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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2章 我們的敵人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留里克的崛起

  糧食!它幾乎是支持一切行動的根本。

  波瓦蒂爾伯爵伯納德早已想到雷格拉夫會在有關糧食的問題上提出意見,這小子酒后的說法,竟完全應證了自己的猜測。

  「你非常需要糧食么?」伯納德捏著胡須慢吞吞地問道。

  「是!如果……國王能給予我一些糧食。」說話間,雷格拉夫的雙眼又瞟向了查理。

  可查理哪里有糧食,雖為國王,查理到現在就剩下一小撮私房錢,如今的吃穿用度幾乎完全依靠表舅伯爵伯納德的資助。

  查理當然希望這個剛剛夸下海口、自詡背后有強大勢力扶持的雷格拉夫,帶著其訓練的大軍給自己打仗。但是,如果缺乏糧草,大軍總不能餓著肚子去前線。那樣的話,縱使是壯漢也會餓得拎不動斧頭。

  更要注意的是,這群人的核心是真正的諾曼人。如果諾曼人是餓著肚子去戰場,只有神知道他們會做出什么事……

  查理哼哼兩聲,問及伯納德:「波瓦蒂爾伯爵大人?您……是否可以給予我們的朋友一批糧食呢?」

  突然間國王用了敬語,連用詞都極為講究且正式。

  伯納德坐正身子,手肘搭在桌案,手掌托住下巴做思考狀。

  他似乎思考了一會兒,繼續試探性問道:「尊貴的麥西亞王,我注意到你應該是帶著一批糧食來的。你們在城南扎營,我許可你們搭建永久性營地。難道你們現在就缺糧食了?我看不是。」

  「我自然是帶著一些糧食來。」

  「尊貴的朋友,請您實話實話吧。」伯納德繼續試探。

  雷格拉夫確有自己的底牌,而且認為自己亮出底牌后,他們無法不信息。喝了些酒的雷格拉夫頗為口無遮攔,心性使然,他不會耍酒瘋更不會酒后粗俗亂語。

  「我帶的糧食的確不多。我在出發之前估算了一下,僅僅依靠香農的糧食,不能支持我的軍隊發動一場遠征。」

  「哦?難道你覺得從我這里得到一批糧食,你就有遠征能力了?」

  「當然。尊貴的伯爵……您剛剛也描述了自己封地的富裕。這里到處是家禽到處是美酒,如果可以得到您的補給,我的軍隊自然沒有后顧之憂。」

  「是嗎?」伯納德瞇起雙眼,他看看左右再凝視雷格拉夫的臉龐,眼神中多了一份期待:「我年輕又尊貴的朋友啊!你年少而充滿智慧,應該能理解,這世間的很多東西都有自己的價,甚至是人的生命。」

  「您是在暗指我要給你一筆金錢嗎?」

  「聰明!」激動的伯納德猛拍一下木桌,此舉技驚四座。

  「錢!當然是可以的,而且……我已經準備好。」

  沒有任何掩飾,雷格拉夫昂起頭鄭重宣布:「三百磅銀幣!我愿意拿出三百磅。」

  年輕人高昂著下巴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樣,他面色紅潤地看著餐桌一邊的伯爵伯納德。

  「三百磅?!我沒有聽錯?」伯納德并未吃驚,因為數字過于離譜,他又一次本能得表示懷疑。

  「就是三百磅。」雷格拉夫再重復一次。

  「你……你真富有。」

  「謝謝夸獎。至于糧食,您……可有對等數量的麥子?」

  「麥子我自然是有的,而且非常充沛。」現在,渴望銀幣的伯納德干脆直白問道:「錢呢?你是否帶在身上了?」

  「那是當然的。就在我大營地里。」雷格拉夫的回答也非常直白。

  兩個喝得微醉的人現在都直白表達出自己的訴求,一方求財,一方要糧食,雙方各自拿出了對方索要之物,但這依舊是一個買方市場。

雷格拉夫早就獲悉本地的貴族非常需要銀  幣,僅僅二十磅銀幣就令埃羅圖斯男爵歡喜,三百磅銀幣讓喝醉的伯納德失態,它已經是既定事實了。

  雷格拉夫繼續高傲得拿出自己準備好的價碼。

  「一枚銀幣換二十五磅燕麥或黑麥,如果您有小麥,我愿意出高價。」

  「居然是這樣?」

  「如何?」雷格拉夫再問。

  「可以!就這樣定了。」激動的伯爵直指餐廳的某個方向,「我的糧倉就在那里,只要你給我錢,我現在就能把糧食交給你。」

  「錢當然有。三百磅銀幣貨真價實,所以我可以購買你七十五萬磅燕麥。當然!看在我是為了阿基坦國王陛下打仗。您……是否愿意再額外贈送我一些呢?」雷格拉夫笑嘻嘻問道。

  笑意中帶著催促、帶著脅迫,現在查理也扭過頭來看向伯納德:「既然麥西亞王有意勇敢戰斗,我們的確要為他提供充沛的軍糧。這樣他的軍隊才能取得重大勝利。」

  伯納德突然間發覺自己已經騎虎難下,一時間他自己還拙劣得掰著手指頭來計算三百磅銀幣與糧食如何換算重量。

  查理很欣賞雷格拉夫自信的模樣,也相信這小子真的敢打敢拼,他隨口催促道:「你至少得給他一百萬磅麥子吧?」

  「算了吧!」伯納德一咬牙一跺腳,接著扶著桌案勃然而起。他的右拳狠狠砸在木桌,震得酒杯里的葡萄酒濺灑,也吸引了所有貴族的眼神。甚至他的兩個兒子都驚懼得不知所措。

  「到此為止吧!二百萬磅!」伯納德借著酒勁公然宣布。

  這一決定完全超出雷格拉夫的預料,醉酒的布魯諾亦是驚坐起。

  查理也沒有想到波瓦蒂爾伯爵怎就如此大方了,但若他真的拿出二百萬磅麥子,肯定是一次大出血。但是查理樂見于表舅大出血,如此宣泄自己內心的憋屈。

  查理干脆帶頭鼓掌,見得國王都鼓掌了,哪怕一時間沒搞清楚情況,在場的所有貴族紛紛鼓掌,他們為波瓦蒂爾伯爵的土豪行為喝彩。

  話已說出口,在場的均是身份高貴的證人,現在伯納德向收回承諾已經不可能。

  伯納德稍稍冷靜下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口無遮攔了。

  可惜「拿出兩百萬磅麥子」已經公開宣布,他又咬著牙攥緊拳頭,再惡狠狠瞪著依舊昂著下巴的雷格拉夫,暗示對方必須支付更高的代價。

  再沉靜了一番,伯納德又道:「我可以給你二百萬磅麥子!記住是二百萬磅!我要立刻看到銀幣,尊敬的你……可不要那次品來糊弄我。」

  雷格拉夫立刻回答:「我斷不會騙人,埃羅圖斯男爵可以作證。三百磅銀幣,每一枚都印刻著查理曼的光榮頭像。」

  好。但如此多的麥子……」伯納德本想說支出這么多,恐怕糧倉都快搬空了。固然可以得到一筆現金,錢不能當飯吃,在短時間內,波瓦蒂爾城將余糧告急,這種行為自己是在冒風險。

  伯納德想了想,干脆把更深次的訴求挑明了:「我會收下你的銀幣,也會立刻給你糧食。但是你得到的糧食太多了,三百磅銀幣真的夠了嗎?我不會再要你的銀幣,在未來的作戰中,你也必須履行承諾。你必須堅決效忠阿基坦國王,堅決攻打國王制定的敵人。」

  「可以。所以,我們的敵人是誰?」雷格拉夫果斷看向查理:「針對奧爾良的作戰恐怕要終止了。下一步是誰?攻擊巴黎?還是向東攻打勃艮第人?」

  對于查理而言,巴黎意義非凡!

  想要做「法蘭克人的王」就一定要奪下巴黎。

巴黎是法蘭克人最初宣布建立的都城,克洛維作為法蘭克人的第一代國王定都于此,一個真正的法蘭克國王,手里  就必須擁有這座城。

  雖然加洛林王朝在帝國境內確定了多座都城,國王也在一個個城市間巡游。如今帝國分裂已是既成事實,亞琛已經遭遇劫難,且它始終是洛泰爾擁有的城市。

  放眼望去,查理發現自己若爭取到巨大權力,一定要在法蘭克人傳統活動區內選一座城,亦或是再造新城來作為自己的都城。

  巴黎,不但是務實的選擇,亦是象征意義巨大的選擇。

  但是現在全力攻打巴黎,他估計這群阿基坦貴族們并不會用心。

  在面對巴黎的戰線上,兩年以來圖爾的羅貝爾一直帶兵作戰,勒芒已被其拿下。如今羅貝爾成了圖爾伯爵,查理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種私自行為,若是繼續支持他,自己這個阿基坦國王豈不完全是傀儡了?

  再說,繼續給予羅貝爾以恩惠,估計會引起阿基坦與圖盧茲兩大區域的貴族們集體不滿。

  查理不能坐看羅貝爾做大,也不滿于自己被南方貴族們控制,更要考慮勃艮第人以及被趕走的王叔丕平二世的戰爭威脅。

  阿基坦與巴黎隔著一個好戰的圖爾,勃艮第人卻是近在眼前。

  查理干脆直指餐廳的東方:「本王意已決,要打勃艮第。」

  「那就打勃艮第!」雷格拉夫回答極為干脆。

  「好!打勃艮第!」伯納德猛地拍打木桌。

  由他帶頭,所有貴族們敲打起餐桌,雞骨震得亂飛,葡萄酒灑得到處都是。他們的舉止毫無優雅得體可言,人們嘴里喊著「勃艮第」,就仿佛勃艮第勢力已經還做散落滿桌的雞骨與紅酒,就仿佛他們如餓狼一般將勃艮第啃食得就剩下僅剩碎肉的殘骸。

  不僅是酒精刺激,僅對于阿基坦而言,北方的帝國派貴族屬于疥癬之疾,東方的勃艮第自古以來是心腹大患。

  因為,勃艮第王國是被法蘭克滅國的,查理曼為了治理勃艮第的反復反叛將之一分為四,結果,勃艮第人還是以五花八門的手段意圖把已經滅亡的王國再凝聚起來。

  如果勃艮第王國復國,它會攻擊誰?

  沿著第一、第二阿格里帕大道,兩條道路通暢的羅馬古道,勃艮第人可以瘋狂進攻阿基坦。若北上繞行高盧大道,還能攻打奧爾良、圖爾等紐斯特里亞地區,那就不是阿基坦方面要考慮的了。

  在攻擊某個敵人的問題上,現在的查理與阿基坦諸貴族的利益是完全一致。

  他們敲打桌子歡呼不止,整個餐廳陷入長久喧囂歡愉。

  終于,他們漸漸安靜下來。

  查理看看左右,繼續贊譽雷格拉夫的勇敢決定,再公然宣布:「麥西亞王在法蘭克的身份僅僅是一個香農男爵,這不合適!本王決定,賞賜雷格拉夫為安茹伯爵。雷格拉夫!就是安茹伯爵!」

  這是告知而非商議,不過關于此事,伯納德早已獲悉此時,還目睹剛剛雷格拉夫的冒冒失失的索要,他樂見于此時成真。

  作為大貴族,伯納德公開附和:「好啊!勇敢的雷格拉夫當擁有安茹。」

  有人帶頭,在場的貴族也都附和起來。

  雷格拉夫想擁有安茹,剛剛也直白得說明了自己的訴求。

  現在的查理的態度極為認真,他將所有事情都串在了一起,使得這場國王的宴席真的成了一場貴族們團結的大會。

  漸漸的,一個邏輯鏈已清晰浮現。

  雷格拉夫的軍隊將參與攻擊勃艮第,他就需要大量糧食與更多士兵。糧食可以由阿基坦出,至于新兵……此時當有雷格拉夫盡量獨自完成。

  查理有權賞賜其安茹爵位,同時賜予的也是其在當地的征稅權、征兵權等一切權力。

反正安茹是曾經  的圖爾伯爵雨果三世在十年前內戰伊始時搶來的,新的羅貝蒂亞家族繼承圖爾,這就直接導致了安茹沒有了合法繼承者。

  雖然安茹屬于紐斯特里亞的一部分,作為如今帝國南方的統治者,查理可以把安茹賜予任何人。當然這種賜予只是名義上的,想要得到它,還需要當事人帶著大軍去接受。

  其實伯納德也想要安茹這塊地,但是大大咧咧得到它后,肯定要直面圖爾方面的怒氣。

  雷格拉夫分明是個諾曼人,由其出面進駐安茹,圖爾方面如果震怒,那和阿基坦肯定毫無關系。再說,雷格拉夫這小子已經在索要安茹了。

  伯納德估計,恐怕這小子聰明的腦袋早就算計了好了,所謂得到安茹后他會飽嘗來自圖爾的怒氣。

  不過此事也要考慮安茹當地下級貴族的意愿……

  伯納德可以料想這樣一件事,就是自己麾下有一群失去土地的騎士、騎士扈從。

  失地騎士頓時從小領主墮落成了純靠武裝力量給大貴族打工的嘍啰,若非迫不得已,誰愿意飽嘗這種屈辱?

  這些失地騎士幾乎都來自安茹,他們的封地十年前就被暴力剝奪,因為他們的父親戰死了,年輕男孩只好逃亡。凡是能活到現在的,至少證明了他們算是合格武夫。

  伯納德不可能將自己的直轄領地分割若干,以表彰手下的這群外地莽夫。他就吊著這群家伙,許諾「誰立了大功就賜予領地」,只是何為大功,解釋權在伯納德手里。

  區區一群失地騎士,領著波瓦蒂爾給的薪水,這群家伙不想干了就另投明主,想干了就好好服役,萬一啥時候自己心情好了,就給個把幸運兒一片小領地。

但是這群家伙待在自己手里也不  是長久之事,失地騎士們心里一直憋著怨氣。他們被吊著,沒有恒產、無暇婚姻,昔日的年輕崽子年齡越來越大,再這樣下去他們萬一暴怒鬧出某些亂子,或是在戰場上因不滿待遇突然倒戈——他們都是些自帶鎖子甲、祖傳佩劍的精銳戰士吶。

  不如,把這群不安定因素都扔給雷格拉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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