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羅斯軍海陸并進直奔奧德河入海口的西部水道。
他們清晨出發,在剛剛下午之際就抵達了這里。
相比于中部的豬河水道,這西水道也頗為寬闊。好在兩岸的地勢極為平坦,一條較寬闊的水道在森林夾縫中鉆出,兩岸蘆葦叢茂密,然多沙的大環境使得這里并不泥濘,十分有利于軍隊渡河。
如何渡河戰士們早已輕車熟路,大家被這樣告知:“可能未來我軍很長一段時間不需要再大規模渡河了。”
倘若沒有那些馴鹿而僅僅是將戰馬運過河,大家的工作量會少很多,而倘若全軍連戰馬都沒有,那么就不可能出現“渡河問題”。
倘若羅斯軍并未出動騎兵,全軍自可從一開始就貼著海岸線以純粹海軍之姿態進軍,如此一來軍隊的行動速度會極快。
不過若真如此,羅斯也無法利用遠征的機會收服大量波羅的海南部的部族,也無法驚訝得發現這里豐厚的琥珀資源,以及各種進入歐洲腹地的優良水道。
這是今年最后一次大規模渡河了!也許真的如此。
戰士們勉為其難得在抵達西部水道后又開始循環往復得運輸那些戰馬與鹿。
國王又令,全軍今晚在水道的左岸、離開小小的烏瑟多姆島、就在歐洲大陸部分扎營。
但是這里的地理環境已經足以令人震驚。
留里克的雙腳已經站在奧德河以西的海岸沙灘,他的身后是一大片毫無開發的大 森林。
森林沒有名字,或者說它本可以有一個很不錯的名字,但在當今的時代,它與本地區到處都是的森林別無二致。倘若說它有一些特殊之處,就在于森林突然向內凹陷,在羅斯海軍通過西水道、繞過海岬后,一個小型的港灣出現在面前——沒有哪里比它更適合做今晚泊地的了。
相比于一千年后的時代,當今時代的海岸線比之內縮不少,而森林依舊是那片森林。
格萊福斯瓦爾德,就是這片森林的名字,其本意正是“獅鷲森林”。
現在,可以謂之為格萊福斯瓦爾德的市鎮根本不存在,小海灣也不如千年后那般深邃。
羅斯海軍有著探路者的責任,當艦只發現了這一天然小灣旋即開始大船拋錨、小船登陸的行動。
最初的營地從當日下午就開始搭建,很快整個小海灣呈現出桅桿林立的盛況。
留里克這邊剛剛過河,他盡快收攏自己的兵馬,考慮到海軍走得更長遠,為了盡快趕路的需求他也需要追上海軍步伐謀一個更好的宿營地。
畢竟西水道入海口區域背靠大森林,此地的環境怎么看都有些逼仄。
就在他剛剛下定決心,督促戰士們運完馴鹿繼續強行趕路之際,報信的船只高高興興漂來,并將發現絕妙良港的消息匯報給大王。
“一處天然的海灣嗎?附近還有一些開闊地?很好,那里就是我們的營地。歌德倫德干得好!”
已經是夕陽 西下,一支龐大的騎兵隊伍在濱海沙灘快速前進。在他們的身后,最后一頭馴鹿剛剛完成登岸,龐大鹿群被逼仄沙灘擠壓成狹長隊伍,鹿群在養鹿人的皮鞭驅趕下繼續趕路,一支小型步兵船隊操縱著所有的駁船繼續跟隨著。
似乎羅斯軍只是全身心的用于趕路,但每一個戰士乃至是所有非戰斗人員,他們都不得不注意著西北方向朦朧暗綠的景色。
那是陸地!是海中的陸地!可能,就是傳說中的呂根島。
想到這一點,由于全軍向下都得到了“可能還是要打一仗”的警告,大家都是在戒備中保持高速前進。
留里克與眾將士一樣都提高了警戒,他也注意到那五位向導的描述。
可憐的向導們現在不得不整個人趴在馬背上,他們不懂騎馬,好在馬鞍、馬鐙與解釋的韁繩挽救了這些對騎乘一竅不通的漁民男子。
此五人都有利用價值,這番也就被留里克刻意留在身邊以便損失聞訊。
“喂!不要持續趴著,現在坐正身子回答我的問題。”
因其命令,這五人紛紛不情愿得挺直腰板。
留里克的大手指向北方:“那里!就是呂根島?”
一人撇看一眼果斷答之:“是的。”
“呂根島那邊有很多人嗎?我沒有看到他們的漁船。而且今日我們走了一路再沒見定居點,尤其是他們的村莊。”
“也許是見到大王的艦隊四散而逃吧。”
“對呀!”又有一人嚷 嚷道:“他們都逃走了。也許戰斗不會發生。說不定我們到了斯特萊德見到的會是一座空城。”
“對。大王能得到他們逃亡后遺留下的大量財物,您會發一筆財。”
留里克點點頭沒有在說話,他至少可以確定一件事,即呂根島已經處在羅斯的視野范圍內,再以海上的規矩,那個呂根島已經進入羅斯軍的打擊范圍,是否開戰全憑自己的命令。
留里克暫不管后續的鹿群,騎兵們要盡快趕到據稱已經在修造營地的那個未名海灣。
晚霞照得世界一片橘紅,整個白天忙于趕路的人們本就苦于舟車勞頓,那些騎馬戰士的大胯都是又酸又麻的,再被著夕陽柔光一照,只要他們停下奔波的腳步,困意就先于饑餓感襲來。
抵達營地的戰士們立刻找到自己的旗隊,他們找到自己的隊旗后就在劃定的區域里隨便找個位置自我安頓下來,搭建帳篷、埋灶吃熱飯的行動旋即開始,即便戰士們都比較疲憊了。
留里克雖也疲憊,他可以做走走以緩解自己因騎馬過度而麻酥的雙腿。
他招來海軍大將歌德倫德,令侍衛們躲遠一些,兩人就在沙灘處邊走邊聊。
“大王真是好雅興啊。您完全可以坐下來好好休息,等著廚娘將熱騰騰的麥飯送到您面前。”
“歌德倫德,什么時候你也變得如此奉承了。看你笑呵呵的樣子,難道現在可以歡愉了?”留里克故作批評道 “自然不可以歡愉。我獲悉我軍的正北方向就是那個呂根島,誰能想到那個島嶼距離我們如此之近呢?”
“也許我們早就注意過它,只是幾年來從沒當做一回事。”留里克聳聳肩,想著這么多年來羅斯的船只往返丹麥海峽次數越來越多,不可能完全忽略呂根島。但事實是羅斯還是對它一無所知。
他再想想:“也許是他們兵力羸弱,也不愿主動招惹我們。”
“可這一次我們是要主動招惹他們了。明日我們就會通過他們的水道。”
“的確如此,明日我們將通過施特拉爾松德水道,會遭遇那個斯特萊德市鎮,希望可以有一個和平的接觸呢。”留里克隨口道。
這話給歌德倫德提了個醒,他說:“想要和平接觸?這很好辦。您可以下令派出一支使節隊伍,去那邊勒令當地人臣服,這樣我們即可平靜得通過。這……不正和您的意愿?”
“是這個道理。但何必呢?那些向導給出的情報模模糊糊,現在天色已晚,縱使你的人是勇敢的,我也不希望寶貴的海軍去冒險。再說!”留里克停下腳步面相北方逐漸暗淡的景色:“他們的貴族該主動向我臣服,而非我派出使者主動和他們交涉。他們的渺小的蟲子,我們不可自降身份。”
這正是國王的傲慢!歌德倫德也覺察到,大王內心深處似乎還是希望打一仗來宣泄一下,即便大王宣揚所謂“能 不打盡量不打”。
是攻擊還是從容過去,羅斯從來不需要去考慮呂根島方面的考慮。
留里克有充分理由這樣安排,所謂這么多年來呂根島的斯拉夫小勢力就該主動派遣使者去羅斯的領地,無論是單純的接觸貿易還是宣布臣服,他們早幾年就該這么做。
可惜他們始終沒有,仿佛他們從未存在過。而今羅斯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呂根島方面什么動靜也沒有。
這不得不令留里克再換一種思路:或許是沃林人向導大大高估了呂根島的實力,那里或許沒有最高酋長,不過是一些人口不多的小漁村而已。
唯有親自站在那里才能知曉呂根島方面的真實實力。
“明日我們就將順利通過,之后就該進入奧伯特利迪特人的地盤咯。”留里克隨口提及一個新名詞。
“他們?奧伯特利迪特?”
“對的。據說那些家伙也是法蘭克的封臣,理論上我們就要進入法蘭克的勢力范圍。對于那些人,他們似乎是站在路德維希的立場上,可當我們與薩克森人戰斗,與路德維希大打出手,奧伯特利迪特人一直在袖手旁觀。”
“大王是在擔心那些家伙的立場?”
“誰知道他們怎么想。我對他們也知之甚少,只從那個瓦迪嘴里獲悉一些只言片語的描述,可從未與他們的貴族交談過。”留里克聳聳肩,“呂貝克、羅斯托克,如果這些城市真的存在。至少被毀滅的瑞里克 城在那里。唉……唯獨對于他們,我們不可主動進攻。因為他們至少法理上是法蘭克的封臣,倘若他們是支持路德維希的,我們可沒理由隨意發起戰爭。”
歌德倫德聽得似懂非懂,這個老家伙倒是知道藍狐曾買了一個叫瓦迪的奴隸,此人雖是奴隸卻在海澤比羅斯商鋪保衛戰中立下大功。據說那個奧伯特利迪特出身的奴隸瓦迪而今已經在出產葡萄酒的拿騷那邊,做了相當于博雅爾的貴族。
也許那就是那個男人的命運吧。由此事跡,歌德倫德對奧伯特利迪特有了最初的了解,他是海軍大將,他的理解也貫徹到了全軍。
“我的態度是一貫的。您下令不進攻,海軍就保持絕對克制,您說開戰,那就打。”
“很好。現在只是給你提個醒,接著告訴你的戰士們我們很快要到奧伯特利迪特了。還有,你真是個聰明人在,真給我們全軍選了個好地方。啊,此地算是水草豐美。”
歌德倫德憨憨笑了:“那么,有請大王為我們的營地取個名字吧。”
“啊。隨便一個名字嘛……”留里克瞥一眼西下的太陽,那柔美橘光照得人無比舒服。“索爾丹維克(夕陽港)吧。也許未來這里會出現一個村子,可我現在對它并沒有興趣。”
羅斯軍執拗得要從狹窄施特拉爾松德水道通過,純粹是海軍必須遷就龐大騎兵而為。
呂根島貼著南部海岸線存在,距離丹 麥的西蘭島近也不近,來往大西洋與波羅的海的主要水道是北方的厄勒海峽,地理因素決定著即便是丹麥人也懶得光顧呂根島。正是在于丹麥各勢力對小小呂根島的忽視,才使得島上的斯拉夫部落發展。
沒有哪個族群生來就善于航海,就像是本善于航海的羅斯可以在幾年之間造就一支頗為強大的騎兵,從奧德河上游一路走來的斯拉夫呂根部落,他們移民海島后也會快速的維京化。
這一夜,羅斯大營鼾聲一片。戰士們在吃過飯又給馬匹加了一次夜草后紛紛呼呼大睡。
不少人連帳篷都懶得搭建,考慮到明日還是要早起行動,索性外衣也不脫,再裹上一層毯子蜷縮在篝火邊倒頭就睡。
今夜不捕魚,海軍戰士都在為明日的硬闖水道做準備。
他們已經習慣于夜間點燃油燈與火把,以至于海灣和周邊地區還是漁火不斷,與天上繁星交相呼應。
在岸上,森林也無法遮掩羅斯軍的營地。
一條曲折的小河從森林中來,正是它早就了一片草地。小河恰恰解決了軍隊的淡水補給問題,其河水之淺使得騎兵和鹿群能輕易涉水而過,此地極為充裕的木材資源使得戰士可以肆無忌憚得點燃篝火。
留里克估計自己就算不走件自己得主動派使者與那邊的家伙聯絡,就憑這遍地篝火又把天空云朵照得發紅之景象,難道當地人會選擇性失明嗎?
這一路上羅斯 軍大肆點燃篝火是慣用手段,而且每一次都能引起附近勢力的高度緊張。
一個龐然大物帶著異常天象而來,有的勢力選擇臣服,有的堅決抵抗。
留里克確信選擇權已經隔空交到了呂根島勢力手里,是和是戰就在明日。
這一夜,至少隊伍羅斯非常平靜……
大軍處于水道的東出口,向導聲稱那是一處逼仄水道,留里克對此供述完全相信。
因為他概念里的漢薩城市施特拉爾松德就是這樣的地理環境,狹窄水道的存在使得城市可以架設炮臺,即便是十五世紀的小炮也能將石彈打到過境的柯克船上。一座堡壘化的城市扼守一處狹窄水道,和平時期它很適合做生意,戰時此地就是易守難攻。
這個時代并沒有火炮,大量擁有強力遠程武器的勢力也只有羅斯一家。
于是,留里克已經下令海軍早做準備。
戴著三角帽的戰士們紛紛將安置于船艙的那些扭力彈弓搬上甲板,蒙布全部撤下,考慮到有戰斗的可能性,現在就給所有的扭力繩索涂油保養,安置彈丸與標槍的滑道現在就涂上一層黏糊糊的海豹油與魚油的混合物。
為戰斗準備的標槍、鑄鐵彈丸提前準備。
考慮到呂根島勢力至多有長船這樣的船只,對付它們,四艘風帆巡洋艦都沒必要出動,若有海戰就令機動靈活的八艘風帆驅逐艦將它們點名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