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兒子,奧托想到了很多事。
倒是尼雅對兒子的舉動特別支持,每個母親都希望自己的愛子成為各方面都優秀的人,此乃母親的本能。
一個寒冷又平常的冬季早晨,今日開始,留里克迫于新一輪降雪,不得不暫停山坡上的訓練。
暫停歸暫停,春季后它還將繼續。許多孩子,像是卡努夫,這孩子可不會閑著。
留里克已經知曉,卡努夫會隨著自己父親,腳踩滑雪板拉著雪橇更遙遠的北方打獵。完全不用擔心獵捕的野獸會腐爛,那些被獵殺的馴鹿,將以被凍得如石頭般的姿態拉回部族。而且這樣的獵物純屬獵手占有,它根本不會參與到部族內的財富分配。
時代已經變了,很久以前部族的許多財富還是會進行比較合理的分配。例如五十年前,當祭司維利亞還年輕的時候,那時候羅斯堡的居民才兩千多人。長達半個世紀的時間,因為人口的繁衍,以及一大批來自南方盟友的小家庭的遷入,人口才變成現在的數目。
那些遷入的人口他們并不太可靠。如若羅斯部族有什么大的變故,他們又會回到南方。
曾經居民血緣都很近,他們非常樂意互相接濟。
可廣大族人對自身的歷史非常缺乏了解,他們也沒有明確的姓氏,居民普遍又是早婚,甚至人口的壽命達到五十歲又是比較困難的。
這些因素加起來,使得五十年間,羅斯堡自建立到現在愣是發展到了第五代人!
許多居民非常清楚自己和朋友們有著共同的祖先,問及明確的信息就都不清楚了。以親情血緣為紐帶凝聚整個部族的時代正逐漸過去,如今部族更需要一個強力威望的人擔任首領,同時,各個家庭的自我意識也越發強烈。
近些年來,索貢航線的戰利品分配原則也發生巨變!
曾幾何時,首領帶人去拿走諾夫哥羅德的仆從者的貢品,帶回羅斯堡對所有的家庭進行平均分配。
如今,只有派人參與的家庭能拿到大部分貢品,那些沒參與進來就只能得到少量寶貝,漸漸變成微不足道的福利。人人都知曉,若是這樣繼續發展下去,索貢航線將不再是惠及整個部族成員的“公共活動”。
時代不停的轉變,桀驁不馴的他們對此并沒有太多怨言。
冬季的陸路打獵行動將展開,卡努夫和自己的父親將加入到遠行打獵的大軍中。他們往往結伴而行,遇到鹿群圍殲之,遇到狼群更是圍殲之。
他們的打獵就好似戰斗,遇到任何的野生動物都會想方設法的獵捕到。
若是能獵捕雪貂,一張毛皮帶到南方盟友的市場都能大賺一筆!
不過,男人們的互相照應的集群打獵,還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肉食。畢竟相比于有腥味的魚肉,他們對鹿肉情有獨鐘。
奧托也是如此,他作為首領也會參與其中。
按照傳統,他是可以帶著自己的兒子留里克前去,如今兒子有意去維利亞那里學習,自己的意愿只好作罷。
這天,奧托在自家準備打獵時需要的食物,此事不必過于操心。
因索貢航行,首領立下大功自然首領一家分得財富最多。
奧托給自己準備一些已經完全干燥的黑麥面包,一些腌漬鹿肉干咸魚肉干,乃至一小罐蜂蜜。
干糧的事可由妻子好生準備,這不,尼雅已經在用鐵刀將硬邦邦的肉干努力切成容易咀嚼的小塊。
奧托還有更重要的事,有道是打鐵還需自身硬,一個優秀的獵手必須有著足夠強大的武器!
羅斯堡西邊的丘陵山區,那里有著大量的發紅的巖石。部族的鐵匠知曉那就是赤鐵礦,經過一番復雜的冶煉工藝,就能制造出鐵器。
礙于本時代羅斯部族的冶鐵技術非常糟糕,他們根據經驗,不得不用更長時間炙烤生鐵之后進行鍛造。鐵匠們沒有更高的工藝升高爐溫,他們打造的所有鐵器都皮偏脆軟。
這其中的科學原理他們根本沒有概念,唯有祖上遺留下來的經驗。
部族的勇士因此大規模使用單刃斧,他們當然也使用雙刃劍,那是一種長度較短的寬刃鐵劍。
于當前的鍛造工藝,乃至到丹麥人的鍛造工藝,他們就只能生產這樣的武器,其實在這個時代已經完全夠用了。
畢竟此時的歐洲就是一個比爛的時代,維京人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武器過于落后,他們驚嘆于從遙遠羅馬買來的少量利劍居然削鐵如泥,羅斯部族也感慨諾夫哥羅德人曾經就敢于只用一堆木棒和石矛做武器,挑戰穿著鎖子甲手持戰斧的羅斯勇士。
奧托的佩劍“毀滅者”就是削鐵如泥,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這支先祖花費巨資從都留在諾夫哥羅德的羅馬商人手里買到的劍,它居然是出自更遙遠的東方。“毀滅者”是一支有著花紋的鋼劍,它就是削鐵如泥!
只有和敵人的戰斗中,奧托會使用自己的寶劍,像是打獵這樣的活動,使用可投擲短矛的機會更多。
他在制作一些投擲短矛,最關鍵的就是打磨出矛頭的利刃。因為科技的落后,這里不存在砂輪機,奧托只得用很長時間用開采的磨刀石不停的打磨。
他的妻子尼雅或是厭倦了打磨聲音,突然嘟囔:“你果然就不該帶留里克去,他就是太小了。你的決定很聰明。”
“你提這件事干嘛?留里克不參與打獵,他今天第一次去維利亞那里學習,這是你希望的。”奧托勾著頭嘟囔,手上的磨刀石可沒停。
“其實……其實我……”尼雅想到了非常多的事情,手中切割咸肉的鐵刀也暫停下來。
尼雅抬起她因為辛勞滿是皺紋的額頭看著丈夫:“奧托,其實對于兒子,我并不希望他那么熱衷于打斗。”
“他沒得選擇。他是個男孩,以后就是男人。他必須去打斗。”
“但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奧托靜下心,他也想到了許多悲傷的往事。“涅烏斯,還有托格拉,他們的死是一個意外。你我都非常遺憾。”
夫妻二人提及了留里克死去的兩個兄長,老來喪子真是大不幸,直到尼雅以極高的年齡成功誕下了一個健康的孩子。
其實,僅從尼雅四十歲成功生育這件事,它就是不折不扣的人間奇跡。
生下的留里克,他誕生之初的不哭不鬧充分體現出他有著強大的剛毅性格。
至少祭司維利亞就是這樣解釋的,這位最有聲望的祭司活了七十年從未遭遇過這樣的事,自然而然就不得不給予一些超自然的解釋。
尼雅可管不了那么多,不管留里克是否是“奧丁的祝福”,首先他是自己唯一的親生骨肉。連續夭折兩個兒子,年紀幾乎到五十歲的尼雅,她根本經受不起新的打擊。
她希望兒子不要去接觸任何危險的事,雖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自私,也是在對抗勇士的價值觀,亦是令丈夫反感。
她還是向丈夫說明了自己的想法,得到的自然是奧托的反對。
“你就不用擔心什么。讓留里克安心的待在家里,或是待在祭司的長屋一輩子?看起來他是安全的,可那和懦夫有什么區別。尼雅!你可要明白!當我們的兒子會說話的時候,他可是親口告訴我們,他是要成為首領的男人。一切都是他的命運!如果我們敢于阻撓,就被立刻生病而死。”
奧托的言語帶有威脅的意味,尼雅突然反問:“可是你還是許可他去維利亞那里。為什么?你為什么會支持這個?”
“唉!那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們不能過多的干涉他。我的態度是永遠不變的,我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得太近。”
“是怕被她們感染忘記了去打斗?”尼雅問道。
“我確實有這樣想過,還有另外一些因素。”奧托定了定神,看著妻子,“沒有誰比我更了解維利亞,她不是一般的女人!現在我真的慶幸,維利亞在部族里有著巨大的威信,大家都非常信任她在祭壇說的所有的話,而她還是一如既往的支持我。可維利亞已經太老了!她的生命很快就會結束,她畢竟是一個人。”
尼雅聽得出丈夫言語存在深意,但她真的不明白。
“是什么意思呢?”
“我有點擔心那個波娜。”奧托嚴正的說:“一個優秀的首領不能被那群祭司所左右。我聽說那些法蘭克人,他們的祭司比首領的權勢更大!究竟誰才是首領呢?也許祭司才是!”
奧托這里說的當然不是真實情況,實際是法蘭克的君主與貴族,對于羅馬教廷有著極高的尊重,而教皇的權力確實越來越大。消息傳到北歐這里,換成維京人普遍能理解的,就成了奧托的這番說辭。
“那個波娜不是什么有野心的人。”尼雅辯駁道。
“但愿如此。當維利亞死了,波娜就會繼任。到了那個時候,她是否就有野心了呢?尼雅,你我都已經老了,也許我們無法看到我們的留里克結婚的那一天。我們不能完全相信維利亞的話,我甚至認為,維利亞是故意說留里克是被奧丁祝福的。奧丁是否真的施加祝福,凡人又如何知曉?”
“不!他就是被祝福著的。”尼雅篤定道。
“好吧,但愿如此。”奧托繼續拿起磨刀石,“我還是不希望留里克和那些祭司走的太近,如果留里克被她們的言語所感染,會不會慢慢的變得只聽從祭司的意見。這樣縱使留里克成了新的首領,他的抱負還能實現嗎?因為那種情況下,他都要聽那些祭司的。”
尼雅聽明白的問題的結癥,心里也不禁一緊:“如果這樣,我們也許確實該把他叫回來。”
“不必了。”奧托搖搖頭:“就在這幾年,也只有這幾年。過了這段日子,他就不能再去維利亞那里學習了。”
“所以你就只讓他學習幾年,比如學到十二歲?!”
十二歲,羅斯部族乃至南方思維亞人盟友的傳統概念里,一個男孩到了十二歲,就該履行許多男人該有的義務,某種意義上就可以認定男孩已經長大,實際當然不是這樣。
奧托解釋道:“一切都要看維利亞的壽命。幾天前的婚禮大會,我看到她已經過于蒼老了,再過一年兩年,她可能已經無法再戴得動鹿角盔。也許,留里克在十二歲之前,維利亞就已經壽終正寢。到了那個時候,我不覺得留里克還能從波娜那些學得什么知識。”
說到此,奧托再度硬下口氣:“我告訴你,我親愛的尼雅。維利亞是偉大的,我可以證明這一點,我曾從她那里學到一些知識,所以我懂得如何很好的治理我們的部族。我一直相信,如果維利亞是個男人,她將長期作為一個首領。不用為她的身份悲哀,她是我們的智者,備受大家崇敬。
但是那個波娜!她不是智者,除了節日的祭司背誦一些咒語外,她一無所知。”
尼雅點點頭:“我基本明白了。你是希望留里克多在維利亞那里學一些知識,也希望維利亞不要太長壽。”
“對。留里克必須被訓練成一個勇敢的善于搏斗的人,他必須變得強壯,必須有打敗許多人的能力,他已經展現出這種天賦就必須進一步加強。他長大一些后我會挑選我信得過的勇士訓練他。我是愛他的,我必須通過這種方式,把他推到首領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