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有眼光的統治者,都會意識到戈格蘭島的重要戰略價值。
她的地理位置處在芬蘭灣的正中間,歷史上的她正是俄羅斯沙皇國與瑞典王國爭奪的熱點地區之一。
曾有芬人先祖在島嶼上修建小型的定居點,隨著氣候的變遷,芬蘭灣的水越來越多,島嶼距離大陸顯得太遠,那些目前只懂得獨木舟制作的芬人、愛沙尼亞人,他們已經無力前往距離海岸太遠之地,而且也沒有冒險的必要。
歷史上就是維京人發現了戈格蘭島,具體而言還是一個信了天主的丹麥人,他的名字正是引用的《圣經》里的人物Gog,所以少量的丹麥移民在島上建立的小型漁村,并用首個定居者的名字將之命名為Gogland。
同屬于維京人的羅斯人在建立基輔羅斯后不久,在“圣徒”雅羅斯拉夫大公的治理下,羅斯軍隊積極向愛沙尼亞地區擴張勢力以及收稅,從此芬蘭灣里有戰略價值的島嶼,都開始被基輔羅斯控于股掌中。
如若這一切都是歷史的必然,那么奧托在830年深秋帶領疲憊的船隊登陸戈格蘭島,就是做出了開創歷史的征服之舉。
也許一開始奧托只想給渾身難受的手下找個可以好好休息的地方。在茫茫大海上,她可以作為登陸休整之地,就被所有的羅斯人所銘記。
羅斯人早就知道這座島的存在,更知道它是一個貧瘠的所在。
只有當羅斯人真的聯合了斯拉夫人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國家,才能意識到這貧瘠的島嶼對于芬蘭灣的掌控何其重要。
現在,羅斯人對它并不感興趣,最多當做一個臨時停靠的安全之地罷了。往年奧托也有帶著船隊自此停靠,他們只在島南滿是卵石的海灘帶上一宿,就被那膈人的石塊所趕走。
羅斯人根本就未對島嶼進行探索,實則是大家覺得它毫無探索必要。四個滿是石頭的丘陵杵在島上,少量的松樹、樺樹艱難生存,故林子也是稀疏的。
登陸的人們想要找尋一個松軟的沙灘,奈何只有大量的卵石。
大家吹都喪氣地搬來鏟子,挖掘又夯打一番,給自己平整一片立錐之地后,鋪上皮革直接躺下來休息疲憊的身體。
篝火陸續燃燒起來,燃料就是一些被砍伐的富含油脂的松樹。
那些女人和孩子,被奧托勒令給疲憊的勇士們燒火煮麥子,作為回報,他們將得到足夠填飽肚子的麥粥。
為了難得的飽餐,他們兢兢業業的工作。尤其是這些待嫁的諾夫哥羅德女人,她們很清楚上了羅斯人的船,就是和過往一切做出切割。就算各莊園有說不盡的瓜葛,她們都是被父母、被莊園拋棄的女人,現在能夠奢求的就是未來的羅斯人丈夫真如傳說中的那樣會善待妻子。
這些女人煮麥子的功夫沒的說,如若她們能擁有陶土做的烤箱,就能花些心思制作出能夠吃上十天半個月的大列巴。
疲憊的人們都希望找尋一片天然的沙土地,作為自己今晚的棲身之所,他們不得不平整一些卵石,吃罷女人煮的麥子躺倒就睡。
他們覺得石頭極為多余,但在留里克眼里,那不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嗎?
“海灘居然到處是風化又被海水侵蝕的卵石?那么島嶼腹地豈不是……”
坐在篝火邊的奧托,用樹脂剃著牙縫里的魚肉絲。麾下的勇士們看起來是真的累壞了,他自己甚至有點過意不去。
奧托做出決定,就在這座滿是石頭的島嶼休整一整天。
關于接下來的航程,他與侄兒阿里克探討了一下,下一個泊地就在阿里克率部曾過夜的那個,也就是所謂的奈薩爾島。
也許一天的休息,大家都精力體力都能得到很好的恢復?
留里克本有些疲憊,在意識到該島巨大的石材資源后,那份疲憊已經蕩然無存。
他捧著吃了一半買粥的木碗,走近自己的父親。
“那些女人沒有給你鋪好毯子嗎?你哥哥已經睡著了,你也該休息。”奧托瞥眼說道。
“無不困。”留里克坐在父親身邊,放下木碗隨手拿起地上的卵石。這座島,看起來到處都是石頭。”
“那又怎么樣?”
“我有一個構想。”
“說說看。”奧托扔了樹枝,想聽聽兒子的高見。
留里克隨后指向東方:“新羅斯堡還在用木頭搭建圍墻,大量的建筑也是木頭,我覺得這些都是權宜之計。我的規劃你也知道,我要用石頭搭建新羅斯堡的圍墻。科努松說石頭不好找,我看這座島,就是我們的采石場。”
“嗯?你要利用這個島?”
“對。”
奧托捏捏胡須,對于搭建圍墻什么的,構筑木質圍墻應該足夠了。“留里克,你應該知道,用石頭搭墻,那是一個艱難的工作,你覺得有必要?”
“很有必要。我就是希望新羅斯堡能變成堅固的城市,用任何手段加強我們未來核心的防御,我覺得都是理所當然的。再說了,我們還要用石頭鋪路呢。”
無論是搭建石頭圍墻、石頭房子和石板路,奧托都不覺得它們必要。
“也許,我們不該操之過急。留里克,我覺得你太心急了。”奧托善意的提醒。“依我看夯土道路就足夠了,你知道的,連我們的羅斯堡老家都沒有路,你有何必有太高的要求?”
“那是你不關心而已!”留里克的情緒稍稍有點激動。
“嗯?如若不是必要的,我為何要關心。”
“但是對于新羅斯堡,我們必須要關心。哎呀,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就行了。”留里克不想再辯駁身邊:“爸爸,這個島嶼叫什么?”
“名字?”奧托聳聳肩:“一座滿是石頭的荒島,也配有名字?”
“那就叫她石頭島(Stieno)吧。”
“也好。”
留里克又撿起飯碗:“明天我想好了,我帶著我的傭兵到島的深處瞧瞧。石頭島看起來規模很大,如果能發現金礦銀礦,哪怕是鐵礦也好極了。”
兒子居然是這種想法?奧托不知該高興還是疑惑。這小子究竟是天生的喜歡發現礦石,還是和鐵匠們走得太近了?留里克要客串一把探礦人嗎?
如果真的發現了什么好東西真是再好不過。
奧托揉著兒子順滑的小腦袋:“你去吧,耶夫洛身經百戰,你讓他保護好你。最好給我發現一些好東西,記得傍晚時一定回來。”
得到了父親的首肯,留里克自詡可以放心大膽的做一個探險家。
那些阿里克麾下的來自墓碑島的精銳老兵,漫長的劃槳,讓健壯的他們變得疲憊。更不用說那些一度在諾夫哥羅德養尊處優待了兩個月,又在新羅斯堡大吃特吃的索貢大軍,健壯又年輕的他們這下子肚腩紛紛膨脹起來,他們前所未有的擁有了一點肚腩贅肉。
強者的特權就是能敞開肚子吃麥子!就算燕麥在后世屬于低糖食物,那更多的是一種噱頭。許多年輕戰士身上堆積了一些脂肪,這樣的他們雖然更能抵抗寒冷,能更好在北極的寒冬熬過去,卻也降低了他們的體力。
太陽升起來了,陽光很快消弭掉海霧。
海灘上到處是懶洋洋的人們,他們繼續裹著毯子補覺。至于那些女人和孩子,他們繼續聽從奧托的命令,抓緊時間為整個船隊的人研磨麥子,再用隨處可得的石塊,將其燒得炙熱來把麥餅烤熟。全部帶來的陶甕灌滿了從上一個島嶼帶來的淡水,由于知道了下一個停靠點,現在沒有多少人真的珍惜淡水了。陶甕里燕麥翻騰,奧托有意要求女人們加緊熬煮,等到中午時分戰士們可以喝上熬到稀爛的麥粥,那才是真正的美味。
下一個泊地就是奈薩爾島,由于只需要短暫的航行就能沖到一條河流的入海口,取得淡水自然是極為簡單之事。就算首領不希望遭遇愛沙尼亞人在錯誤時間的騷擾,阿里克自告奮勇,當抵達下個泊地,他會帶著兄弟們劃船取水,遂在當前的用水問題上,奧托不想干涉什么。
耶夫洛對意外的探險本意是拒絕的,他也參與到漫長的劃槳中,體力消耗很大的他不得不遵從主人的命令,免為其難的拎上一支橡木弓,護衛主人留里克向島嶼內陸探索。
留里克此行帶上了全部的傭兵,興師動眾得仿佛是要與野獸為敵。
區區一個小島,難道還有比斑鳩更大的禽鳥,或是比耗子更大的野獸?
兇猛的野獸不應該也不可能出現在此,留里克本人的興致不錯,他巴不得能在林子里射殺一兩只鳥,成為今晚的野味。
他們走在卵石密布的海岸,整個隊伍沿著逆時針方向,在島的東部海灘一路北上。
北風吹拂著大家的臉龐,海波聲盡在耳邊回響。
“大人,你要大量的石塊,我看這些石頭足夠建設新羅斯堡了。”無聊的耶夫洛突然說話。
“我知道,這些石頭很不錯。”留里克光顧著在巨大的海灘巖石臺地前進,“都小心點,不要崴腳。”
“那就派遣一些人過來開采石頭。大人,只要你愿意給些錢,兄弟們都愿意做。”
“你們?”留里克停下腳步,他不知耶夫洛的話是故意的,還是純屬無心之舉。“你們還是算了。我要你們去討伐敵人,不是讓你們做石匠。開采石頭是必須的,也許我們該讓一批諾夫哥羅德人過來,或是遷徙一些科文人,給我開鑿石頭。”
“依我看,你可以去梅拉倫招募一點人。”
也許一個傭兵隊長不該那么多話,留里克一開始有點不悅,聽得耶夫洛的這一番話,那就不得不思考一番。
梅拉倫明年會發生什么事?留里克估計到很多人會餓肚子,好在他們毗鄰大湖,依靠捕魚果腹應該不至于餓死。就是他們是否甘于貧窮呢?挖梅拉倫部族的墻角被留里克當做一種政策,當那些極端貧窮的孩子被自己搜羅一空后,下一步就該是發展那些成年人,邀請他們上了羅斯人的船去東方拓荒。
沿海岸北上的探險看似漫無目的,留里克時刻注意著到處都是的石塊。看看這座島,它一定是某次地質事件被從地殼強行抬升的巨石,和之前經歷的那個平坦的島嶼截然不同的是,這座島嶼居然有山。
他們又走了一陣子,一件不可思議的事物映入眼簾。
“嗯?這個島嶼到底有多大?怎么還有溪流?”
和留里克的驚訝完全不同的是傭兵們興奮的表情。
耶夫洛抿抿嘴:“我還以為真的要到南邊的大陸海岸找河流取水,想不到這個島居然有溪流。”
“是啊,看起首領的計劃要修改一下。”說罷,留里克一甩脖子:“我們沿著溪流溯源。”
他們走在溪流兩側的土地上,開始真正的深入島嶼腹地。僅僅走了一公里多一點,一座不大的湖泊映入眼簾。
北歐的湖泊速來寒冷,故而不會滋養大量浮萍。戈格蘭島有四座較大湖泊和一個小水潭,季節性降水為之補充水量,留里克一眾現在目睹的就是最大的那一座。
琥珀的兩側是高大的土丘,正西方晴天白云。
“看起來這是島嶼的中間部分了。”經驗豐富的耶夫洛判斷道。
留里克略感疲憊,他使勁扭扭腰,隨意坐在河畔松軟的松針墊子上:“我還以為島嶼很大。哈哈,發現一座小湖真是意外驚喜。耶夫洛,你瞧兩側的山,居然到處都是石頭。”
耶夫洛長舒一口氣:“依我看整座島嶼就是巨石。這里的林子也不茂密,到現在出了看見幾只鳥兒,哪有什么野獸。”說罷,他瞧瞧自己的弓:“我多慮了。”
留里克聳聳肩:“你再去探索一番,也許還能有意外收獲。哈哈,也許你還能挖到一些美味的松露。”
閑來無事的人當然是休息一陣子又自在的游蕩,當耶夫洛回避如廁之際,他抖完身子,就注意到不遠處一棵與松樹截然不同的樹。
它是那樣的高挺蓬松,曲折的樹干和紅松截然不同。再定睛一看,湖畔還有許多這樣的樹。
一股特別的感覺驅使他前進,他搖晃一顆如自己小臂一般的小樹,驚喜的發現此樹干頗有彈性。他毫不猶豫的將之砍倒,再削去一些細枝,高高興興拎著它走近自己的主人。
啃食一點麥餅補充體力的留里克看耶夫洛帶著奇怪的東西歸來,隨口就問:“你莫不是發現了什么寶貝?”
“有寶貝!就是這個。”
耶夫洛亮出他搞到的樹枝,弄得留里克一臉疑惑。“你要樹枝做什么?”
“做弓啊!哈哈,你可知道這是什么樹?”
“是什么?”
“是灰樹。”
“灰樹?”留里克更加疑惑,他不是植物學家,對樹的古諾斯語描述就更不清楚了。“它能做什么?”
“它可是上好的做短獵弓的材料,每一個獵人都希望得到它,但它并不好找。我故鄉的人們,還有你們羅斯人,都在用橡木做弓。依我看,還是灰樹最合適。”
耶夫洛一直在提及“灰色”這個詞匯,留里克再好好看看這被砍倒的小樹,當然不能判斷它的真正身份,耶夫洛奮力掰彎樹枝它又猛烈回彈的樣子,留里克直覺腦子嗡的一下子。
“啊!這東西真是做弓的好材料。你從哪兒搞到的?”
“就在那邊。”耶夫洛指著湖畔。“大人,有何指示。”
留里克一拍大腿,興奮道:“我就想著這次探索必有收獲!我們居然找到了做弓的好材料。走,把左右的灰樹,全部砍了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