來城堡報道,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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