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留里克本人沒有能力對皮革進行精加工。皮草沒有進行深度鞣制,它一旦腐朽就與廢物無異。
古爾德家族,他們就是在羅斯堡經營多年,多虧了部族提供的長久穩定環境,才使得他們擁有了大富貴。當然留里克確信,自己就是古爾德的貴人,向著這位富可敵國的商人索要更多的財富,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由于部族內部各種金屬工具、武器的交易,都被留里克壟斷了。鐵匠團體乃至新晉的科文鐵匠,實實在在的是與留里克出于利益共同體。
留里克會公開售賣自己帶回來的鉻鋼、鉻鐵工具,其中幾乎都是斧頭,一把斧頭價格二十個銀幣或是等量銀幣的實物來兌換,留里克決定對現有的定價不做修改。
不過,帶回來的大量皮革可就要做一番文章了。
所有的毛皮,包括全部的北極熊皮,留里克一口價,一張熊皮五十個銀幣、一張雪兔皮兩個個銀幣,馴鹿皮也得有五個銀幣。
如此價格已經大大超過市場價了,也就屬熊皮的價格不至于高得太離譜。
留里克就是有意為之并有意強迫他們購買,他心里已經盤算出一個“針對大商人的皮革消費稅”的概念,用以在古爾德家拼命拒絕時拋出來彈壓,迫使他們接受這個名字古怪、充滿惡意的新稅。
歸根結底,留里克就是要從大富貴里撈錢,以緩解他治下日漸贈長的財政開支壓力。
聽得留里克的報價,兩個肥胖的年輕人當場睜大了他們因為肥胖幾乎瞇成一條線的雙眼,可算明顯露出了湛藍的雙瞳。
其中的哥哥據理力爭:“我尊貴的大人,你提出的價格真是太高了。市場上如何有這樣的高價?完成這筆交易我們有所損失。”
“怎么?你們拒絕和我交易?”
留里克僅是稍稍皺眉,就嚇得兩人收回自己的抵觸情緒。
“可是,價格還是有些高。”
“怎么?想要討價還價?聽著,我們從遙遠的北方獵獲最兇猛的野獸,你們應該贊譽我的勇猛,現在你告訴我制定的價格太高了。”
“不!我沒有這個意思。大人。”其中的哥哥拉扯弟弟,兩人知道現在沒有退路,他們實在想不到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了家族的長久,他們捂住心臟略略鞠躬:“那就按照你的要求。我們……我們愿意花錢購買。”
無奈是無奈,古爾德移民到羅斯部族后不久,就開始對自己的舉動有了一點懷疑,具體說是心里多了復雜的滋味。
總體來說傍上羅斯人,自己應該可以得到長久的穩固,而自己的后代,也有望進入到羅斯人的核心集團里,這是他們在故鄉無法享受到的政治權利。就是為了得到它,家族真的持續大出血,仿佛自己的家族成了留里克的綿羊,但留里克確實不是耽于享樂之人,索取的資金居然用在普通人身上。古爾德老謀深算,他可知此乃拉攏人心之策。
古爾德給予孩子們的教育,就是要求他們聽從留里克的要求,哪怕這個要求有些不合理。
尤其是自從留里克參與了大戰,又橫跨凍結之海歸鄉。
如果說一開始古爾德對留里克的好,是為了得到商業上利益最大化。現在的他對留里克多了一份恐懼,他實在不知道一個摔兵斬殺七八百敵人的孩子(留里克身為奧托冊封的戰勝酋長自然得到勝利最大的光榮),一旦被自己激怒會采取怎樣的極端措施。
古爾德的孩子遵循父親的命令,在船隊靠岸的很短時間內,就非常破費的高價買下留里克的皮革貨物。至于后續的事宜留里克就不管了,總之他攜帶者自己的仆人們、伙計們,還有戰士們,回到了闊別的家。
就在當晚,古爾德家的仆役拎著沉甸甸的皮箱來到首領家的門前。
他們卸下箱子就撤了,而這里面正是多達九千枚銀幣!
而留里克,也在第一時間命令傭兵與自己一道,將銀幣運到祭司長屋的存放“大錢箱”的房間。比起自己造一個金庫,留里克覺得還是安排人手充當門將,把守住儲存銀幣金幣的神圣的祭司領域最為合理。
也就在祭司長屋里,留里克見到了一身素袍、潛心接受年邁維利亞一對一祭司教育的露米婭。
就像是姐姐見到闊別已久的親弟弟,露米婭興奮的撲了過來,將留里克摟住,不停訴說自己沒有去埋頭迎接的罪過。
也恰是這份擁抱,留里克的心終于平靜下來。
啊!終于是回家了。
但是,阿里克怎么還沒回來。難道戰斗還在持續?!
不僅阿里克沒有歸來,奧托的船隊現在何處,留里克依舊缺乏最新消息。
夏至日的祭祀如期到來。
這一天,羅斯人沒有夜晚。
就在光線最為昏暗,橘黃的太陽定格在地平線的時刻,羅斯人完成了他們的祭祀。
相比于一年前,露米婭長高了很多,更變得強壯一些。她已經展現出少女的優雅身姿,當穿上祭司的素袍,頭戴被掛上花冠的鹿角盔,整個人變得更加漂亮與莊重了。
留里克的十名女仆在歸來后就立刻接受了一番有關祭祀的技術培訓,女孩們頭戴花冠包圍著石船祭壇,最大花冠擁有者的露米婭,照例在拄著拐杖的大祭司維利亞的指導下,主持這場祭祀活動。
就如約定好的那樣,留里克半跪在祭壇內,向神明祈求整個部族的平安。
以往留里克對這些祭祀活動的感覺,它恐怕并不存在超自然的魔力,卻實實在在能安定人心。
而今,留里克自覺自己最需要的,正是人心!
他真心的祈禱,祈禱部族的發展戰略能夠穩定的落實下去,不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戰爭、自然災害導致不可抗的巨大變數。
他尤為祈禱自己的父親、堂兄,所有在外面闖蕩的羅斯人,都能在入冬前回到自己的家。
從古爾德家搞到的錢財,緩解了留里克的財政壓力。不過真正讓他能夠放松心情的,莫過于收取的“低碳鋼用品銷售款分紅金”,其實就是鐵匠們支付的企業稅。
再加上留里克賣掉了手頭的五百多只個沒有木柄的鉻鋼斧頭,又賺上了一筆。
銀幣只是一個交易媒介,奈何在羅斯部族流通的銀幣真的有些多。部族內部交易的各種貨物都自然而然的漲價,這種奇怪的高物價狀態當然是異常的。
留里克要訓練自己的部下,尤其是針對男孩們,他自覺需要一支人數較多、完全脫產的職業戰士。要養活這批人,就必須自掏腰包購買大量物資。在谷物已經吃盡的當下,留里克只能寄希望于漁民大規模的捕撈,來提供大量食物,保證三百多名男孩女孩日常的飲食質量保持一個較高的水準。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漁民們出海捕魚就是為了過好日子。他們自發的持續抬高漁獲的售價,并試探其他人對價格的心承受能力,價格也穩定在一個高位。
現在的局面留里克并不稀奇,他拼命的想辦法從市面上,將流通的大量銀幣合情理的收攏到自己手中,以求這等操作迫使物價下降。奈何他真的有太多的人要供養了!每天僅僅是購買漁獲的錢,居然就超過一百枚銀幣,更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漁民們得到了利益,更多的漁民變得勤奮。
市面上的漁獲供應量增多了,奈何價格并沒有下降。究其原因,道理也頗為簡單。
在這個資源普遍匱乏的時代,哪怕是靠海定居的羅斯人,他們總體還是缺乏食物的。因為戰爭紅利,許多家庭突然有了一筆財富,他們最先想到的消費方式,通常就是購買食物。這份需求引起漁民的捕撈熱潮。
宏觀上,整個部族的魚肉消費量持續提高,漁民手里的銀幣也開始富集。
有錢的漁民優先選擇去留里克控制的鐵匠那里購買優秀的武器、工具,雖是支出較多的價格,得到優秀的鋼劍,這出海就有了底氣。他們紛紛覺得自己手里的鋼劍能為自己帶來好運氣。
即便如此,大量漁民兜里仍有一筆閑錢,于是乎他們開始向南方運動,直到闖入了梅拉倫人的領地。
公元830年,梅拉倫集市最熱鬧的七月和八月,那些神秘的羅斯人終于不再是非常神秘的存在。
一些普通的羅斯漁民帶著數量不菲的銀幣來了,許多漁民穿著簡陋,腰間的繩帶居然掛著一支漂亮的短劍。他們不是冒險跑到梅拉倫湖,和當地人搶奪漁獲資源的。
他們都是一群消費者,他們在集市上購買所需要的任何東西,乃至是來自遠方的奴隸,比如說可憐的布里吞女人。
部族人們自發的舉動,留里克看在眼里也不好說些什么。
真的要說些什么的話,他就只能感慨一個:“九世紀的人們的知識儲備是少,他們的頭腦依舊非常聰明。”
每一天,羅斯堡的沙石海灘都有新的漁船被推下海。
每一天,海邊的密閉木棚里都會傳來持續的叮叮咚咚聲,新的船只在持續建造。
時間進入七月,生活似乎已經回歸正軌。
但每次站在訓練孩子們的山丘,望向遠方峽灣里那些揚起的船帆,留里克的心思愈發的轉向船只。
他時常想起自己與堂兄的約定,即關于針對哥特蘭人漁民的劫掠方陣。
“阿里克,你倒是回來呀!”
轉機,直到儒略歷的七月十五日。
一艘輕快的長船進入峽灣海域,它沒有揚起風帆,完全是一眾蓬頭垢面的戰士奮力劃槳。
漁船們紛紛注意到這艘部族的戰船,它突然出現是否是帶來重要的消息。
果不其然,他們不但是信使,還是結束了劫掠的戰士們!
他們第一時間前往負責留守的哈羅左森的家,帶著阿里克的口信向其匯報,劫掠大勝的船隊已經在凱旋的路上。
真是一個巨大的利好消息!留里克召見了這些信使,獲悉了一些阿里克的劫掠日常。
信使提及了他們殺死了多少敵對的漁民,擄到了多少漁獲、多少工具。
最為關鍵的,他們重點提及了繳獲的船只。
“唔,看起來我需要把錢準備好,去和我哥換船。”
真是缺什么來什么,事到如今留里克自覺自己暫不缺乏金屬器,對于漁船的需求實在迫切。留里克當然可以給部族的造船匠下訂單,可惜即便他身份高貴,愈發愿意講究契約的造船匠,也是按照現在的市場價接受訂單。
一艘漁船的價格持續攀升,加上造船的時間、同時造船的數量都是無法讓留里克滿意的。
既然如此,那還不如等著阿里克把繳獲的漁船帶回來。
留里克翹首以盼,自信使歸來后的第三天,峽灣里赫然闖入一支龐大的艦隊。
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這支船隊,莫過于“招搖”。
船隊浩浩蕩蕩,阿里克一如他的伯父奧托,他站在艦隊領艦的船頭,一手握住翹起來的船艏,另一手緊握自己的劍柄。
他意氣風發,正如他所帶領的整個凱旋隊伍,所有參與了長達兩個多月劫掠大戰的人們,臉上不存在久戰之疲憊,有的,都是勝利的喜悅以及對回家的企盼。
當然,還有一個發財的美夢。
“兄弟們,就要入港了!傳我的命令下去,看好拖拽的漁船,別讓繩子斷了!”
“都記住了,每艘漁船可是二百銀幣,看好船,不要做兄弟們的罪人!”
戰士們沒有傻瓜,他們戰船拖拉著串聯的一大堆木殼子狀態的漁船,看起來只要對著船底砍上幾斧頭,就變成一堆無用的持續下沉的木頭。
拖拉了太多的船只,阿里克可是在海上磨蹭了不少時間,而今入港,船隊的速度仍舊緩慢。
行進緩慢唯一的好處,恐怕就是讓這位年輕的“戰士英雄”進一步得到族人們的尊敬。
羅斯人,他們對戰斗中的勇者永遠都充滿敬意。
大量的羅斯人聚集在碼頭,一些人傳說此乃大首領的凱旋,消息靈通者則說此乃討伐哥特蘭人的義士。
總之,他們就是凱旋的船隊,歸來者需要得到族人的歡呼。
留里克帶著自己的手下們搶占了海灘最好的位置,孩子們列成整齊的方陣,大家一手拎著木盾,另一手拎著木棍。棍子不停敲打盾牌,熱烈的聲響就是留里克給予凱旋的堂兄的迎接禮。
留里克穿上自己華麗的雪貂服裝,還有他的注定了婚姻的“妻妾們”,也都衣著華麗。
船艏的阿里克看的大量聚集的族人,耳畔盡是他們發出的熱烈歡呼,他確定自己就是凱旋的大英雄,沉浸于這份精神的亢奮,兩行熱淚從他湛藍的雙眸流淌。
“現在,我也是被你們認同的英雄了!”
阿里克,他遺憾自己糟糕的命運,他深愛著弟弟,隨著年齡的增長,內心里他無法杜絕自己對于弟弟的妒忌。
弟弟是被大神奧丁祝福的神人,自己不過是一介有著血肉之軀的凡人。
一介凡人能達到怎樣的高度?
目睹著族人們的歡呼,阿里克抹干凈淚水,他覺得自己必須以威嚴的戰士形象,在登陸之后繼續得到族人們的祝賀。
很快,阿里克看清了那些排列整齊的人,不用說,此必是可愛小老弟的有趣把戲。雖然老弟的手下還是孩子,他不得不承認,這些孩子僅僅需要十年成長,就是部族的新戰士,甚至更有前途。
他很快注意到了一些通體雪白的人形,不必說,留里克本人和他的妻妾,又是穿著雪貂裘皮以盛裝示人,非常張揚的現實他的財富。
看到了弟弟,看到了母親(實則是嬸母),還有自己的妻子,乃至襁褓中的孩子阿斯卡德。
“兄弟們,調整航向!向著那些排好隊列的孩子前進,我們就在他們面前沖灘!”
劃槳的戰士們一聲怒吼,訓練有素的他們迅速修正了航向,引領整個船隊直奔留里克而來。
“阿里克,你終于要登陸了嗎?”留里克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堂兄,一個站在船艏高舉自己佩劍的男人。
阿里克此行就舉著過世父親、留里克的叔叔奧吉爾的劍,阿里克作為劍的繼承者,他重新將此劍翻修成了鋼劍,并為之取了一個很兇猛的名字“復仇者”。故而阿里克有兩把鋼劍,比起持劍盾戰斗,他愈發的感覺手持雙劍,更能擺出威嚇姿態直接嚇傻敵人。
故而跟他一起征戰的戰士,開始調侃性的給阿里克取了一個綽號:雙劍。
似乎這是一個霸氣的綽號呢,阿里克自然很喜歡。
當然,兩把劍終將擁有新的繼承者。阿里克希望擁有兩個兒子,這樣他們兄弟二人就能繼承自己的雙劍了!哦,長子是繼承家業的,必須繼承祖父的“復仇者”,至于全新打造的鋼劍,自然由尚未出生的小兒子繼承。
船只沖灘,堅固的龍骨之木又在被海潮推平的沙石灘涂鑿出深深凹痕。
那些串聯著的空蕩蕩漁船受著慣性也紛紛沖灘,傳出沉悶的轟鳴,海灘為之震顫,很快沙石海灘船滿為患!
留里克看到自己的堂兄,以非常瀟灑的姿態,一手支撐船幫,整個身體與船艏躍下,踏足堅實的土地。
他的眼神又不自覺的一瞟,看到了大量空蕩蕩的船只被動擱淺,不由的心里樂開了花。
船!大量現成的船就在這里!
許多棘手的問題可以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