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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9章 封你為安茹伯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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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圣誕節前夕之日的前夕。

  查理已經掛過臉了,他的臉頰、額頭、嘴唇都由手藝精湛的老仆人以青銅小刀小心刮了一遍。他的頭發也被打理一番,就現在他在銅鏡里看到自己的模樣,真是好一個「蘑菇頭」。

  在阿基坦地方素有留著「蘑菇頭」的傳統,它是多種發型的選擇。它本質是虔誠教士喜歡的發型,貴族男子不是教士,前者會將天靈蓋的頭發故意剃干凈,所謂以頭皮直面教堂神圣的天花板,謂之為與神圣直接接觸。貴族們沒有這種極端的需求,再說它的確很不美觀。

  查理深深黃褐色的頭發被打理得非常柔順,今晚他再令自己的老仆將自己的面度刮一遍。

  罷了,借著油燈微光,他又在自己的臥室里親自檢查一番明日要穿戴的所有衣服,乃至那頂所謂的王冠。

  王冠隨意擺在床鋪,查理對這個湊合做的玩具根本不需要愛惜。

  它不過是一副皮制頭箍,再在上面插了一些金片的東西。

  從雷格拉夫處,查理獲悉羅斯王有一定「黃金桂冠」。

  傳說羅馬的奧古斯都就有一定黃金打造的特殊王冠,它被制作成月桂環的樣子,象征著對整個羅馬帝國的統治。

  查理最先想到的并非一個諾曼人王者對于羅馬名號的僭越,而是一個蠻族酋長都有財富給自己做純金王冠,自己已經是阿基坦國王了,居然……

  一想到自己被蔑稱為禿頭他就憤怒,再看著床鋪上的所謂王冠,真是恨不得舉起拳頭將之砸爛。

  查理忍住了,因為自己暫時還需要它。

  王冠雖然是拼湊出的垃圾貨,自己面前的這間皮裘大衣可是好貨。

  綿羊皮大衣縫著山羊絨的衣領,其上還縫著一些黃金絲線,又有一些寶石做裝飾。它是意大利地方裁縫所做,只要穿上它,再以皮帶束腰,罷了掛上自己的劍。以為英氣富貴的國王出現了!

  查理需要一身華服掩蓋自己的實力空虛。

  還有自己的寶劍……

  查理默默將劍拔出一般,就這火光仔細看,鐵劍上不可避免得有一些斑駁銹蝕。雖然它的劍柄與劍鞘有黃金和寶石做裝飾,劍就是劍,單論劍的使用意義而言,它的確比不過雷格拉夫手里的亮白色的羅斯鋼劍。

  他再看著自己的國王寶劍,目光有神地自言自語:「明天,這把劍就會搭在你的肩頭。我還會用劍背敲打你的頭。雷格拉夫,之后你會獲得伯爵的一切權力。你會在大教堂鄭重宣誓!希望……你能永遠履行誓言。」

  圣誕節近在眼前,白晝時間也縮短到全年最短,倒是雪后的世界星光璀璨,夜里的大地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天還未亮,麥西亞薩克森軍的營地已經躁動起來。

  波瓦蒂爾城南一片火光,喧鬧的人群紛紛整頓自己的裝備,今日是圣誕節前夕,廣大戰士們一樣要過節!

  只有少數強壯戰士有幸跟隨自己的君主進入大城的廣場,他們必須換上最華麗的服裝,見證雷格拉夫成為安茹伯爵。

  絕大多數人只能繼續在營地待著。大伙兒倒不至于無事可做,大王有令,在他進城的時間里,留駐營地的兄弟們大吃大喝,直到自己的肚子實在塞不下為止。

  肆意吃喝至少持續三天,于是從清晨開始,支起的陶甕開始燒水,燕麥大肆倒進去,很快麥香味彌漫已經很龐大是營地。

  不過,講究苦修的本篤修會教士禁止這種舉措,此乃七大罪中的貪婪與暴食之罪。再者,普通人并沒有余財供自己大吃大喝。

  波瓦蒂爾的外郭城區雖然人滿為患,參與節日慶典大彌撒的人們,比起大吃大喝,他們最重視精神上的修行。

  在獲悉一位大貴族將在今日被冊封為安茹伯爵,民眾就更感興趣了!

  甚至是一些獲悉消息的男子,他們也在等待機會。因為一批出身安茹的流亡扈從,他們多是技術人士才活到現在,他們失去了主人暫時只能給金主打工。

  這些人的人數不多,他們不敢貿然從人群里現身,不知道自己趕來投奔是否會被那些諾曼人接受。

  除非,那個年輕的諾曼人首領真的成為安茹伯爵。

  城市熙熙攘攘,人們吃過早餐就在清晨的寒冷中等待。民眾獲悉所謂麥西亞王今日必然帶著一支精銳衛隊進城,反正今日除了彌撒活動村民也找不到別的樂子,不如就向著城市西門集結,去看看那些諾曼人的風采。

  在另一邊,雷格拉夫已經整頓完他的部下。

  他換上自己最好的服裝,騎上馬后首先為貝孔等安茹落魄騎士簇擁。

  這些騎兵人人穿著麥西亞風格的罩衣,戰馬一樣披著縫合黃布條的馬衣。

  落魄騎士為了表忠心,首先在服裝上做文章。他們自掏腰包從印染作坊多買了一些布,于是人人都在自己的騎矛掛上一面旗幟——藍布的對角線縫合黃布條,麥西亞王旗是也。

  廣大的諾曼戰士身背圓盾,他們的罩衣亦如是。

  另有一批香農當地的民兵,他們是民兵里最強者的一百人,現在扛著長矛加入隊伍。

  既然落魄騎士買的彩布很多,于是每一根長矛搖身一變成了旗桿,基于西歐的傳統,矛頭下捆扎一個橫桁,將一面小旗橫向掛上去。

  旗幟有著極強的象征意味!雖然雷格拉夫不知道安茹當地的紋章當是什么,反正自己入職之后,麥西亞王旗就是它的紋章圖案。

  大量旗幟高揚,直接掩蓋了軍中薩克森友軍的存在。不過當隊伍伴隨著悠遠的牛角號聲,排著長隊踏足于雪地向大城走去,軍中的黑衣薩克森戰士也就格外顯眼了。

  雷格拉夫大張旗鼓前進,他就是需要大排場。旗幟在微微北風中晃動,數以萬計的村民都看到了不斷逼近的華麗軍隊,村民從未見過這種事,或者說他們無法想象一支軍隊竟如此華麗多彩。

  人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很快聚集著的上萬民眾弄得城西轟隆隆,仿佛大地都在震動,弄得正在大教堂里積極準備的幾位高級教士心神不寧。

  今日的雷格拉夫意氣風發,他很快看清楚堵在城門圍觀的男女老少。

  女人身著深色長袍頭戴圍巾,男子的袍子更干練又頭戴兜帽。

  他還注意有軍隊在城門處維持秩序,雷格拉夫想了想,估計又是伯納德的那兩個倒霉兒子前來接應了。

「瞧瞧,當地人也在歡呼你要成  為伯爵。」布魯諾輕輕歪著腦袋戲謔道。

  「歡迎?我看就是看熱鬧。再說,我也不需要他們的歡迎。」

  「誒?你希望他們做什么?」布魯諾又問。

  「當然是希望他們立刻搬家,都到我的安茹和香農。」

  「不過是一群無聊的村民。」

  「也可能變成善戰的士兵。」雷格拉夫順著話繼續展望:「等我到了安茹會需要很多人。我要擴軍,也要安頓好民眾。」

  「仁慈?」布魯諾猛然想到這個詞。

  「也許吧。否則,我的國也不叫麥西亞。」

  「不見得是。」布魯諾噘著嘴搖頭道:「你和你父親一樣,非常好戰!這可不是仁慈。」

  「無所謂。」雷格拉夫沒有再說。

因為在西歐天主教的理念里,仁慈意味著反對戰爭,教士主張所有人仁慈,意味著所有信徒當拒絕當兵、拒絕使用武器,要拒絕一切紛爭,唯有教士代表神  來做仲裁者。

  教士們設想的理想國就是如此。

  但是貴族們紛爭不止,只要有利益糾葛,貴族們總是想著先下手為強,武裝行動是首選,陰謀暗殺也不稀奇,談判幾乎就是最后的手段,誰先提出談判、誰先服軟意味著誰不體面。

  所以雷格拉夫面對查理做出的許多舉動,于當前西歐的貴族生他下,對他自己實際是不體面的,但對查理而言,后者的虛榮心得到巨大滿足。

  雷格拉夫不糾結于這些表面的吃虧于否,哪怕有人說他膝蓋骨軟很容易單膝跪地。

  給查理下跪有好處!這不,到了下午自己就是安茹伯爵了。

  不過他對伯爵伯納德的兩個倒霉兒子就不可能有任何的過分禮遇,這兩個男孩的權勢全靠繼承他們的父親,可想而知的是,等伯納德老掉了,兩個男孩各領波瓦蒂爾和奧維涅。可是男孩們有什么戰功嗎?不過是寄生在他們父親的勢力里,沒有一人曾上過戰場。

  從簡單談吐來看,此二人并無大志向。也許這種生于富貴人家的公子哥,如此過日子也不錯。

  雷格拉夫與門口的兩兄弟閑聊一番,接著就引領二百余人的盛裝軍隊進入城市。

  大量麥西亞旗幟在城中飄揚,外郭民眾已經看清楚了麥西亞軍的風采,現在是內城居民趴在二樓的木窗,俯視踏著整齊步伐、從石板路走過的軍隊,并對之品頭論足。

  雷格拉夫來得正是時候,被伯納德召集來的騎士早已在城市廣場集結。

  不能奢望這些穿著花花綠綠的騎士有充足紀律性,他們帶著各自的扈從,在地面鋪上毯子席地而坐,見得麥西亞人到了,才打著哈欠迅速站起。

  恰是此刻,耳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又刺耳的銅號聲。

  雷格拉夫舉起右拳示意部下停下腳步,他瞇著眼觀察那些本地騎兵的舉動。

  「衣著五花八門,毫無美感可言,亂糟糟得,我還能說什么?」雷格拉夫搖搖頭沒有再嘟囔。

  「看!是他,伯納德。」布魯諾示意雷格拉夫順著自己手指的方向看去。

  雷格拉夫定睛一瞧,近日以來他已經記住伯納德那張老臉,現在看到果然是那個老家伙,在多位披甲士兵的護送下,騎著馬從隱蔽的房后出現。

  他也注意到,現在敦厚的圣瑪利亞大教堂大門緊閉,倒是有約莫二十名教士一身黑衣得排成一排橫隊,他們站在大教堂外的石臺階,好似一尊尊雕塑,像是在等候什么命令。

  還是先和伯納德聊聊吧。

  雷格拉夫示意所有部下稍安勿躁,又謝絕了布魯諾隨同的好意。他雙腳一夾馬腹,戰馬就識趣得向前走去。

  這一切伯納德都看在眼里,雖然不清楚具體緣由,雷格拉夫再一次證明他善于騎馬。

  須臾,兩人馬頭相碰。

  「真是恭喜麥西亞國王大人!很快,您就將成為尊貴的安茹伯爵。」伯納德恭維道。

  「同喜。看來您得到了阿基坦國王陛下的任務,在此迎接我。這真是我莫大的榮幸。」

  「哎呦,年輕的王,您真的過譽了。我是波瓦蒂爾伯爵,很多事情就必須由我來籌辦。現在……讓我看開始吧。」

  「啊?」雷格拉夫還以為雙方還要進一步的客套閑聊。

  「不要猶豫了。國王陛下、大主教都已經在教堂內等待。」

  「也好。所以按照規律,我是否當卸下全部武器?」雷格拉夫謹慎地問到。

  「這件事……按照規定是這樣。不過,您可以保留武器。」

  「哦?大主教許可了?」

「許可了。所有參與儀式的貴族都將攜帶武器,畢竟這不是舉行彌撒,畢  竟佩劍是貴族的證明。」

  「也好。」雷格拉夫滿意地點點頭。

  有一個瞬間,雷格拉夫覺得自己不帶武器進入一個寬大的秘密房間,就是將自身置于一個危險境地。

  他是下意識擔心教堂里埋伏刀斧手,雖然這可能性幾乎沒有。

  伯納德和其他本地貴族當然毫無這種想法,今日增添的一些要求都是查理強令的,阿基烏斯作為宮廷主教與查理關系極為密切,自己的君主如此要求,他酌情思考一番都許可了。

  因為,只要查理對王權更進一步,哪怕新的王國不可能有查理曼帝國的榮耀。

  首席皇家顧問是誰?非自己莫屬了。

  阿基烏斯滿足查理一切的額外主張,不過是讓一些披著甲衣腰懸佩劍的貴族進入大教堂的宣禮堂,這有什么問題?

  為了能站下更多的人,大主教連夜組織人將大廳的木椅全部搬走,實在搬不走的也放在墻邊,最后留下空空蕩蕩的大廳,罷了繼續組織人手將石地板好好打掃了一番。

  厚重的木門繼續金幣,門口的大廳已經燈火通明。

  大主教阿基烏斯、奧爾良樞機教士馬肯伯特,以及其他一些本地教士,他們頭戴主教高帽,再依等級分別掛上不同的金銀寶石裝飾。

  最尊貴的莫過于大主教。

  沉穩內斂又懂得識時務,雖然讓貴族帶著武器進入大教堂很不合適,如果落實的封爵儀式為的是盡快結束內戰,那就是合適的。

  什么能做什么禁止做,解釋權就在他這里。

  現在的查理暫且屈尊于幕后,見到各色貴族、高級教士在自己的指揮下按部就班做事,就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位全權國王。

查理換上最好  的服裝,他衣著干練,腰旋佩劍又頭戴那頂自制的盡管,他靜靜坐于一只木椅出,微微閉著雙眼若有所思。

  在這昏暗的房間了,一位尊貴的少女正心神不寧著。

  埃蒙特魯德,她雖然將以奧爾良伯爵小姐的正式身份參與封爵儀式,還要作為奧爾良方面的見證者,親眼確認封爵為真。可是現在,自己居然與未婚夫這么不清不楚地同處一室。

  少女穿著非常傳統的法蘭克長袍,細布縫制的服裝少了羅馬托加長袍的臃腫,它更加干練,而且關鍵部分有著貨真價實的東方絲綢,以及部分部位用紫色布條做的蕾絲邊。

  她并沒有完婚,現在也不是趕路旅途,所以她披散著長發,用一條銀飾箍住額頭,從鬢角分出的兩股發束扎在腦后,使得微卷的棕黃色頭發平穩放下。這也是法蘭克未婚貴族少女可以享受的一種……小小放縱。

  但是,如果可以,她寧愿自己被紗巾罩頭。

  她時不時瞥一眼身邊的青年。「阿基坦國王、未來極有可能的法蘭克人的王,也許,還有可能成為羅馬皇帝……」少女分明被當做王后對待,可是自己連訂婚儀式都沒有做,自己能坐在這里,完全是查理的一意孤行。

  再想到查理居然許可貴族們帶著寶劍進入大教堂,虔誠的她根本無法想象,可現實就是這樣。

  譬如查理,即便光線昏暗,他寶劍劍柄的配重球鑲嵌的寶石,仿佛在爍爍放光。

  另一些貴族已經站在大教堂之內,也包括查理的親兵侍衛們,跟著自己顛沛流離許久的老兵們,他承諾自己獲得巨大權力后,最普通出身的士兵至少也有著騎士爵位與響應封地。

  尤其是現在,親兵們一身盛裝之余,各個腰懸佩劍,還要彰顯他的頭盔與鎖子甲。考慮到教士們的顏面,這些武裝士兵昨日排著隊向大主教懺悔,在得到大主教的告解后,他們才心安理得的披甲持械的站在大教堂內。

否則,士兵  們也擔心持械進入圣地,如此嚴重褻瀆,自己的靈魂將在地獄永遠備受折磨。

  他們藏于另一房間,等到儀式進入關鍵時期,查理本人將帶著身份尚未合法的王后埃蒙特魯德共同出現,接著盛裝士兵作為國王儀仗,聚集在宣禮堂的兩旁。

  只是,查理完全低估了可能進入大教堂宣禮堂的人數。

  貴族們都可以、都應該進入大廳,作為見證人、儀仗參與儀式。

  雷格拉夫聽明白了伯納德的說法,不禁回望自己勞苦功高的金發老兵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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