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航行折磨著兩人的精神,本就低熱量的洋蔥因為辛辣,兩人也吃不了太多。雖然不想這樣,卡洛塔太虛弱了,她還是餓昏了過去。
艾爾拉的情況一樣的糟糕,她能從老家一路堅持到現在,堪稱一個奇跡。
洋蔥是六月十五日收獲的,奈何這支船隊拉的洋蔥太多,當船隊抵達梅拉倫集市的時候已經是十七日上午了!
即便是六月中下旬,北歐的氣候也只能用溫潤來形容,每一個夜里都是比較冷的,雖說這并不影響大量男孩在白天的湖泊里戲水。
吃洋蔥填飽肚子?那根本沒什么用,否則減肥人士也就不會追捧它。
麻布被掀開,水手們們大吃一驚。
“哇!難道還有洋蔥仙女?這里有兩個女孩的頭?!”
“你是傻瓜嗎?該不會是耶爾馬倫人的女孩被我們帶過來了?”
“也許吧,小孩都喜歡玩耍,有的喜歡爬樹,有的喜歡……嘿嘿,鉆進洋蔥堆里。”
水手從沒見過這種事,倒是船隊的主人意識到了問題:“你們別笑了,這肯定是兩個小毛賊。”
當她倆被水手粗魯揪出來的時候才清醒過來。
卡洛塔腦子很亂,她清醒后,腿疼卷土重來。
她被人拽著快被撕碎的衣服揪起來,因為滿身都是洋蔥根兒的泥土,她們清秀的臉龐完全被遮蓋,乍一看去真是骯臟不堪!
“這里,是梅拉倫嗎?”卡洛塔弱弱的問。
“你們兩個是老鼠!差點毀了我的洋蔥,我也不是什么惡人,現在滾吧!”商人根本無意處罰兩個小孩,更無意理睬女孩嘟囔的話,他只想將小孩驅逐掉。
因為商人抵達了梅拉倫人的港口,這里本就是人頭攢動之地,且梅拉倫人非常厭惡貿易區的暴力事件。
商人就是有氣,怒火也不會對著兩個一副乞丐模樣的小孩撒。
根本不由卡洛塔解釋,兩人就被粗魯扔上了岸。
那商人還“善意”的喊了一嗓子:“小乞丐,去祈禱吧!但愿梅拉倫人是仁慈的。”
又是膝蓋著地,卡洛塔這回堅強的沒有大聲尖叫,她痛苦中咬崩了兩顆快掉的乳牙,接著死命拽著不明所以的妹妹,踉踉蹌蹌向著一個狹窄的街巷挪動。
“慌不擇路的老鼠。”商人咧著嘴暗罵自己的晦氣,然后面對依舊嘻嘻哈哈討論的水手:“沒有什么洋蔥仙女,別笑了!快檢查我們的蔥,看看那兩個老鼠破壞了多少。”
類似的情況梅拉倫人見得多了,總有小賊冒險去偷商人的財務,鬧的梅拉倫的軍隊總得定期處死幾個來維持秩序。
行走在港口的人們都在關注新運抵的新鮮洋蔥,誰會關心兩個小乞丐呢?
兩人鉆進了骯臟街巷的隱藏潮濕的角落,是一個傾倒糞便的角落。它是真的惡臭不敢,也只有這里,能暫時給這對姐妹短暫的安寧。
滿口是血的卡洛塔坐下來,雙手捂住自己的膝蓋,小臉都為之憋紅了。
艾爾拉試圖安慰姐姐,換來姐姐堅強的苦笑。
“姐姐,我們怎么辦?這里就是梅拉倫嗎?你的嘴也沒事嗎?”
“就是……就是梅拉倫。我牙掉了,以后會長新的。”
“現在……我們怎么辦。”艾爾拉焦急的問。
怎么辦?事到如今卡洛塔也不知該怎么辦?但是求生的本能告訴她,自己和妹妹必須堅強活著。
或許,幸福就在前方,這是這命運中的苦難還沒有過去罷了。
她勉強告訴妹妹:“我們要找到梅拉倫人的首領,告訴他我們的經歷,我們的部族。我們一定會得到優待的。”
“好,有姐姐在,我什么都不怕。”說著,艾爾拉無所謂周遭的惡臭,她湊近姐姐依偎著,唯有這樣,卡洛塔和艾爾拉,這對可憐的姐妹才感覺到了可貴的溫馨。
臟亂惡心的角落只是暫時的避難所。入夜后她們瞧瞧的離開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關注,也沒有人會關心街頭乞丐的命運。
如果真的要關心,那就是梅拉倫首領的態度,是否接受部族貴族的建議,處死全部的街頭乞丐。
這樣,這群潛在的盜賊就能永遠的消失掉,商人們再不用擔心自己的意外損失。
梅拉倫的龐大超過了卡洛塔和艾爾拉的想象!
相比于故鄉,此地明顯更加富足。
但梅拉倫再是美好,此地可有自己的立錐之地?不!沒有的。
一個美好的未來現在仍是遙遙無期。
還有這里本就有的乞丐,一群和她們一樣衣衫襤褸的小孩一樣不少?和真正的乞丐搭訕?卡洛塔不敢,艾爾拉更不敢,或者說她們根本就不屑。
兩個孩子有找到了一個陰暗潮濕的矮巷子,這里唯一的好處就是此地并非傾倒糞便之地,它不過是兩戶人家石頭圍墻中的縫隙。
也許,在和梅拉倫人首領接洽之前,這里就是自己的避難所。
她們扔在等待一個合適的契機,日子也一點點的過去。
但是卡洛塔的傷勢愈發嚴重了,長時間的饑餓快要磨損掉她最后的生命力!那搜集到的殘羹剩飯,姐姐將大部分交給妹妹,換來的也不是妹妹的平安。
兩個女孩都在生死線上掙扎,直到現在,艾爾拉依舊堅信著姐姐。
直到一個可怕的臨界點,姐姐的腦袋夠了下去,任由妹妹使勁推也沒有喚醒姐姐的精神。
“姐姐!你……你……”
艾爾拉覺得可愛的姐姐已經離開自己,去和早已死去的父母族人相聚。
不!她不能死!
一身骯臟又痛哭流涕的艾爾拉,她始終相信一個奇跡,那就是來到梅拉倫,自己和姐姐會得到救贖。
因為女武神給予了恩惠,可能是自己和姐姐都沒有遇到那個被女武神派遣而來的貴人。
痛哭的艾爾拉沖出藏身的巷子,暴露在一樣臟兮兮的街道,向過路的人哭訴著。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姐姐!”
“我求求你們!我的姐姐要死了!”
“你們誰來救我們啊!嗚嗚嗚……”
可憐又可悲,艾爾拉只是跪在地上嗚嗚的苦,虛弱的她幾乎都哭昏了過去,雙眼也哭腫了。
路過的梅拉倫族人,誰會關注一個骯臟的小乞丐?尤其是一個小女孩乞丐。
因為,倘若是個小男孩,可能會有好心人將其領回家,爾后培養成一個忠實的男仆。至于女仆,當然也是需要的,只是正常人家不會覺得帶走一個身份可疑的女乞丐是正確決定。
而且這種臟兮兮的皮包骨的小女孩,就是做皮肉生意的鴇子也不會關注。那群人培養的都是從正經人家買來的養不起的孩子。
梅拉倫街頭流浪的一群孩子,這里的流浪女孩是最被輕視的一群。她們死得往往如同一只撲街的老鼠,尸體被梅拉倫人發現后拉走,隨便找個土坑埋掉。
難道滿懷希望來到梅拉倫,換來的就是死亡的結局?
有一個大善人給了古爾德一個要求,而古爾德又安排自己信賴的手下耶夫洛,幫助其未來的主人完成善良的舉動。
耶夫洛帶著二十多人登陸了,他們不是兜售古爾德的商品,這方面完全是古爾德家族親自負責,從事武裝護衛的一票傭兵,他們接受了新新任務。
耶夫洛的任務只有一個——盡可能搜集街頭無助的小孩。
對于這個任務,耶夫洛完全是支持的!他幻想自己能在梅拉倫的奴隸集市,發現可憐的芬族小孩,也就是自己的族人。
近二十年前,那時候自己可憐無助,現在,他有了能力,只想救下自己的同族。
然今年的奴隸集市只有另一群可憐的布里吞人,不存在任何一個芬族人。
無助的小孩還是要搜集的,這里男女完全不限制,即便是乞兒,只要大抵是健康的,可謂有一個算一個。
一個小女孩尖銳的痛哭聲引起了耶夫洛的注意,他以為不過有是父母當街訓誡孩子,待其領著人去一探究竟,才發覺一個衣服幾乎就剩下遮羞布,渾身是土、光著藏腳的小女孩在痛哭。
一個小乞丐?
不!問題恐怕并不簡單。
畢竟耶夫洛已經是一介戰士了,這就使得他對金屬色澤的東西極度敏感。因為劍,就是金屬色的,只有看清它的色,才能避免在戰斗中被擊中。
哪怕是臟兮兮的,耶夫洛看到了女孩頭發辮上的發卡。
這個發卡不一般,說是一個被父母拋棄的孩子,豈能戴著銀子打造的發卡?
什么?她還說有一個姐姐?
耶夫洛一甩脖子:“兄弟們,救了她吧,似乎這巷子里還有一個女孩。”
“老大,可以嗎?我覺得她太臟了,會弄得我們一手跳蚤。”
“對啊,老大,我們何必呢?還有別的孩子,這個小女孩她注定要死,我們……”
“閉嘴吧。就是再臟,把頭發剃干凈,再用肥皂洗干凈就行了。”耶夫洛不悅道,“我覺得很異常。我有一種預感,我們現在救了這個女孩,我們所有人都能得到好處。”
“是的老大。”傭兵不耐煩道:“撿到一個給一個銀幣,咱們大家平分。不錯,金主大人是慷慨的。”
“不是的!我的預感難以形容,現在跟我走!記住,我是你們的隊長。”說罷,耶夫洛一甩脖子一個上前去。
傭兵們無奈,只好走近這個哭泣的很長時間沒人搭理的小女孩。
艾爾拉,她哭紅的雙眼看到了一大群人站在自己面前。他們全副武裝的樣子嚇人一跳。
艾爾拉直接癱坐在地,然后下意識的抓住自己破損衣服的破布遮掩身子,然后頑強站起來。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姐姐吧!她要死了!求求你們。”
“你是在求救嗎?”耶夫洛善意的問。
女孩使勁點點頭:“一定要救活我的姐姐,我們還有很重要的事!”
“好吧。兄弟們,我們走。”說罷,耶夫洛突然抱住了極度輕盈的女孩,根本無所謂她的骯臟。
耶夫洛就是這么干脆,女孩所謂“重要的事”令他覺得事情的確不簡單。
一行傭兵鉆進狹窄的箱子,耶夫洛赫然看到一個側傾身子的小女孩。
她,看起來已經死了……
耶夫洛放下懷里的女孩,這孩子一個健步就沖了過去,撲在她姐妹的“尸體”上。
“老大,有些遺憾呢?”
“是啊。不過救一個,至少是一個銀幣。這女孩很幸運,遇到我們這些善人。”
耶夫洛夫伸出手,制止手下的話。“我去看看,你們把風。”
是否是死尸,耶夫洛還需親自判斷,她覺得這倒斃女孩的情況有所不同。尸體該是灰白色的,這孩子可不是。
他蹲下來,在另一個小女孩的哭泣中,將手貼在面前倒斃女孩的脖子,微弱的脈動觸感真是太真切了。
“大人,我的姐姐是不是已經死了?!”
耶夫洛先是一怔,皺著眉問道:“孩子,你是不是很久沒吃飯了?”
“是啊,大人。姐姐她都把找到的吃的給我,可她……嗚嗚嗚……我沒有姐姐了。”
“她是餓昏了,根本就沒有死。”耶夫洛笑著看著哭泣的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艾爾拉,我姐姐叫卡洛塔。”說罷,女孩繼續哭起來,哭得不停咳嗽。
“好了艾爾拉,你姐姐沒有死。”說罷,耶夫洛從自己的腰包里拿出干糧——一小塊麥餅。
麥餅的出現完全抑制了艾爾拉的哭泣,她出于本能抓住麥餅就啃起來。
耶夫洛拼命搖晃著癱軟的卡洛塔,拼命呼喚著女孩的名字。
冥冥之中,卡洛塔覺得自己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山頂,遠處就是波瀾的大海,頭頂上滿是云朵,距離自己一步之遙。
在云朵上,自己的家人族人都在那里,他們的臉上洋溢著笑容。
突然間,耳畔傳來這樣的聲音:“卡洛塔!你給我醒過來!你現在不能死!”
來自諾斯語的親切呼喚來自一個男聲?
突然間,幾乎靈魂滅謝的卡洛塔睜開了眼睛。
她湛藍的眼睛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的面孔,但是這個面孔一點都不可怕,甚至還有一種可以依賴的感覺。
“卡洛塔,你終于醒了。”
“你……”張著干癟的嘴唇,卡洛塔緩緩說:“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當然知道,我這就來救你。”
“是瓦爾基里派你來的?謝謝你……”說著,卡洛塔脖子一歪,好似又昏了過去,這次她眼角流出了熱淚。
耶夫洛沒有磨嘰,勒令部下扔來裝滿麥酒的皮水袋,他咬開木塞,頗為粗暴就往女孩嘴里使勁灌廉價麥酒。
最廉價的麥酒,關鍵時刻它也能填飽肚子。因為,這里用的麥酒幾乎沒怎么過濾,不但酒精度數極低,酒液更是渾濁不堪,那就是懸濁的燕麥顆粒!也就是說,它實際還蘊藏很多能量。
這一刻,酒也變得甜美,虛弱的卡洛塔突然清醒過來。她覺得情況不對,待睜開了眼睛后什么都不管了,她抱住這皮睡袋,肆無忌憚暢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