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留里克穿上自己的一身白狐、雪貂制作的清新的白色著裝,一條黑牛皮腰帶約束著他的小腰。
一支鑲嵌寶石的佩劍掛在他的腰身,而一把長劍,它將此背在背上。
此乃父親的寶劍,亦是未來自己的寶劍。
獨自背負著寶劍,留里克有了做首領的感覺。
今早的魚市比以往更加熱鬧。那些夜間撈魚的人們,已經遇到了一批提前抵港的商船,他們獲悉大型船隊僅僅是在海邊休息,很快,船隊入港。
提前得到消息的羅斯族人,早就聚集在海邊,帶著錢幣等候著遠道而來的客人。
在這里,留里克準備了最多的財富!
他大清早招呼著自己信賴的菲斯克和卡努夫,三個小孩急匆匆奔向祭司長屋。
在與大祭司維利亞打過招呼后,他打開了房間的鑰匙,確認了被自己掌控的巨額財富。
“老大,這么多……這么多錢?”初次見到巨量財富的菲斯克,他的雙腿為之顫抖,一時間竟不知所措。冥冥之中菲斯克腦海里自然而然浮現一股子占有欲。
“怎么?錢真的很多?”留里克平和的反問。
“對……這就是你的……”
“是我的錢庫,也是我們羅斯人的錢庫。”和吃驚的菲斯克、卡努夫截然不同的是,留里克面不改色。“我就是清點一下。你們羨慕嗎?聽著,你們的貧窮只是暫時的,跟著我,你們兩個有朝一日也能富有。現在跟我走吧,帶你們去見一個奢侈的家伙。”
如果說奢侈,留里克的這身行頭就奢侈極了。他把自己打扮成頗為漂亮的小男孩,就是背負的大劍證實了自己的高貴身份。
部族的普通人,但凡見到這么一個身影,大部分是因敬畏避而遠之。
也有許多平日里一直在得到留里克的恩惠的人,過上了不用擔心餓死的生活。這樣的人熱乖乖站著,微笑著向留里克略微鞠躬。
即便古爾德一度離開羅斯堡,此人仍舊留下了一批傭兵和女傭,以打理他宅子的運營。由于今年是必須搬家的,古爾德的宅子附近也一直在大興土木。
只不過古爾德的行動和一些羅斯人家庭顯得很不同。
首領的新家即將竣工,普通人家遂把首領之家當做標桿,一棟棟有木地板的柵欄式木刻楞正在井井有條建設中。倒是古爾德這里,還在建設傳統的木長屋。
胖胖的斯諾列瓦知道自己背負的責任,父親終將老去,家族的重擔將由自己扛著。他慶幸于自己和羅斯首領的會面是非常成功的,至少自己絲毫沒有發憷。
倒是羅斯首領,按個男人的樣子有些奇怪,就好像……喝醉了。仔細回想當時的情況,空氣里確實彌漫著酒氣的芳香。這一切大抵都是來自首領手里的那個水晶瓶?
一名傭兵急匆匆跑進宅邸。
“大人,羅斯首領之子來了!”
“首領之子?留里克?”斯諾列瓦本是打算靜等羅斯首領的,或是再等一會兒自己親自去海灘等候父親的船隊。想不到,自己本該親自去見的首領之子親自拜訪。“快!讓他進來。”
留里克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畢竟常駐于此的傭兵即便對留里克有意見,他們見到首領之劍也保持著謙恭。
留里克進屋了,他甚至顯得趾高氣昂,或者說,小小的身板還顯著英武之氣。
此刻,斯諾列瓦倚靠一副沒有腿的鋪設胸脯的靠背椅,面對一桌案,其上有涼肉、梅子干和麥酒。他心情很不錯,但見得來者其實是三個小孩,斯諾列瓦覺得有些胡鬧。
“怎么?你們的首領呢?你們中,誰又是留里克?”
這個胖子態度怎么有些輕浮?難道此人向來如此?
留里克木著臉:“我就是留里克,羅斯首領之子,未來的合法首領。我知道你,你是斯諾列瓦,古爾德之長子。”
斯諾列瓦眼前一亮:“哦?你也認識我?啊,真想不到你真的是一個孩子。哦,我有些遺憾,如果是你們的首領親自來,我就非常高興。”
“嗯?”感覺又被冒犯到的留里克瞇起眼睛:“一個孩子就不行嗎?”
聽得,斯諾列瓦端起他精致的水晶杯,嘬了一口麥酒,咯咯笑起來:“你難道還是來和我洽談生意的?我聽過你的很多傳說,據說你是一位被神祝福的孩子,現在看來……哦,還不錯。”
“什么?還不錯?!”
“哦,既然你來了,那就先坐吧,等一會兒我要去碼頭。”
留里克點點頭,然后不動聲色解開系在身上的麻繩,他捧起父親的寶劍,突然拔出木劍鞘,將劍狠狠插在長屋內的沙石地上:“你可識得此物?!”
“這……”斯諾列瓦一怔。
但傭兵們可是似的,遂有人湊近斯諾列瓦耳畔嘀咕:“大人,也許你真的不該怠慢他,即便是個孩子。那些傳說都是真的,這把劍也是首領之劍。搞不好,也許羅斯人真正的首領,就是這個孩子。羅斯首領說不定已經秘密交接。”
傭兵的話更令斯諾列瓦感覺荒謬,但轉念一想,那個被父親解救的卡洛塔,居然都成了奧斯塔拉的首領。
這世間還有什么奇跡不能發生的?
留里克抬起頭,操持著他童稚的聲音命令:“斯諾列瓦,我以羅斯首領的名義,命令你跪下!你的父親已經臣服于我。你!必須給我跪下。”
斯諾列瓦大吃一驚,一個小孩居然給自己擺譜了。
但是那些傭兵居然當場單膝跪地,行使一介武人的禮儀,就仿佛這小孩才是金主。
不!那孩子不是金主,定是傭兵們感覺到了威壓才紛紛跪下。
這番行動,鬧的斯諾列瓦尷尬不已。
其實留里克自己也有些露怯,確實自己這小身板與“毀滅者”這把長劍一對比總顯得非常違和。再說了,自己今日穿著著一套名貴的行頭,更像是一介商人的孩子嘛。
見對方猶豫,留里克雙手握住那大劍的劍柄:“你們的家族已經搬遷到羅斯人的領域,根據我們的協議,你們的安全當得到我的庇佑,所以,立刻下跪!斯諾列瓦,我本是立刻買下你父親運來的全部貨物,你的怠慢讓我氣憤。”
“哦!不!”唯有提及錢的問題,斯諾列瓦徹底慌了神。
有其父必有其子?實在不然。斯諾列瓦和古爾德的心性有所不同。
斯諾列瓦對于聯盟各個部族的首領,都有著各異的偏見。故鄉的首領是個壓榨窮人的大地主,梅拉倫的首領非常貪婪又偽善,羅斯首領似乎一直決定窩在北方,如今還有一個小女孩,居然做了奧斯塔拉首領。
斯諾列瓦更喜歡自由自在的做生意,倒是古爾德,這個老家伙在整個聯盟的控制區游蕩,實在知道自己需要強權者的庇佑。
斯諾列瓦天然的對各色首領有著鄙夷的態度,如今羅斯人首領派遣兒子來了,斯諾列瓦也就有了故意怠慢。
但是,錢就是錢。
這個胖子立刻起身,他實在知道這留里克態度的意思。家族,會因為和羅斯首領的交易,當即撈到一筆前所未有之財富。
此衣冠楚楚著無所謂干凈埋汰,四肢趴地的模樣好像一只烏龜。
“你起來吧。”留里克平靜的說。
這樣斯諾列瓦才爬起來,然后湊近留里克,雙手合十,一臉諂媚的笑容弄得他臉上的贅肉都為之顫動。
“我就是代表首領來與你洽談生意了。這里我其實很熟。”留里克又左看右看一番后,看著兩眼放光的斯諾列瓦:“錢已經準備好了,當我看到我要的貨物后,財富將第一時間拉到你們家族的居所。我奉勸你,以后見到我要多下跪,也不要像烏龜一樣趴著,像個戰士那樣單膝跪地即可。你必須記得,我們強大的羅斯人不是平白無故保護你們這些商人的,也不是平白無故給你們古爾德家族優惠。”
“啊!是的,在下有錯。”斯諾列瓦恭維著,這舉動也讓留里克明白,恐怕這個胖子遠遠不如他父親的品行。古爾德怎么說也是見過大風大浪的老家伙,懂得取舍,也有自己的傲骨。
這個斯諾列瓦可好,儼然一個“資本的工具人”,只要能撈錢,簡直巴不得跪下去舔舐干凈買家的靴子。
如果這樣最好,這樣的“資本工具人”,恰恰可以發展成羅斯人的工具人。
“我就坐一坐,此行主要和你見個面。你,給我的兄弟們準備些吃的。”
“是是。”斯諾列瓦點頭如搗蒜,之后立招呼傭人。
可以說,在卡努夫和菲斯克看來,自己的老大只用三言兩語,就讓一個衣冠楚楚的商人趴在地上。
真是一個王者的壯舉啊!
拿著首領之劍的首領之子,留里克的英姿給予菲斯克的震撼,已經超越之前見到的那巨量的財富。
一番休息后,留里克的肚子里塞滿了不少肉。
趁著吃飯的功夫,留里克的眼神瞄上了斯諾列瓦把玩的玻璃杯子。在仔細觀察一番后,他真是想哈哈大笑。
“這破杯子不是我造的嗎?怎么被這個斯諾列瓦當寶貝了?真是荒唐。不對!那幾個商人把我的杯子帶去南方了。就是他們!想不到還被古爾德買了?那倒是有可能,那個胖子喜歡收集一些奇怪的寶貝。”
留里克把話憋在心里,而他心里也有了底。
因為那些運輸玻璃器的商人可不會搞賠本買賣,既然古爾德覺得玻璃器屬于稀世珍寶?好啊!后面還有上百個裝滿烈酒的玻璃瓶呢!
再閑待著也沒什么意思。
留里克帶著兩個伙計起身了,他們三人在古爾德的宅邸白吃了一頓飯,但主家斯諾列瓦已經要支棱起肚腩翩翩起舞了。
海灘已經是人頭攢動,在約定之地留里克順利和哈羅左森接了頭。
在見到首領之劍后,哈羅左森大吃一驚。
“留里克!難道首領他沒來?”
“不錯。今日,我代行首領之責任。”
聽得,哈羅左森又是吃驚,不過再轉念一想,他還覺得一絲欣慰。他淡淡的說:“我想,這其實是你父親對你的試煉吧。未來你是我們的首領。”他說著這樣的話,心里暗爽不已,就是因為自己的兒子卡努夫,已經成了未來首領親密的跟班。甚至連“首領試煉”都不忘帶著。
“不錯,就是一次試煉。等古爾德來了,我親自和他交涉。”
“好吧。”哈羅左森右手捂著胸膛,略略躬身:“那么大首領,一切就交給你了。”
首領?留里克嘴角微微一笑:“好啊,我就是首領。我也是是應該表現一番,讓你們知道我的能力。”
今日,羅斯部族的人們皆著盛裝,也就是他們各自的最好的衣物。
這里能穿的一身雪白的,無一例外不是富裕者,就是這種人非常少。
留里克的白狐雪貂皮草,還有他扎起來的金色頭發,整個造型在人群人實在亮眼。
與他的亮眼相匹配的,還有自己姍姍來遲的母親,以及又戴上巨大銀飾的女仆長露米婭。兩個女人的到來,絲毫無法掩蓋留里克的亮麗。
甚至可以說,在留里克長出胡須之前,他依靠今日的著裝,扮作一個女孩也是可以的。
正午的陽光照得世界透亮,和煦的南風竄入峽灣,吹得人們倍感舒爽。
就在不遠處,一支大艦隊來了!
他們浩浩湯湯而來,揚起的風帆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岸上的人們翹首以盼多時了,甚至人們早就為上傳的靠岸,準備了大量沖灘的位置。
羅斯人的運輸船最好是找個真正的碼頭,倚靠著棧臺靠岸。古爾德自己是沒有靠岸的顧慮,他在羅斯堡經營這么多年,自然修了靠譜的碼頭。
就是比起以往的年月,今年他的商隊規模足足擴大了四倍!
古爾德真正的將絕大多數家當,懂昂克拉斯搬到了羅斯。
漫長的航行鬧的這個上年紀的胖子精神一直不好,唯有終于要抵達目的地了,他的精氣神突然振奮起來。
“姐姐,岸邊就是羅斯人的領地了?真是傳中的那樣,建立在峽灣中的定居所。”艾爾拉欣慰的同時也非常敬畏,因為僅從她的眼睛都看得出來,羅斯人的家園規模真的很大。
和梅拉倫部族有所不同的是,梅拉倫是建立在河畔平原,毫無拘束可言的他們當然可以四處開花,鬧的梅拉倫人口雖然龐大,他們居住也顯得頗為分散。
羅斯人截然相反!羅斯堡依托山區的緩坡而建設,此地卻是天然良港,也因此鬧的地狹人稠。
卡洛塔也被震撼到了,“真的,到處都是房子!海岸上到處都是船?!怎么這么多?!這就是羅斯人。”
“這就是羅斯人的地盤。”古爾德驕傲的說。
“大人,接下里我們的族人,都要住在這里了?”卡洛塔試探性問著古爾德,言語也多恭敬。
“這就看羅斯人首領的態度了。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你們不但能定居,生活會迅速恢復和平。”
卡洛塔欣慰的笑了。
經歷過一場大戰之后,劫后余生的她深深意識和平的可貴。在梅拉倫的奇遇,也令她意識到善良的人是有的,前提是真正的預見到,而非偽善者。
須臾,古爾德站在船頭,面向著自己旗艦的所有劃槳手:“兄弟們。奔向我們自己的碼頭,引領大家小心前進,不要撞壞棧道的木板……”
他大聲吆喝,親自指揮著旗艦的轉向。
古爾德的船隊開始做著整體性的運動,其他的小型商隊,則直奔羅斯人清理干凈的海灘。
就像往常那樣,候鳥般的客商與羅斯人很有默契。有一些海灘區域,羅斯人不會在此停船。一切都是因為默契,那些區域是留給客商停泊他們的船只。所謂船只只要沖灘,接著還會被繼續拉到滿是沙石的灘地,接下來的半年,這些船只大部分就放在岸上,以保證凍結的海冰不會破壞船只。
即便是古爾德的大型商船也必須如此,前提是他搬運走所有的貨物。
然而情況超乎古爾德想象。
他本意是拉著麥子的運輸船首先抵達棧橋,這樣他就能立刻雇傭岸上等候活計的羅斯壯漢們,雇傭他們把貨物搬走。
然而船只的勢能太強了!三艘運輸船沒有調配好,被橡木板加固的船只發生擠壓,船只本身沒事,結果鬧的棧橋塌了,以至于棧橋上的二十多人悉數掉進潛水里。
留里克真切目睹了這一情況:“難道,那個老家伙帶的貨物太多了?也好。”
留里克也注意到斯諾列瓦突然煞白的臉,他問:“你怎么了?看起來你們的船隊并沒有遇到大問題。”
“見鬼!我見到這個棧橋就懷疑,它太脆了。真搞不懂我父親為什么沒有好好修繕,現在我們可以造新的了。”吐槽一番,斯諾列瓦建議:“我的首領,現在我們去那邊吧。”
“也好。我要第一時間見到古爾德。”
留里克很高興斯諾列瓦直呼自己為“首領”,看來這個家伙也入戲了。
一支大劍依舊傾斜著背在身上,劍柄上的巨大紅寶石格外顯眼。同意顯眼的還有留里克一身白色毛茸茸的著裝。
說來非常有意思,畢竟整個北歐地界,最珍貴的毛皮基本歸雪貂皮莫屬。在沒有人工養殖的時代,獵殺雪貂開始一項技術活,加之雪貂只有到了冬季才會長出白色的毛皮,這就更增大捕捉難度了。
富裕者不約而同用雪貂裝飾自己,更大原因就是它的珍貴。
古爾德面對窘境,除了暗罵一個倒賣外,就只好組織船隊稍稍拐彎,去做著傳統的沖灘作業。雖說這樣比較毀傷船只的龍骨,那也比船隊都賴在海面遲遲不能靠岸好。
沉重的船只直奔海灘,那里的沙石必將緩解船只的沖擊。
古爾德僅僅抓住船頭的那根捆扎繩索的木棍,他的眼神赫然看到了岸上一個白色的小子。
是一個小孩?!
他定眼一看,頓時樂開了花:“是留里克!看來羅斯首領也到了。”
但是,奧托并沒有來。
甚至于奧托留在自家長屋呼呼大睡,腦子里做著有關瓦爾哈拉的美夢。現實是家人們全跑到海灘了,老伙計們也幾乎都去了,甚至于自己的佩劍也交由兒子暫行保管。
某種意義上奧托出現了短時間的大權旁落,成了真正意義的孤家寡人。
不過一切都無所謂了,他覺得自己心愛的羅斯部族終于找到了最完美的新收留,自己已經沒有太多的牽掛。所以,他曾討厭爛醉如泥,而今他自己也逐漸開始耽于享樂了。
他是大首領,目前也只有留里克敢于做出一番批判。
古爾德很想在落地后與奧托好好聊聊,尤其是洽談購買商品的事宜。畢竟貨物實在太多了,古爾德對留里克沒有那么大的信心,倘若留里克因為價目實在太高,降價當然也是可以的,但是這些事古爾德覺得還是要親自和大首領奧托好好聊聊。
結果呢?古爾德注定失算,但絕對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