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拿騷和科布倫茨的居民訝異眼神中,一大群大金毛和一大群小金毛,坐著長船不可思議的從蘭河上游漂下來。
他們以往見過的只有壯年的諾曼戰士,現在首次看到一群年輕的孩子。
這些孩子稚氣未脫,體格上卻有不可思議的強壯,他們一樣是金色的頭發,似乎比那些高壯男子發色深一點。
仔細聽,他們說的絕非法蘭克語,更不可能是科布倫茨難民說得摩澤爾方言。
那是諾曼人的語言,再加上他們特殊的裝束,所謂衣服上直接縫制巨大的羅斯旗幟,證明了這支統一著裝大軍的身份。
難道之前一直駐扎拿騷村的不是諾曼的羅斯軍隊?
是,也不是。
直到常備軍第一旗隊,以及年輕的第七旗隊,這一千人站在了蘭河河口的蘭斯泰因,普通民眾才真正見到了羅斯王國的常備軍。
這支軍隊真的出現了,羅貝爾倍感意外之余更有些手足無措。
他很清楚兩年前的易北河大戰的許多情況,包括羅斯人在內的各路北方人損失很大。怎么才兩年功夫全新的大軍復活了?還真如當時留里克所言,他們的孩子已經成長為了戰士?吹牛的一萬名新兵從不是胡說八道?
一間漁民的棚舍作為臨時的軍事指揮所,參戰各貴族齊聚于此。
其內安置一木桌,桌上繼續攤著那張地圖。
藍狐再看看圍著桌桉站成一圈的人們:“所有該到的人都到了,作戰行動將在明日展開,我們會在今日做最后的準備。此戰,我們必將殲滅科布倫茨所有法蘭克軍隊,現在由我再重申一番戰術……”
如果指揮官手握戰場地圖,之前偵查到的各個信息盡量在圖上標注,往往可以從容布置軍隊,把持戰爭主動權并主動進攻。
遂在宏觀上,因作為敵手的中王國軍隊得到的命令就是奪下科布倫茨并堅守,自其出現到現在已經過去超過十天,他們就如一只烏龜趴在摩澤爾河與來茵河形成的三角洲平原。
法蘭克軍整體駐扎在這三角洲平原后部山區的山坡,以被焚毀的科布倫茨堡壘的斷壁殘垣為中心,構筑起他們臨時的營寨。畢竟已經過去多日,臨時的營寨被不斷加固,它有著永久化的趨勢。
此山區屬于龐大黑森山區一部分,山丘海拔雖不高卻被茂密森林覆蓋,軍隊無力翻山而過,陸路行軍僅能倚靠兩條大河的河畔平坦區域。
于是羅斯拿騷來茵高軍的反制手段,就是堵住摩澤爾河與來茵河的河畔通道。
這不,藍狐手持木棍講解得津津有味:“他們并沒有翅膀,當兩條通道被我軍堵死,不可能從山區上空飛走。他們也不是魚,被我們奪走了全部的船只也無力泅渡逃跑。”聽起來,真的就是在陶甕里抓魚,怎么抓怎么有。
羅貝爾作為大貴族,根據商議他會統帥所謂來茵高軍,也是他最后一次作為來茵高伯爵指揮封地軍隊。
他有話要問:“如果……他們就是泅渡逃走怎么辦?我們封堵兩條路,敵人不能翻山就只能游泳離開。他們在慌亂時刻一定會這么做。再說,現在的河水可不冷。他們敢!”
藍狐聳聳肩:“那就派出一些船只在河面上等著!他們若敢泅渡,手握魚叉的戰士會把他們全部戳死。”
“所以你打算趕盡殺絕?不留一個活口?”
“不然呢?我們羅斯王的戰術就是這樣,包圍之后殲滅。也許可以給他們活命的機會,俘虜之后作為奴隸。但他們燒了居民區,很多人有怒氣,也包括你的軍隊。”藍狐看一眼這會老伯爵:“科布倫茨的平民也想復仇,以前沒機會,現在有了。”
“不。一個貴族不該殺另一個貴族,除非不得已。也許你……不該把事做絕。”
“我的確如此,但戰爭到了這種程度,是他們逼我趕盡殺絕。”
藍狐表面是平靜的,話語愈發帶有攻擊性。羅貝爾不知這個諾曼人是否真的在暴怒,但三個從對岸舉村逃過來的騎士,他們對藍狐的話深感認同。
有人這樣憤憤不平:“就算過去那個弗雷德駐扎科布倫茨,對我們也是客客氣氣。這個昆汀是被撒旦附身!我們可是世襲貴族,敢殺我們是他破壞規則,他必須去死!”
“聽聽?受害者就是這樣的態度。我還能讓他們克制嗎?”藍狐雙手一攤。
房舍里群情激奮,受害的貴族要報仇,新到的羅斯將領們滿腦子是血祭奧丁之類的想法。
羅貝爾還能如何,無奈搖搖頭:“那就干吧。愿主寬恕我的殘暴。”
卻說羅貝爾,他作為來茵高伯爵從不覺得手下的農民兵是什么好貨色。真是此一時彼一時,自己封地的精華區喪失,平原區的小封臣全部背叛,自己的親兵精銳也損失殆盡。此乃此生最后一次以來茵高伯爵身份舉兵參戰,也是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全靠著農民兵參戰。
拿騷的民兵、科布倫茨的民兵,乃至少量來茵高山區民兵。所謂精銳,就只有兩名冊封騎士和他們的扈從,此戰也是兩位大忠最后一次效力。
經歷落魄的生涯,羅貝爾不得不和平民有著親密接觸。
藍狐所言不假,聞聽自家宅邸被入侵的中王國軍隊燒毀,目睹那些軍隊大搞十一仇殺律殘害無辜。當暴力反抗得到北部大貴族和教士的許可,農民迸發出的群情激奮前所未有。說不定,這群毫無甲衣、手持各種農具的所謂戰士,真能靠著人數優勢沖垮洛泰爾王的常備軍精銳?
羅斯援軍、拿騷羅斯駐軍、本地貴族與本地農民兵,五花八門的人員拼湊出超過三千人的武裝力量!
軍隊如今一分為三。
其一:藍狐與親信帶領常備軍第一旗隊,加之科布倫茨三位騎士的小規模軍隊做向導,從施派渡口渡過來茵河,橫向走過科布倫茨山區內的山坳,出現至對面摩澤爾河的河畔區,并于此向三角洲平原進軍。
其二:羅貝爾率領的民兵大軍、來茵高兩位騎士的小規模軍隊,與老埃里克的部分拿騷羅斯駐軍、阿斯卡德的年輕的第七旗隊。大軍在從施派渡口登陸后,沿著來茵河河畔區域,向三角洲平原進軍。他們要在渡河后休整一天,一來整頓亂糟糟的人數龐大的軍隊,二來等待藍狐所部順利橫穿山區,最終達到兩軍齊頭并進的戰術配合。
其三:瓦迪率領二百名拿騷的羅斯駐軍,在本地非戰斗漁民的協助下,組織起十條長船,就在三角洲平原外的河道中游弋,殺死任何試圖囚徒,乃至制作木筏逃跑者。
戰爭某種意義上轉化為人民的戰爭。
這并非藍狐等貴族所欲,甚至這場科布倫茨保衛戰超乎所有人預料,最終落得此全境糜爛的局面,似乎就該于貴族戰爭置身事外的平民,也本能樸素地展開大復仇。
次日,渡河行動開始!
暴雨過去才三天,大地被暖風快速吹得干燥,然河水還是偏湍急的。
渡河行動有講究,若是十幾人一條船,不需要多考慮也就直接靠岸了。然即將渡河的軍隊人數達到三千人,另有一批重武器、后勤物資、運輸車輛,甚至還有五十匹馬和一頭驢。倘若登陸場是個逼仄之地,亂糟糟的登陸狀況即可把這支大軍耗死。
此地沒有任何地方猶如上游不遠處的施派渡口更靠譜,固然右岸的石頭極多,然左岸的三角區域有著一片頗為開闊的泥地。
現有的長船和所有小型漁船全部投入行動,第一輪運輸便有超過八百人完成登陸。
首先登陸的正是即將打穿山區,計劃堵住摩澤爾河河畔通道的藍狐所部。格倫德指揮的常備軍精銳這次全員穿著重甲,鎖子甲與整體胸板甲都由船只打包運輸,待到對岸出卸下這些重裝備,再安置子啊拼裝好的手推車上。
他分得二十匹馬和唯一的驢子,或是拉車,或是直接托運。士兵雖不會著甲行軍,每名戰士也背負著各自的生活物資。
制式的高幫皮靴、雙肩包、毯子、服裝、頭盔,武器方面亦是統一。
他們登陸之后忙著整頓物資,此刻船只陸續漂回蘭斯泰因,第二輪登陸正在進行。
“我們不等后續軍隊了。真頓好物資,我們盡快行動!”藍狐奔走呼吁,雖當第二輪的登陸開始時,藍狐所部在三位騎士向導的引領下,踩著頗為整齊的步伐奔向山區。
三位科布倫茨騎士從未見過這樣的軍隊!
那些頭盔上插著羽毛的人是下級軍官,其上羽毛越多越華麗,代表身份越高級。
認識十年的老書友給我推薦的追書app,野果閱讀!真特么好用,開車、睡前都靠這個朗讀聽書打發時間,這里可以下載 馬車上的重甲堆積如小山,這些戰士的背包則塞滿食物。騎士們很欣賞這些諾曼人的雙肩背包,公平的說它非常實用。
沒有誰是傻瓜,這些人怎么看都是實力搶鏡,帶隊的三位騎士騎著馬是不是觀察羅斯軍,想要看清他們的一切,未來也照葫蘆畫瓢再武裝自己的扈從軍,哪怕兵力很少。
山坳里的道路絕非荒路,山區騎士領需要這些道路與外界溝通。
才下過雨道路有些泥濘,運輸重甲的馬車難免陷入淤泥,屆時只要推一把即可,此乃行軍路途最大的麻煩。
他們不必擔心迷路,不僅因為本地騎士做向導,還在于在山區內度過第一夜后,自次日早晨開拔后不久軍隊即發現一條無法行船的小河。
積年累月的山洪沖出逼仄的河谷平原,也沖出了滿是鵝卵石的小河。此河部分地方的確可以行船,然大量淺灘的存在令人大笑念想。淺薄的土壤下盡是石頭,此地長滿青草,根據帶路騎士的說法,這地方不適合耕種便沒有被開發,用來放牧也不是很好的選擇。
可在藍狐看來此地不至于如此糟糕,唾手可得的大塊卵石,乃至一些顯然是不久之前被沖刷墜落河道的大石頭,將這些石料運走稍稍加工就是很好的建筑磚石。
山區并不龐大,藍狐所部連續行軍,在次日中午左右就已經抵達摩澤爾河畔。
面前又是一條大河,但他并不陌生,手下的親信亦如此。
河對岸郁郁蔥蔥,它太安靜了,無形中蘊含著殺機。
“這就是摩澤爾河了。我的封地還在南邊一些,現在我們只要繼續向北走,就能置身于一處隘口。”一位帶路的騎士如此描述,眼神卻在不停顫抖。
藍狐想了想:“是否是打算回家一趟?”
“正是。但我有所擔心……倘若他們還留有軍隊在我的村莊。”
“沒關系。我們時間非常充裕,正好去你們的封地偵查一下。再說。倘若后方還有敵人,不先將他們肅清,對我也不利。”藍狐如此道來。
軍隊的進度比藍狐預想得更快,既然諸神抱有穿越山區小道沒鬧出岔子,節約出來的時間當然要利用一番。
或興奮、或焦慮、或彷徨,騎士們騎上自己的老馬,帶上有限的隨從趕緊回自己封地一趟。他們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但面對著被拆毀了村莊,還有化作廢墟的宅邸……
沒有人落淚,有的是幾乎攥成齏粉的指骨。
他們偵查一圈,在傍晚時分歸來。
騎士們年紀都不小,人到中年家宅被拆,就在自家廢墟中再挑點還能用的生活品就撤回了河畔營地。扈從們也不年輕,自己的主人宅邸遭難,自家的房舍一樣塌了。
騎士與扈從面色如鐵,夕陽照在他們的臉上,殺氣不自主地外溢。
藍狐的品行本是隨和的,這些年的歷練才愈發粗野,不過日子一旦安慰,就又恢復樂呵呵的樣貌。這種面相的家伙聊得熟了頗為討喜,當然他也很講究待人接物的時機,三位帶路有功的騎士面色不好,自己也就不敢多問。
他很聰明,帶三人陸續下馬,開口便是對法蘭克軍隊的唾罵:“有罪之人就在北方的三角洲平坦區域。我的人斗志昂揚,必將他們全部殺死。”
“不錯。必須殺了他們!”一位騎士滿臉通紅,絕非夕陽的照射,此為單純的暴怒。
三人皆擺出一定要以殺戮復仇的決絕態度,至于信仰上講究仁慈。見鬼去吧!
便有怒火中燒的騎士建議:“對于被撒旦迷了心竅的敵人,就該送他們下地獄!我們不如明日就出發!”
藍狐不慌不忙面相北方:“不著急,我們都有復仇的機會。為了萬無一失,我們不在乎多等一天。一切按部就班行動。也請你們記住!”藍狐在轉過身:“我們不是此戰的主攻。但,就像是伐木,最終砍倒大樹的那一記斧頭是最有利的。我們!就是最后一擊!”
新的一天,藍狐所部直奔狹窄關愛而去。
對于這支行伍整齊沿河北上的隊伍,左手邊是寬度折合超過二百米的摩澤爾河,右側是滿是樹林毫無道路的海拔逐漸升到接近二百米荒山。
河畔區的天然通道寬度一直漸變,但最大寬度也不如摩澤爾河寬的一半,甚至一些地方在藍狐看來根本不能串聯兩條長船。
一些老戰士本也是獵人,就算前些天下了大雨土壤被沖刷,在此逼仄之地還有人細心人發現了明顯的他者的車轍印。
深深車轍有多條,大雨都不能將之沖刷掉,可見其運載貨物很重,充分證明這條河畔道路就是法蘭克軍進軍路線,兄弟們堵在這里真是來對地方了。
藍狐選定一點,此地就是騎士嘴里的“狹窄地”,下令:“伐木!我們就在這里建設臨時木墻制造關隘!再制作木筏以好從水面射殺他們!我們就在這里守株待兔。”
對于藍狐,主觀上他要給自己的弟弟一個立功的機會,也要給賣地賣爵的羅貝爾家族以體面的退場。客觀上,自己所部皆重甲部隊,軍隊完全不善于長途跋涉野戰去,恰是進行防守反擊有著絕無倫比的戰術優勢。何況扼守逼仄之地造就一處關隘,他如意算盤打得好,就是要等著正面進攻的軍隊沖垮敵人后,亂竄的敵人從摩澤爾河畔通道逃命,創造出“鐵人狂戰士”亂殺的必勝局。
河畔松軟泥地挖出大量土坑且又規律交錯排列,新砍伐的小松樹去除細枝插進去再覆土。這些基礎立柱樹立之后,橫放的圓木在這些交錯排列的立柱內,木墻快速達成,最后根基部繼續堆圖。
羅斯軍戰士本就自帶鐵鏟,這東西實在好用,是掘土利器,更是一種煎肉烤麥餅的炊具。高效率的伐木與土工作業令帶路的三位騎士耳目一新!
騎士們忙著觀摩,在訝異中看大一面木墻突然出現,唯有留下一個僅供一輛馬車通過的出口,必要時可以快速堵住。
制造關愛的工作基本搞成,木墻面對北方,藍狐所部就在后方擺出呈長蛇陣的篝火陣。他們埋灶煮麥子,混在甲胃堆里的鑄鐵鍋立刻體現出它的強大優勢,同樣又看得騎士嘖嘖稱奇。
現在藍狐所部可謂可以養精蓄銳以逸待勞,接著更要呼呼大睡在明日保持最佳狀態。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今日就是關鍵之日。明日上午,沿來茵河畔通路的大部隊將主動發起進攻。不出意外到了下午時分,兄弟們就要用法蘭克軍的血來血祭奧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