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看過密信之后李世民一巴掌拍在龍椅的扶手上，發出巨大的響聲。
朝堂瞬間就安靜下來，無人敢在這個時候捋虎須，岳山和長孫無忌這樣的近臣，魏征這樣的強項之人都不敢。
站在人群最前列的那些大臣明顯能看到，李世民拍椅子的手掌在不停的抽搐……可見他的憤怒，否則也不會這樣‘自殘’。
“趙蒙，把密信念給他們聽。”過了好一會兒李世民冷冷的聲音響起。
趙蒙慌忙跑過來撿起掉在地上的密信，上面寫的很簡單，但內容卻讓他也心驚肉跳。然后下意識的看了一眼岳山。
穩了穩心神他才讀道：“利州民間風傳，應國公武士彟任職利州期間，相士袁天罡前來作客，言武夫人當生貴子，武元爽、武元慶二人可位三品。”
“應國公令乳娘懷抱太子妃詐稱男兒。袁天罡視之大驚，言龍睛鳳頸若為女，當為天下主。”
“唰”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岳山。
這真是說什么就來什么啊。剛說要是有人想害太子妃肯定還有別的后手，這話音剛落余音還繚繞在耳邊，后手就出來了。
要不是知道岳山不會干這種事情，他們都要懷疑這是不是他導演的了。
到了這個時候沒有人在懷疑岳山的話，讖語就是假的，目標直指太子妃。
然后所有人都心驚驚懼不已。
又是一起利用神秘力量來害人的手段，上次雌雞化雄直指皇后，差點把皇后給廢了。
雖然被岳山給破解了，但后果也很嚴重。岳山受到天譴可能要絕后了。也因為這件事情五姓七望直接有兩家被滅門，數十個權貴之家被牽連。
經過那件事情之后，大家都以為再也沒有人敢用這種方式害人，起碼岳山還活著的時候沒人敢。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從那之后各種祥瑞啊、讖語啊什么的幾乎就見不到了。
可沒想到今天又出現了，而且目標再一次指向了皇室。
往深處想想，這次的目標真的是太子妃嗎？會不會是為了借著這個機會謀害皇孫？
再往更深處想想，誰都知道李世民把嫡皇孫晉王李象看成了是蒼天支持他改革的象征。
是不是有人在利用這件事情打擊晉王，給朝廷的改革制造障礙？
細思極恐啊。
搞不好又是一場大清洗啊。
另一邊岳山也驚了，袁天罡給武則天算命的事情居然是真的？
這件事情在原本的歷史上就傳的很邪乎，岳山認為應該是假的。
最可能的就是武則天給自己臉上貼金故意讓人散步的謠言。
很簡單的道理，袁天罡又不傻，就算真的看出來某個人可以當皇帝，難道還敢當眾說出來不成？
還是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出來，真以為沒人去告密嗎？
要知道武士彟是太上皇的忠臣，李世民是巴不得找個機會把他給宰了的。但凡傳出一點點風聲，武士彟全族和袁天罡都要死。
不對，他馬上就推翻了自己的想法。正因為這個消息傳到了朝廷的耳朵里，才證明這件事情是假的。
就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武士彟出列‘噗通’跪在地上，悲憤的道：“臣武德七年任職揚州，貞觀四年期滿改任利州。時年暢……太子妃已有五歲，如何能偽裝成男童。”
“就算我有此心，又如何能瞞得過袁天罡的眼睛……請圣人明察，還臣還太子妃一個公道。”
說完已是淚流滿面。
本來眾人就已經相信所謂讖語是假的，到現在更是再無一絲懷疑。
正如武士彟所說，他去利州的時候太子妃已經五歲多了，怎么偽裝成男童？不會真的有人以為穿件男童的衣服就可以了吧？
再說袁天罡是名滿天下的大相師，一生閱人無數豈會看不出男女？
要說女生男相還可以解釋解釋，問題是太子妃怎么看都是個美人，這要是也能看錯那袁天罡也不配當神相了。
那些散布謠言的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這么大的破綻都沒發現。
岳山現在也是一腦袋漿糊，原本的歷史和現在的歷史徹底攪和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楚哪是真哪是假了。
李世民和藹的道：“應國公快起來，我一定會查清真相給你一個交代。”
此時他也徹底相信有人圖謀不軌的事情了。
不過手上的劇痛也讓他從震怒中清醒過來，他還沒忘記今天喊岳山過來的原本目的。
安撫過武士彟之后，他又對岳山說道：“太白現白晝，女主昌又是什么意思？”
眾人也醒悟過來，是啊，這才是最開始的目的。只是后來話題被扯到了‘女主武王代有天下’這句讖語上面。
女主武王被證明是假的了，這天象是確確實實存在的，還有太史令的批語，這你要如何解釋？
聞言，岳山露出胸有成竹的的笑容，一開始他還真沒辦法解答，可有了這么長時間的緩沖他已經想到了一個不錯的借口。
“女主昌我也認同，可誰告訴你們女主就一定是你們想象的那個女主？”
聞言眾人不禁愣了一下。仔細一想，還真是啊，誰規定女主就一定是女人當皇帝了？
緩了一會兒給眾人消化的時間，然后岳山才繼續說道：“諸位的妻子是你們家的女主人嗎？諸位的母親、祖母是家里的女主人嗎？”
“為什么女主就一定是你們想的那個，而不是諸位家中的女主人呢？”
眾人下意識的點點頭，這個答案卻是也沒問題啊。
這時站在隊列靠后位置的李淳風站了出來道：“岳候的解釋確實有道理，可普通之家的女主人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天象警示？”
岳山有些詫異，李淳風不傻啊，到了這個時候還敢站出來和自己對線？而且雙方私交還算不錯，他要做什么？
不過隨即就看到他在隱蔽的朝自己使眼色，岳山腦中靈光一閃頓時想到了他的目的。
李淳風能看出自己解釋里的破綻，別人也能看出來，他的目的應該是想配合自己整出一個完美的解釋堵住所有人的口。
想到這里他也微微頷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李博士問的好，一家兩家女主人地位的改變不會引起天象示警。如果是千家萬家，是整個天下該風易俗呢？”
“改風易俗？”李淳風問出了所有人都想問的問題。
“男女一陽一陰相輔相成共同構成了人類世界，只是諸位有否想過幾千年來女人的地位太低了？”岳山道：
“三從四德、七出之罪，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喪從子。妻子稍有不從便會遭到休棄，丈夫不管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妻子都要順從……奴隸也不過如此吧。”
岳山自然是把女人的地位說的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就是為了引出最后結果的時候能更加讓人無可辯駁。
說到女人地位問題，不用李淳風搭話就有人站出來反駁道：“清水候此言差矣，男女之別三綱五常乃是圣人所定，怎么會有問題？”
岳山反問道：“那敢問這位同僚，你所言的三綱五常是哪位圣人所定？”
“這……”那人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
雖然大家都把三綱五常掛在嘴邊，可這到底是誰提出來的，知道的還真不多。其實是根據董仲舒等人的思想確定的，董仲舒算圣人嗎？
這時另外一位官員站出來道：“三從四德、七出皆出自儀禮，乃儒家十三經之一……”
岳山直接打斷他的話道：“儀禮我自然知道，不過是一本記載周朝禮儀的書籍而已。周朝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距今一千多年，那時候的禮儀能適應現代嗎？”
“再說，周朝的東西就一定是對的嗎？”
“大膽。”馬上就有十幾個人站出來職責岳山不尊古禮不尊圣人什么的。
岳山冷笑一聲道：“周朝采用的是井田制，天下所有土地都是朝廷的，你們是不是也準備恢復井田制？”
頓時這些人都被噎的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誰敢說恢復井田制？不說天下的權貴會不會把他們給吃了，他們自己也不愿意啊。真恢復井田制了他們的土地馬上就成國家的了。
“你……你休要狡辯……”好一會兒才有人漲紅著臉道。
“什么叫狡辯？”岳山臉色陰沉下來，斥責道：“對你們有利的就是圣經就必須要遵守，對你們有害的就要改變就要剔除。寡廉鮮恥說的就是你們這樣的人。”
“我……我……你……欺人太甚，我……”那些官員被說的惱羞成怒，大有上來和岳山打一架的趨勢。
“肅靜，朝堂之上豈容爾等喧嘩。”趙蒙大喝一聲，打斷了他們的爭執。
這是那群人才后知后覺的想起自己干了什么，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哼。”李世民冷哼一聲：“你們不是口口聲聲說遵守周禮嗎？周禮就是教你們如此對待君上的嗎？”
“臣等君前失宜請圣人恕罪。”那些人都嚇了一跳，連忙請罪。
“所有人都記下，罰俸三個月，下次考核為最下等。”李世民道。
“喏。”吏部考功司官員馬上站出來把所有人的名字都記了下來，包括岳山的。
不過懂的都懂，岳山這就是走個過場。到了他這個級別所謂的功過不在于吏部，而在于皇帝怎么想。
處理完那些人，李世民又看向岳山道：“我讓你解釋女主昌的天象，不是讓你替女人打抱不平的。”
岳山抱了抱拳，道：“圣人此言差矣，不是我要替女子抱不平，而是蒼天為女子抱不平。”
李世民眉頭一皺，道：“不要危言聳聽。”
岳山道：“圣人聽我解釋自然就明白了。”
“周朝的禮儀制度肯定是存在巨大問題的，要是沒問題也不會有后面的春秋戰國，也不會有秦漢。應該一直是周王室的天下才對。”
“有問題的周朝已經覆滅千年，可它的陋習卻被后人封為圭臬，實在可笑。”
“本來應該和男人陰陽相合相輔相成的女人地位還不如奴隸，這肯定不是蒼天愿意見到的。”
“只是天下的問題太多了，如果事事都要蒼天來示警，那估計每天都有異常天象發生了。天只會找一些重要或者出現了改變契機的事情才給出警示。”
“我以為，今日的大唐發生了足以改變女人地位的事情，所以蒼天才會做出反應。”
“諸位可以想一想，在太白現白晝天象發生之前，大唐有什么足以改變女人地位的事情發生。”
眾人不禁陷入了思索。
好一會兒突然聽到李淳風驚喜的道：“女子書院，娘娘創建的女子書院。”
岳山欣然道：“對，就是女子書院。”
“男子還能通過拜師游學去讀書識字，而女人如果不是家學淵源一生都不可能接觸到書本。”
“不讀書就無法開啟心智明白道理，一輩子都渾渾噩噩只能人云亦云。”
“女子書院開天下之先河，教授女子禮儀學問。而一旦女人開啟了心智掌握了學問，地位自然會隨之提升。”
“這……”眾人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這個解釋咋一聽很不靠譜，可越想就越覺得有道理。
一開始眾人都沒把女子書院當回事兒，這幾年朝廷的改變實在太大了，多一所女子書院根本就沒人管。
但現在仔細一想，這東西是皇后開的，是前所未有的新東西。目的是為了教導女子各種禮儀和學問……
仔細算起來這玩意兒還真的值得老天爺給一次異象。
岳山再接再厲的道：“正所謂男主內女主外，男人在外拼搏家中的一切都交由女主人管理。如果這個女主人什么都不懂，她能管得過來嗎？”
“孩子也從小就跟著母親身邊長大，一個明理識節的母親教出來的孩子和一個大字不識什么都不懂的母親教出來的孩子一樣嗎？”
“所以才會有人說，‘賢妻旺三代，蠢妻毀七世’之說。”
“為什么會有娶妻當娶五姓女的傳言？難道五姓女真的就如此高貴？不，因為五姓七望是文化士族家學淵源，他們家族的女子從小也接受良好的教育明是非懂道理。”
“所以你們真正想娶的不是什么五姓女，而是一個類似于五姓女這樣有學識懂禮儀的賢內助。”
“可以說女子書院改變的不僅是女人自己的家庭地位，對男人的事業和整個家族都有這巨大的幫助。”
“所以說，女主昌的天象就是在照應女子書院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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