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里貯藏的那些銅幣給予羅斯堡的經濟現狀還有多大的幣值么?
大量的銅幣本該是作為最普遍的流通貨幣,而今它極大程度地讓位給銀幣。
銅幣安置在倉庫,干冷的氣候令它們極難腐蝕。可是羅馬銅幣只是放在倉庫,實在是對金屬的浪費。
銅幣可以鑄造為箭簇、甲片和其他工具武器,留里克本也有意在做,譬如鑄造了不少燈座。
羅斯堡的山區有著銅礦脈,它的規模遠不如鐵礦可觀,開發本地的銅礦資源依舊有意義。
因為,熔煉青銅根本不需要高爐。
有多達八座傳統爐子里銅幣和錫塊混合為八個坩堝的極為熾熱的熔融金屬水。
特制的陶土模具在燒制完畢后,特殊的平面部位還被仔細打磨。
它們被竭力磨得光滑,最后迎來澆鑄的時刻。
待鐵匠們持錘子砸碎干熱模具,金光閃閃的青銅鑄造件完成了!
兩套青銅磨盤組件在八個坩堝的青銅水聯合澆鑄下完成。
留里克為了磨盤消耗了大量的銅幣,有人說此乃公爵奢侈的表現,有人揣測公爵執意命令鐵匠鑄造罕見的青銅大件為何目的。
絕大部分人倒是根本不知此事,大家滿腦子都是夏季遠征卡累利阿的事。據說那是未知而勇敢的敵人,大家也就自顧自打磨著武器等待一戰。
是留里克的年輕鐵匠負責了此大型件的鑄造,卡姆涅監督此事,待鑄造完畢,他給予所有參與者一筆錢。
陽光照在露出真面目的青銅磨盤上,金光閃閃的樣子簡直閃瞎眼。
卡姆你以粗糙的雙手半遮面:“大人。你說這是磨?樣子很怪異,真的可以快速把麥子研磨成粉?”
“當然,它是我設計的,它必然刻意!”留里克掐著腰道。
明明已經在籌備前往巴爾默克的大事,留里克似乎是故意抽出時間下令鑄造這些玩意兒。
有不少鐵匠和幫傭的冶鐵工人熱熱鬧鬧跑到澆鑄現場圍觀,有倒霉蛋看得起勁還不慎從高處摔下。
老克拉瓦森不說什么,卡威奮力則捧起已經冷卻的青銅磨盤。
“啊!這是何等的重量?留里克,你……”卡威咬緊牙關,硬是把圓形磨盤樹立了起來,接著又重重放倒。
他擰擰胳膊氣喘吁吁:“這東西也太沉了。”
“不過是直徑半個stika約半米,如此你就勞累?你是不是變得虛弱了?”留里克故意調侃。
卡威擦了一把汗:“饒了我吧。你肯定比我還知道這東西的分量。”
“那就繼續按我要起做事,找來壯漢給我搬到宮殿去。”
“好吧。但愿它真的能大量磨面粉。”
絕大部分羅斯人對于磨的概念就是石磨棒,至于旋轉型石磨則是源自亞洲,是羅馬人將此東方技術帶到了不列顛與北部歐洲。只是它對于諸多日耳曼部落實在是一種高科技,且諸多蠻族也是在西羅馬崩潰后,才開始墾荒做農夫,才有使用磨的理由。
留里克也無從知曉旋轉石磨是否真的來自極東的國度,也許它首先發明自古老的兩河流域。不過他非常相信,重型石碾子的技術定來自極東之地。兩種加工谷物為粉末的重型工具作用原理不同,結果則是相似的。只是旋轉磨盤能研磨更細的粉末,旋轉石碾勝在效率極高。
也許制造重型碾子更有意義,留里克因為個人因素,還是喜歡旋轉金屬磨,至于為何執念于青銅磨,僅僅在于這東西容易制造。如果條件許可,自會毫不猶豫去造重型不銹鋼磨。
卡威可不是戰士,他參與戰爭也下意識研究一下不列顛居民的建筑和工具。他知道旋轉的石磨,可是留里克大人居然執意搞出了青銅旋轉磨!
一開始只有兩個磨盤組件,接下來還有兩個要鑄造。
羅斯公爵的宮殿的水泥院落里,一個石木結構的房舍已經建設完畢,它面積較大內部極為空曠,里面安置的一些石墩顯得各外突兀。
安靜的房舍熱鬧起來,留里克的女眷們紛紛扒在三樓的窗臺,看著樓下搬運巨大金塊的人們驚得幾乎昏闕。
那是黃金吧!
的確,特殊材料配比鑄造的青銅色澤對于這些女孩來說確實很像黃金。
金子更閃亮,青銅色澤暗淡不少。
磨盤和底座整體是平滑是,里面可是有大量形態極為特殊的凹槽,這些凹槽正是最重要是,它們特殊的形狀保證了研磨的麥子顆粒不斷被推到外面,工人只需要仔細收集面粉即可。
它就是非常傳統的東方磨盤形制,結構簡單且材料勝于石料。
壯漢奮力地抬起金光閃閃的磨盤,與青銅底座的的軸承扣合。
它的實操實驗在第一時間進行,圍觀者看著留里克親自向進料口的漏斗里倒入麥粒,便有壯漢奮力推動木桿轉動磨盤。
它沒有滾珠軸承,滾輪軸承更沒有。它是硬接觸的軸承,依靠著油脂潤滑,保證旋轉它不用太費力。
它看似笨重,實則還好,而它很快就施展出了自己的強大能力。
因為,已經被研磨得頗為細膩的粗制全麥面粉已經源源不斷被磨盤推出來了!
留里克把呈黃白色的粗制面粉塞進嘴里品嘗口味,他并沒有太過高興,反觀圍觀的人們已經擺著笑臉熱熱鬧鬧聊起來。
兩座青銅磨盤以比較低調的方式落成了,它對于羅斯人實為一個偉大的革新,不過它是否偉大,之后當人們可以大量吃面包、細膩面餅后才能真切感覺。
何必把壯漢當毛驢呢?兩頭溫順的馴鹿被拉到棚舍,它們取代了驢的存在,留里克也絲毫不懷疑這些大型牲畜的耐力。他其實也沒得選,羅斯堡這里能用的畜力要么是馴鹿要么的矮種馬,騾子的性價比實則最好,無奈現在只能退而用斬斷鹿角的雌鹿。
來自不列顛的女仆很快被認命掌管磨坊是工作。她們知道磨坊和旋轉石磨,可是……
她們震驚不已,在獲悉好好管著馴鹿拉磨即可得到每天充足的烤面包或面餅,便欣然接受。
至少在吃放方面,公爵大人可比故鄉的那些貴族仁慈多了。
此不啻為展示羅斯人實力的機會,來自林賽的老牧師,和所有的被從不列顛擄來是女仆,都在留里克命令下參觀了這“黃金磨盤”。
“這是金子啊!這是何等的偉大!富有的公爵用金子做磨盤。”林賽老牧師捂著心臟,他不得不承認羅斯的富有。
而那些女仆們,她們自從來了羅斯就天天有買有肉,吃飽飯方面她們驚喜于征服者大人的仁慈,也疑惑征服者為何不會磨面。現在,她們意識到自己的單純。
便有女人嘀咕:“也許他們的鋤頭也是金的。”
留里克絲毫不把青銅磨的落成視作可以歌功頌德的好事,不過他的家族根本是第一時間遲到了面條。
面條?不。
留里克的女眷們都被逼著學會了使用筷子,甚至是王女瑪麗,再嚴苛的練習下,她覺得自己的右手已經靈活極了。至于在用手吃飯,瑪麗如魔怔一邊覺得那是最可恥的粗俗。
她們下意識地將“麥子”和“繩子”聯系一起,就給面條起了一個恰如其分的“麥繩”的組合詞。
留里克不以為意,看著自己碗里熱騰騰的澆鹵子撈面,時空的錯位感油然而生。
一家人聚在一起,羅斯的頂級貴族們就在宮殿的第二層,享受一千年后東方人極為平常到無聊的撈面。
可對于他們,這才是勝過一切都珍饈啊!
面粉被篩了一下,歐洲高筋小麥制作的精致面條更加彈牙。至于鹵子,就是洋蔥頭、海豹肉、胡蘿卜塊、鹽巴和去年采摘的百里香熬制的濃醬。
她們就像是東方人那樣吃面條,一旦覺得口感極佳,她們就都成了小狼。
奧托看得出奇,他還是不會用筷子,好在兒子還給自己準備了純銀的叉子,靠著叉子吃這種“麥繩”真是妙極了。
面條帶著濃醬大量沾染胡須,奧托張開缺了不少牙齒的大口,驚喜于面條的彈牙勁道以及咀嚼后的軟糯。
不知是多少種感覺作用頭腦,完全化作了進食的渴望。
幸福感洋溢在奧托滿是皺紋的臉上!
留里克知道老爹飯量大,這輩子好爽慣了,吃面條必然兇猛。誰又能想到,奧托沒一會兒就吃完了一碗撈面。
“你如此饑餓?”尼雅笑著斥責,奧托隨機回以一個飽嗝,惹得大家嘿嘿大笑。
甚至,連維利卡這個小嬰兒也啊啊笑了起來。
“比煮麥子好吃一百倍!”奧托端著銀碗,又到木桶處再給自己來一碗,澆上鹵子美美繼續吃。
留里克看著出奇,老爹這模樣甚至讓他疑惑。
奧托,你怎么這么熟練啊。
“以后我要天天吃這個。”奧托終于塞了一肚子高濃度的碳水化合物,這輩子也是第一次有這種特別的舒爽感,血糖飆升的感覺,這個時代的普通人怕是一輩子都無法體會。
奧托一副老頑童的姿態,嚷嚷著要把美餐與老伙計分享,更要頓頓都吃這個。
“這就夠了?”留里克故意反問。
“你還有別的花樣?”
“當然。我們要大量制作烤面包考面餅了。”
烤面包的精髓就在于發酵,雖說優質的酵母不好弄到,小蘇打倒是可以輕易獲取。
一開始是兩座青銅磨,不久就是四座。它們看似數量有限,戰斗力不容小覷。
大量粗制面粉被連夜制造,留里克命令那些不列顛來的仆人徹夜勞作,即便拉磨的馴鹿休息了,就讓她們動手。
留里克給她們制定了一個苛刻的任務量,他覺得自己的措施并無不妥。因為,羅斯必須為一次艱巨的冬季遠征儲備足夠的優質干糧!
烤制面包的手藝最早被發明于公元前一萬年的美索不達米亞,那時候烤制是不過是一團硬邦邦的面團,待當該技術普及到埃及,埃及的發酵技術離開讓面包得以口味的質變。
它被穿到羅馬,連帶著全套的磨面、和面、發酵和烤制的技術傳給各地蠻族,乃至傳到了波羅的海沿岸與東北歐密林里的民眾。
嫁入羅斯堡的伊爾門湖畔斯拉夫女人普遍懂得如何用石磨棒推碾麥粒做面粉。固然諾夫哥羅德當地太冷更適合種燕麥,從南方斯摩棱斯克一旦進口了小麥,她們毫不猶豫便制作面包。
她們都概念里燕麥是無法做成面包的。倘若研磨的是燕麥粉,它松散的淀粉結構的確難以黏合為面團。
燕麥嘛,留里克實在知道它在東方的另一個名字,即莜面。
燕麥固然有這方面的劣勢,倘若與小麥混合,難以成行的問題就解決了。
燕麥比小麥更容易儲存一些也更難以腐壞,兩種谷物被混在一起,就被四座青銅磨徹夜磨成混合粉。
一座青銅磨,轉動一周的研磨效率就勝過一個婦女操持石磨棒與石板上碾壓一百次。
哪怕是后半夜成了女人推動木桿令磨盤轉動,那效率也是沒的說。
四座青銅磨齊上陣,把一百磅麥子碾成粗制面粉費不得多少時間,留里克可喜于自己很快得到了大量面粉。
那是給普通人吃的食物,胚芽和麩層便犯不著以麻線紗網篩掉。
當麥子內部的淀粉能充分的黏合,就算混了大量麩皮除了讓面包整體口感粗糙一些外就沒有別的問題。
普通人也沒有挑食的資格,男人女人靠著勞作賺取財富再醒公爵手里買到糧食,這在以往的日子根本不可能。麥子依舊是非常珍貴的,他們自己做面包做面餅,哪怕是面包渣也要收拾起來吃掉。
甚至于,將有些腐壞的面包如用腌酸菜一般深加工。
這不,當羅斯堡斯拉夫媳婦們真的開始制作面包之際,其中不乏腦子靈光的女人刻意在自己的羅斯人丈夫面前表演一個特種釀酒的絕技。
那是釀酒嗎?不!一些烤熟的面餅和未發酵粗制面包又被碾成碎屑,如用釀造維京傳統麥酒似的,她們開始釀造一種獨特的斯拉夫酒精飲料格瓦斯。
而此時,留里克也是最近才知曉。因為最初的羅斯堡產的格瓦斯,已經被一些斯拉夫媳婦拿上了她們自己家的餐桌。它的口感不似苦澀后微甜的麥酒,而是聞著酸細品起來完全是淡甜,這個缺乏飲料的生活立即帶來新的樂趣。
這些都是來自不列顛的大量小麥進入羅斯堡后帶來的巨大轉變。
但最大的變革正是羅斯公爵居然開始大肆烤面包了!
陶土匠人收了公爵的一比錢款和粗面粉的實物獎勵。
面粉不僅僅是報酬,還是給予他們的試驗品。
把面團自然發酵,此乃古老埃及就懂的技能,其實大部分羅斯人知道此事物,只是苦于以往的小麥是絕對的珍饈難以烤面包罷了。
但阿里克的第二位妻子亞絲拉琪,她正是烤面包的高手!
一個男孩順利出生,他叫做古斯塔夫,是亞絲拉琪的兒子,亦是阿里克的次子,如今已經學會了走路。
可亞絲拉琪根本不甘于做一個普通的婦女,她的烤面包技能立即展現。
陶土匠人制作了一批大面包,口感和樣貌都有些奇怪。
而亞絲拉琪根本在留里克意想不到下的情況下,帶著自家的仆人,以及丈夫阿里克的陪同下,以粗布包裹一個大球,于傍晚帶著這一寶貝疙瘩覲見公爵。
磨坊仍在吱吱悠悠地發出響聲,戴著頭巾的不列顛仆人隨意坐著吃面餅談笑,見得突然來人便紛紛回避。
“走吧,看看我弟弟在吃什么。啊,這里真香啊,我都餓了。”
亞絲拉琪如今也不過二十歲,作為一個北歐女人她正值自己最美麗的年華。
她懷里抱著的東西一樣香味撲鼻,而仆人手里拎著的陶翁,里面褐色的漿狀液體則是佩拉維娜做的斯拉夫珍饈。佩拉維娜只是礙于自己過于普通和孕育第二個孩子是事實,她更樂于繼續照顧家里的孩子。
阿里克來的很突然,但他看到老弟、伯父和那些女人餐桌的大餐一樣突然。
“全都是麥繩面條?”
奧托剛喝了一點烈酒,一張老臉泛著紅隨性地白了大侄子一眼,嘟囔道:“你要來就早說,咱們一起吃飯。哦!你是帶了禮物來了嗎?”
“是的,大人。”亞絲拉琪帶著笑意,親自揭開了麻布,兩出一塊巨大的褐色白色漸變的大面包。
留里克大吃一驚,他一眼看出這面包可比做烤箱的陶土匠人的水平高一萬倍!
“姐姐,你快坐下。”留里克拍打桌子興奮道。
亞絲拉琪點點頭,又展出陶甕,接著拔掉木塞,頓時一股奇異的酸香味彌散開。
不,這里面還有甜味。
留里克猛然站起身,他dna動了:“kwas!”
“哦。你知道?這是佩拉維娜做的。”亞絲拉琪也吃了一驚。
“對!她是個斯拉夫女人。快,把面餅和壺都放在桌上。這是給我的禮物嗎?我要品嘗。”
亞絲拉琪點點頭,她與阿里克此來的確是獻禮,亦是家族親戚互相的問候。
當然,她注意到了羅斯堡正在大規模造面粉,注意到留里克大人正授意手下第一時間大規模制造面餅并收購,以及開始大量制作面包的事實。
這些都是為了走冰雪之路翻越冰山前往巴爾默克做最后的干糧準備。
僅僅如此?亞絲拉琪是大商人之女,她的眼光非常長遠。
“如果我的家族因為善于做面包被羅斯公爵青睞,我的孩子就能不斷得到光榮。我得發展我的技能,建立我自己的磨坊,然后……”
亞絲拉琪就是要在留里克面前炫技,她的一大目的,就是想擁有給羅斯大軍供應優質糧食的資格。
她有著商人的靈魂,清楚地看到了其中的巨大利益,希望以此走一個恢復擴大家族勢力的捷徑。
她的孩子無權繼承阿里克的財富,小古斯塔夫將繼承他姥爺的家族名號。老哈拉爾家族將由一個善于做面包的女人復興。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