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計劃的出征之日是儒略歷的八月第一天,他計劃大軍在七月二十日開展集結工作。
大軍初步統計的兵力已經超過了一千人,且就在出發前的幾天,留在羅斯堡的幾支旗隊,已經開始了扛旗列隊訓練。他們本就能走得相對行伍整齊,人人更是深知當戰斗開始后,他們必須和友鄰的戰友聚在一起,便更需要保持陣型。
指望他們真得踏步好似克隆人大軍,實在太為難他們。
瞧瞧那些梅拉倫傭兵的表現,他們是一群過于年輕又上年紀的人組成的大軍。固然旗隊長赫立格爾和少數人有過當私兵的經驗,他們只能帶著一眾兄弟聚成一團,將短矛一致向前,喊著號子同節奏踏步走。
梅拉倫旗隊的戰士無權穿戴藍白色調的麻布外套,他們只是穿著最廉價的土黃色麻布衣。
沙俄后期那些最普通的戰士,軍裝色調就是灰色的,他們兵力龐大生命也最為廉價,他們正式“灰色牲口”。
這些來自梅拉倫部族的戰士,留里克許諾給他們的報酬僅有市場價的五分之一!
戰爭結束后,活著的戰士每人給兩個銀幣就打發掉。他們是否抵觸已經毫無意義了,這場戰爭他們無權拒絕,所有人已然任命,接受了如此低廉的傭金。
只有最精銳的戰士有權穿戴藍白色調的外套長衫,此乃羅斯精銳戰士所享有。
突擊進口的白布和羅斯人自己保有的布匹,短時間內被做成了一千五百套長衫。在滿足羅斯精銳自己的需求,留里克也有意分出少數交給斯拉夫旗隊。
他必須保證列陣作戰之際鋒線的戰士有著絕對統一的著裝,放眼望去一片藍白色調,敵人的士氣必然遭到打擊。
倘若擁有更多的白布,留里克勢必給每一名參戰人員配齊一套衣裝。
“真是可悲,要不是現在拙劣的生產力,我的大軍就一片華麗了。”
這個時代,軍人的衣裝總是追求華麗。華麗的目的當然是為了漂亮,亦是向敵人展示自己的財富,只有大量的財富能保證戰士吃好喝好,那么這樣的戰士勢必肌肉爆棚,揮舞手里的戰錘在戰場上還不是看瓜切菜?
就在羅斯堡,留里克給予各個旗隊的隊長一道命令。
“你們的旗幟代表了你們的榮譽。旗幟核心的藍色交叉條紋,是我們羅斯人的徽章!讓旗幟倒下,或是被敵人繳獲,就是戰士的莫大恥辱!”
人活著需要榮譽,當卑微的人有了榮譽觀,就會立即迸發出強大的活力。他們紛紛宣誓不會讓羅斯的旗幟蒙羞,會帶著兄弟們與自己的旗幟共進退。
僅僅是旗隊的旗幟就夠了嗎?
羅斯公國必須有自己的旗幟,或者說是紋章。
羅斯本土的戰士們,家里的長子世代傳承祖先的武器,也包括祖先的橡木盾。
橡木是大家能得到的最堅硬的木料,它堅硬又耐腐蝕,人們在上面涂抹礦物染料,描繪出雄鷹、狼頭、熊爪、大魚,或者一段盧恩字母拼寫的優美詞匯。它具備一定的家族紋章屬性,卻不是羅斯人共有的象征。
羅斯人有自己的象征,就是白布上印染、縫制的呈十字交錯的藍色條紋。本來這個條紋就是精心描繪的劃船大船槳,現在,留里克只想簡單地將之描繪。
天藍色的布匹倘若全都做衣服,的確只有高貴的人能享用。
留里克放置一些藍布留著備用,剩下的幾包大規模的用來描繪羅斯的象征。
現在,古爾德奉命將他家族的全部貨船集結在羅斯堡峽灣,再加上征用的造船匠霍特拉家族的全部貨船,全部貨船的數量已經多達三十五艘。
針對貨船的修繕、翻新也是備戰的一部分,此刻本有兩艘與阿芙洛拉號同級的大船正在積極的建設船殼,這項工程不得不暫時停滯,儲備的一系列的優秀木料,當下全部用來修船。
比如說,將全部的貨船加高船舷并安裝甲板,將所有桅桿的直式橫桁拆掉,以新的拉丁式三角帆代替。白色的船帆全部用撕扯成布條的藍布,縫合處藍色的X條紋。
桅桿的頂端亦是揚起一面小柒,便是方形白布的對角線,皆縫合上藍布。
這壓根就是安德烈旗的翻版,不過安德烈旗本質就是另一個未免羅斯人的旗幟,非常夢幻的是,本時空的羅斯傳統紋章,與之有著天然共性。留里克遵從大家的說法,將旗幟稱謂為“船槳旗”。
所有的船只,無論是貨船還是長船,它的桅桿必須掛上一面“船槳旗”。
留里克亦是做了一番規劃,所謂最大的阿芙洛拉號是羅斯船隊現在與未來很長時間的旗艦,平日的航行她掛著“船槳旗”,當海戰發生,她就掛起一面黑旗,所謂下令開戰。制作一套旗語系統,留里克有這方面的想法,考慮到當前的情況,他深知還不能一蹴而就。
就在首領家中,尼雅承擔起一項特別的任務,他要為羅斯公國,尤其是自己家族的權勢親自縫紉一面“羅斯王公旗”。
這是兩面旗幟,一面將掛在旗艦上,另一面又跟隨留里克的親兵扛著,以充權勢的儀仗。
它仍是對角線縫合藍色條紋,掛在穿上的那面,則在旗幟的最下端,橫著再縫上一條藍條紋,使得整面旗幟有了新的含義:船槳之族征服了大海。
另一面旗可頗為講究。
克拉瓦森奉命抽空用留里克提供的金幣,將之拔成金絲。尼雅就用這些金絲線,以鋼制繡花針將之縫合在旗幟的藍紋上,使得旗幟更加華麗。
留里克愿意下本錢,由于擁有的金絲線足夠多,尼雅索性給正面旗幟做了一個真正的黃金鑲邊。
旗幟變得華麗,色彩變得多元,正對應了公爵的權勢。
就在儒略歷的七月十八日,對著裝飾的龍頭扣在旗桿上,羅斯王公旗制作完成!
留里克站在家里的木板,他稍有吃力地親自扛著這面總長度近乎兩米半的旗幟,首先接受父母和妻妾的審視。
“你們覺得如何?這是我們的象征。”
奧托不茍言笑,他心里實則非常欣喜。他仍舊問道:“我們必須扛著這面旗幟作戰?依我看,你旗桿上的那個猛獸,最能象征我們的力量。”
留里克抬起頭,那所謂的龍頭實則就是傳說的大海蛇,或者說也是塵世巨蟒。
“我……還是看重旗幟。你們看,它可是有著黃金的鑲邊,真是一面華麗又高貴的旗幟。”
“那是當然的。”尼雅自詡辦了一件大好事,這位婦人昂起頭盯著自己的丈夫:“奧托,這可是我縫制的,也是你兒子的想法,你應該高興,不該有所質疑。”
“我質疑了?”奧托緩緩坐到木地板,隨口說:“你兒子的想法不一般,以往只有首領能享有的標志,現在出現在所有的船只,包括桅桿頂端也飄著旗幟。”
“爸爸,你是否覺得……”
“無所謂!”奧托搖搖頭:“這是你的決議,我也知道你的用意。”
“所以,象征公爵權勢的旗幟必須更加高貴。”說罷,留里克再看看自己扛著的旗幟,“下一步,我想應該用朱砂泥巴以及多種寶石進一步裝裱它,最好它的鑲邊再掛上大量的琥珀,唔,彩色玻璃珠也行。”
“這樣?我倒是支持。接下里你想怎么做?帶著人去居民區走一圈?”
“我正有此意。”
見得羅斯人做了一面象征權勢的華麗旗幟,卡洛塔在贊譽自己男人非凡之外,她心里何其的癢癢!
她好歹也是奧斯塔拉女公爵,可悲的是,曾經的奧斯塔拉部族竟沒有自己的紋章或是標志物。自己必須拼命恢復部族,也要學習羅斯人的這一套,給自己做一面“公爵旗”。
該用怎樣的象征物呢?
卡洛塔,她想到了在白布上涂畫一個簡筆的有著盤狀犄角的綿羊頭。因為奧斯塔拉部族,一直很擅長飼養牛羊。
這場戰爭是羅斯人的戰爭,所謂奧斯塔拉的戰士們,目前都是一些亟待成長的孩子,他們亦是全部被編入軍中,當下盡是手持十字弓成為射擊旗隊的一員。奧斯塔拉人無權打出自己的名號,就像是卡洛塔是留里克的女人,整個奧斯塔拉人現在完全依附于羅斯人生存,那就不能奢望太多。
留里克集結了一批最強壯的傭兵,以及老爹精選的那些壯漢,這些人加在一起正好有一百人。
關于銀鱗胸甲的制作,為了提前完成任務鐵匠們和眾多學徒一直在拼命,他們覺得白天都是工作之際,鬧的他們這段時間根本就是睡眠不足,一個個的眼睛里滿是血絲。他們的拼命有了很好的結果,留里克所需的一百套鱗甲完成了。
既然是要扛著“羅斯王公旗”招搖過市,留里克自知必須將自己精選的狂戰士們一并帶上。他就是要趁此機會向大家宣傳羅斯的象征,亦是要給族人們展示何為最強戰士。
這一百人,他們的銀鱗胸甲的腰帶部位刻意修飾了一批藍白布條,所謂裙擺,實則是讓白銀色調的甲多一些華麗色彩。
不可否認的是,這些佩戴者頭盔(不少人頭盔還帶著面具)的銀鱗胸甲擁有著,他們才是華麗的極端。他們腰間掛著鋼劍、鋼匕首,另有兩支手斧。他們的胳膊都穿著鎖子甲,此與鱗甲本就是一體。
不過,他們露出甲外的小腿和腳是缺乏防護的,只有少數人在小腿正面掛上一堆薄鐵皮。
只有壯漢才能披上這樣的重甲招搖過市,當他們花費一些時間把重甲穿戴好又集結一處,奧托望著他們,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更是心里泛著嘀咕:“要是十年前奧吉爾也是這樣的打扮,他能戰死?!”
留里克的妻妾、女仆們,這一眾少女根本沒法想到,自己的男人能搞出這樣一支匪夷所思的鐵軍。它們給予來自諾夫哥羅德的女仆們最驚人的視覺沖擊,眼前的人居然都是穿戴用珍貴的銀子做的甲嗎?
“好,很有精神!”留里克使勁點點頭,笑著打氣道:“我的勇士們,瞧瞧你們自己吧!你們堅不可摧!任何的武器都不能突破你們的防御,而你們每個人,都用用戰斧和劍斬殺一百個敵人。”
聽得,大家互相哈哈大笑,仿佛忽略掉了肩膀的一絲壓迫感。
留里克再看一眼獲得扛旗殊榮的耶夫洛:“走吧!讓大家看看我們的厲害!”
一支銀色的大軍走得行伍整齊,隊伍的正前方是羅斯公爵父子,以及一票穿著樸素而不失華麗的女孩。
耶夫洛扛著旗幟,他邊走邊喊:“這是公爵的權勢!這是公爵的旗幟!這是公爵的鐵人!”
他不停地喊著這三句話,不久大家被這言語感染,上百人重復著這三句話,以“洗腦”之勢向族人們宣傳。
浩蕩的隊伍引得羅斯族人夾道歡迎,大家驚駭于自己的部族居然還藏有這樣的鐵軍,也是感慨那面旗幟是真的華麗。
近段時間以來,部族的婦女們都在拼命的在各種白不上縫合交叉藍色條紋,這份勞動使然,整個部族前所未有的接受了羅斯的紋章。大家實則并不覺得這份紋章天然高貴,見得留里克的那份用金絲裝裱的,乃至一百名銀色的護衛者,見者紛紛改變了想法。
既然公爵父子都覺得那是絕對的高貴,大家還要怎么想呢?
這場華麗的巡游正值大軍出發前夕,突然蹦出來的鐵人軍,完全是給了部族一記關鍵的強心針。
隊伍最終停在了祭司長屋門口。
留里克親自扛著旗,與父親進入長屋,面見已經嫉妒衰老的大祭司維利亞。
露米婭要為大軍出發籌備一場小祭祀,她一直在工作著,更是知曉這次出征不僅自己和許多祭祀要跟著走,連帶著自己的養鹿人族人,也必須參與其中,從事運輸物資的工作。
維利亞心情是激動的,可她衰老的身體經不起太多折騰。
她被女祭司從內堂臥室抬出來,接見首領父子的拜見。
只見留里克扛著華麗的旗幟,那洋溢幸福的臉,分明就是勝券在握。
“奶奶,我來了。”留里克親切的話語直擊維利亞的心。
“你……來得好啊……”
維利亞話語中的疲態真的讓人感覺不安,仿佛她隨時都會離開。奧托心情有些難受,她真的希望維利亞能活到一百年但是……
留里克有意介紹了一番這面旗幟,他不知道維利亞是否聽懂,至少她做出的都是積極的反饋。
交錯的藍色條紋旗幟,維利亞想到了很多,想著想著,那滿是皺紋的臉居然流出兩道淚痕。
露米婭見狀,急忙走去,以手帕擦拭掉淚珠。
“這是……是首領的象征物,也是我們……羅斯的象征。你……留里克……”
“奶奶……”留里克急忙湊過去,半跪在大祭司的身邊。
“我聽說了你的計劃,這場戰爭我們必勝。你給所有船只、戰士都掛上我們的象征,神也很高興。”
留里克真誠地抬頭看著這位功勛老者:“我還有一個要讓你看看。”
維利亞半天擠出一絲笑容:“還有什么好事嗎?”
維利亞裹著一張羊皮毯子,被抬到了長屋門口,僅此一批,她瞪大衰老的雙目,不由得微微探出頭,心里不知說些什么好。
因為,她自覺看到了一支高貴的銀色軍團,一支無敵的軍團,此生無憾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