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里克披散著頭發,翻身下船回到了自己的故鄉。
雙劍插回劍鞘,他帶著一雙飽經風霜的笑臉,踏著堅實的步伐,張開雙臂以迎接故鄉的人。
“我回來了!很遺憾,讓你們等待很久。”
他邊走邊說,而他的妻子佩拉維娜摟著襁褓中的孩子,在強烈的激動氛圍下,快步走了過去。
或是看到了父親歸來,僅有七個月大的阿斯卡德,他咿咿呀呀的叫喚,更為刺激到阿里克的熱心。
他抱住自己的兒子,就仿佛抱住了一切的未來。在與淚目的妻子額頭相抵后,繼續熱情的抱著孩子,走近自己的小老弟。
說實話,見得部族大量船只以無所畏懼之勢沖灘,留里克看得熱血沸騰,他下意識的覺得堂兄經歷了漫長的戰爭,或者說劫掠,又撈到了大量的戰利品。
關于劫掠的爭議性,留里克已經不想糾結于這些有的沒的,哥特蘭人終歸是敵人,他們的損失與自己毫無關系。
看到大量的戰士翻身下船,他們多是邋遢的形象,至少他們依舊人數龐大。
莫非長久的劫掠,自己人幾乎沒有損失?!
留里克難掩自己的激動,抬起漂亮的小腦袋,仰視自己的兄長。
“阿里克,歡迎回來。唔,你的胡須似乎變得更長了。”
“嘿嘿。”阿里克下意識的伸出右手,觸碰小老弟的臉:“你的臉細膩的就如同你身上的貂皮。信使告訴我你一直在開發北方,看來你在那邊并沒有受苦。”
“那是當然,我豈能虧待自己。”
阿里克聳聳肩:“我可愛的弟弟啊,你細膩的小臉就像是一個女孩。但愿你快點長大,也如我這樣續起胡須,這樣才是真正的男人。”
“啊!也許我的胸膛也會長出濃密的毛,這樣不是更加威武?”
阿里克被逗得哈哈大笑,事實正如留里克調侃的,阿里克的胸膛而今就是金毛叢生,連同胳膊上也滿是細密的汗毛。
北歐世界是不存在獅子的,不過法蘭克的一些貴族見識過來自非洲的雄獅。故而一些自詡非常勇敢的法蘭克戰士,他們披散金色的長發戰斗,有時就會自稱具有獅子般的力量,接著在戰斗中將歐洲山林里獲取的豹子皮披在身上,以彰顯武德充沛。
只要阿里克繼續蓄著頭發與胡須,只要他不覺得飄逸的毛發有礙戰斗,那么,他也可以自稱一頭雄獅。
大量的戰士帶著高傲的自信以及回家的喜悅,自發的向自己的指揮官阿里克聚集。
部族戰士人多勢眾,衣裝殘破身上也散發出一些異味。
留里克早已見怪不怪,他估計這些家伙凱旋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把戰利品搬回家,第二件事自然是好好的自我清潔一番。
阿里克繼續撫著留里克的小臉:“這一次我有了很大的收獲,大量船只如你所見。”
阿里克隨手一指那些沖灘的船,加載在戰船中的大量船只,它們并無高高翹起的船艏也更無桅桿桅桿被砍了,船板也更為簡陋樸素,充其量就是一些比較長的普通船只罷了。
“我早就看到了!”
“怎么樣?喜歡嗎?”
“唔”留里克也不好說什么,他雖無直接上船檢查,在其沖灘的過程,他已經意識到這些普通船只質量肯定窳劣。比如說,它們相比于戰船最大的特點,莫過于龍骨太過纖細了。
留里克定了定神:“它們數量多少?”
“足有二十艘!”
阿里克可以提高了聲量,完全就是張揚他的赫赫武功。
“你覺得如何?”
“數量真是驚人吶!多達二十艘!”留里克的小心臟著實被刺激了一下,他再抬起頭看看那些船,不禁腦補起一副非常美妙的畫面。
“怎么樣?喜歡嗎?哦,你一定會信守承諾。”
“當然。”留里克聳聳肩,“二十艘船,只要你帶回來,我就給你報酬。每艘船二百銀幣,我今天就支付!”
本來阿里克覺得指望小老弟第一時間拿出這筆錢有點為難他,畢竟那可是累計四十磅的銀幣啊!
想不到小老弟如此的爽快,阿里克有點自責自己居然擔心弟弟會猶豫。
他心情極好,這邊扭過身子,面對著聚集而來的戰士高聲道;“兄弟們!我們的留里克發話了,他買下了所有的船。很快你們兜里都能得到一筆錢!”
眾人自發的圍過來,本就是迫切的希望把拖拉一路的繳獲的漁船賣掉,他們甚至擔心因戰斗的時候不可彌補的造成的船只破損,會引得買家留里克砍價。
留里克果然不負眾望,到底是“奧丁祝福者”,說話就是擲地有聲。
“阿里克!你的遠征,看起來并沒有損失?”留里克的呼喚令興奮的阿里克再扭過身子。
“那是當然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的手下只有受傷,并沒有任何人戰死。”
他的回答實在讓人吃驚,雖說裝備精良的戰士浴血搏殺時候生存概率非常高。留里克不覺得自己的族人比那些哥特蘭人存在什么武器上的代差。
不!且慢!
留里克光顧著和兄長說話,他眼角注意到了自己的傭兵隊長,還有全部二十名的扛著十字弓的傭兵。他們的人數肉眼可辨,可見他們也毫無損失。
武器存在代差嗎?肯定是有的。
留里克旋即問起非常關鍵的問題:“阿里克,你估計一下,漫長的戰斗你殲滅了多少敵人?”
“這”阿里克攥著自己下巴的胡須估計:“我們至少襲擊了四十艘漁船,至少殺死了他們二百人!”
“啊?!這么多。既然是四十艘船,怎么你就帶回來二十艘。”
“因為很多船直接在戰斗中壞掉了。”阿里克隨手指著自己的旗艦:“看到那粗壯的龍骨和翹起來的船艏嗎?我的弟弟啊,看來你是真的不知道何為戰船。”
“嗯?”
“你以為我是怎樣戰斗的?”
留里克若有所思:“我派遣傭兵給你。你肯定是指揮他們用十字弓射擊敵人。”
“你說的不錯,可是你還是不懂海上的戰斗。我的弟弟,去年我可是指揮船隊在海上戰斗過的。我有著充分的經驗!你的十字弓的確是優秀的武器,但大量的箭矢掉進海里就永遠拿不回來了。你的傭兵幾乎打光了箭矢,最后回收得不剩多少。”
“無所謂,箭矢都是消耗品。失去了我們再造新的,反正它并不昂貴。”
不昂貴?阿里克知道自己的老弟天生懂得經商,僅靠商業就為自己積累很多財富。自己和老弟已經有了新的區別,他不稀罕浪費鐵器,自己可是稀罕得很吶!
阿里克聳聳肩:“海上的戰斗你未來總會學到的!比起那些通常只有五六人的漁船,我的戰船可以三十人同時劃槳。戰船的速度非常快,船艏又非常堅固。留里克,你是我,你怎么指揮作戰?”
“啊!”留里克恍然大悟:“你就指揮兄弟們直接撞過去?!”
“你猜對了!這就是我沒有擄走全部的船!很多漁船直接被我撞沉了。”
“那些落水的漁民呢?”留里克接著問。
“那些人?男人全部殺死,女人撈起來統統運到墓碑島。你知道的,那邊駐守的兄弟很需要女人。”
阿里克用高傲的言語敘述自己殘酷的過往,事到如今留里克已經不覺得這有什么殘酷的了。
充滿獸性的戰爭就是這樣,那些所謂的哥特蘭漁民,它們當然是漁民,然而他們搖身一變就能變成戰士。這個時代的北歐世界,真就不存在什么平民,每一個部族的男人,從生下來開始,就有保衛自己部族的義務。
平靜的峽灣沉浸在熱鬧中,平淡的生活很快有了令人暢快的談資。
住在峽灣里的人們是被迫封閉的,尤其是大量的女眷,她們日常操勞的裁縫、取水、取水、做飯的五花八門的工作,磨練她們的興致,就是這樣的生活總是寡淡。
女人們把自己的年幼的子女高高興興交給留里克訓練,最底層的邏輯就在于留里克管飯,從而節約自家開支,其次才是關注子女能能否變得更優秀。
那些年輕的戰士回來了,他們向自己的姐妹、妻子乃至母親,講述自己在針對哥特蘭人討伐大戰中的赫赫功績。他們情不自禁的描述自己的如何勇敢,戰爭酋長阿里克是如何的機智,乃至吹捧留里克的傭兵與他們的武器。
女人們非常原因聽歸來的戰士講述這些有趣的事,尤其是看到他們帶回來的戰利品后,一下子就忽略到戰爭帶來的死亡可能。或者說她們雖然原則上不是很情愿,面對著自家的物資消耗,她們迫切的需要自己男人去闖蕩。
現實的這樣的,羅斯堡人滿為患,附近山丘可以制造大船的樹木被砍伐殆盡,附近的林子里普遍是些小樹,且林子里的小型野獸也被人大肆捕捉。
峽灣土地貧瘠,氣候上無霜期短暫,男人女人都無法通過有效的種植自給自足。捕魚業和冬季的北方狩,是部族的經濟基礎,這些非常艱辛的工作必須由男人去做。
不得不說,人們的眼睛是雪亮的,部族在大首領奧托的指揮下,在奧托的兩個孩子的帶領下,部族快速變得強盛。
一些小家庭享受到了戰爭紅利,一些小家庭享受到了產業發展紅利。
紅利實際惠及了所有的部族家庭,包括那些因為自家男人戰死、意外死亡造成的生活困難家庭,乃至衰老的男女。兩年時間過去了,到了現代,但凡是在籍的羅斯部族民,無論老幼,都實實在在得到了發展紅利。
歸來的戰士不但帶回家一批繳獲的戰利品,如大量的捕魚用具,還有被裁剪過的來自敵船的帆布,甚至是破舊的衣服。
他們帶回的東西著實很多,實際上阿里克有意是把歸期拖到海水凍結之時的。
固然沒有什么比組織上千名戰士直接登島,將哥特蘭人的軍隊砍殺一通后,直接搶掠島民儲存的財富,這樣所有人又是大發橫財。時至今日,阿里克依舊認為敵人是窳劣了,他始終覺得伯父奧托禁止自己調動羅斯部族的主力部隊去與敵人決戰,是一種措施機遇的事。
因為地方漁民的掃蕩就是從一個勝利奔向另一個勝利,他更堅定了敵人窳劣的事實。
然而非常糟糕的事,他們的行動做的太過火,迫使哥特蘭漁民不敢再到豐饒的北方海域捕撈因處于梅拉倫湖入海口,這片海域營養比較豐富。看似漁場被北方的漁民占有,實際是梅拉倫部族的漁民只顧著在湖里捕撈淡水魚,他們并不知道大海上發生的戰事,而且礙于固有認知,他們不敢冒險南下。
一時間廣大海域的捕撈業變得蕭條,羅斯人的戰船如同巡游的鯊魚,搜尋并撕咬遇到的敵人。
隨著時間的推移,阿里克持續多日一無所獲,而就地撈魚、釣魚的日子讓大家覺得無聊。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趁早帶著戰利品回去。
繳獲的工具豐富了戰士們的家庭,就在他們歸來的第一天的的依舊短暫的夜里,阿里克帶著幾個人,召集所有參與戰斗的人們聚攏到自己的家門口,然后當眾平分賣掉戰利品船只的錢。
大家高舉著松脂浸潤的火把,一雙雙瞪大的眼睛,虎視眈眈看著敞開的皮箱,看著里面反光的銀幣。
留里克在漫長白天,與堂兄在自己家里進行一番自家人的長談。
關于南方海域發生事件的許多細節,堂兄說了很多。留里克順便聽取了傭兵隊長耶夫洛的描述,這樣便對海戰有了一個直觀的了解,并對戰術分了個三六九等。
所謂,上策是船艏沖撞,中策是箭矢射擊,下策才是跳幫搏殺。
兄弟二人在輕松愉悅的氛圍下,把船只的所有權完成了交割。
阿里克在首領家吃過了飯,哪怕時間已經是傍晚,他還是帶著錢箱要把錢分配掉。
“都注意了!每個人二十個銀幣!包括我,也是二十個銀幣!”
“我們都是兄弟,我們在海上漂了兩個月,所有人都必須得到報酬!”
“注意!拿了錢后就離開,每個人只能拿一次。不準私拿兄弟的錢,違者會受到懲罰。”
阿里克實則很怕有人冒領,留里克與家人也在一邊觀看,見得部族的年輕戰士一股子亂哄哄瘋搶的模樣,不由的非常遺憾。
“唉!這樣子很可能有渾水摸魚的家伙吧!還好我的人已經被迫訓練得懂得排隊的道理。”
終究他們是跟著阿里克打仗的狂人,留里克只是在一邊看著,阿里克如何發錢都是他的事,與自己毫無關系。
唯有一件事讓留里克敏銳注意,便是阿里克所謂的慷慨。
作為指揮官,居然真的就是要平分掉賣漁船的四千枚銀幣?!
當然,傭兵是留里克的人,他們得到的只能是主家的賞賜,關于犒勞耶夫洛等人,留里克已經把獎金發完了,所謂獎金實際也是二十個銀幣,以對應兩個月的外派戰斗的工資,另有累計五個銀幣的食物補貼款。
阿里克真的就只拿二十枚銀幣,不長的時間內,沉甸甸的箱子變得空空蕩蕩。留里克實際多慮了,這些戰士長時間并肩作戰,本來大家就憤怒于貪圖戰友戰利品的大惡人,而今指揮著阿里克做出了求得公平的表率,就更無人有貪婪的念頭。
所以說,阿里克是真的慷慨嗎?
當然,他的確慷慨。
留里克自然也看出了深層的情況:比起得到實實在在的銀幣、金幣,堂兄現在更在于個人的威望。
“你渴望榮耀?當然,我也渴望。目前我們走上了有所不同的道路,恐怕我還是永遠的勝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