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中應該比誰都清楚，這種事情就算是宰輔都避之不及，如果不是我無意中被你牽扯進來……是絕對不會插手的。”王珪搖搖頭道：
“求我沒用，決定權在圣人手里。你能讓他滿意，保全家人不可能，留下一條血脈不使衛家祭祀斷絕老夫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關鍵時刻到了，衛大茂放下筷子陷入了思考。
王珪自降身份來大牢，衛大茂又哭又笑，都是有目的的。
王珪希望能說服衛大茂全招了，甚至為了討好皇帝還可以稍稍攀咬一部分人，這樣他就能撇清干系不被牽連。
衛大茂希望用自己的坦白盡可能多的給衛家保留一絲希望……這就是一場交易。
現在就是雙方談判的談條件的時候。
“我次子衛蒙一直閉門苦讀，只要你能保全他那一脈……”
“不可能。”不等他說完，王珪就直接拒絕道：“別說保全一脈，就算你那些養在府上的子女一個也保不住。最多……”
“你在雨花巷養了一個外室，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兒子，我可以抹除他們和你的關系讓他們就這樣過一輩子。”
如果是平時被人提到外室和私生子他肯定會跳腳，但今天他很平靜：“非要如此嗎？”
“只能如此。”王珪不容商議的道。
“好，我答應你。但我要你把他們送走，越遠越好。”衛大茂道。
“新馬島，這個名字你應該聽說過，朝廷準備往島上移民，我會把他們送到這座島上。”王珪想了想道。
“海外嗎？也好，遠離中原也就少了人惦記，就新馬島。”衛大茂緩緩的道。
至于為什么要保這個外室和私生子，原因很簡單，沒有進族譜。
雙方沒有說什么要給這個外室和私生子帶多少錢，要保證他們安居樂業之類的，沒意義。
在這種時候衛大茂只能相信王珪會念最后一絲舊情，給他們一個好的安排。
然后兩個人就沉默了，交易結束，實在沒什么好說的。敘舊？呵呵，都恨不得對方死，哪有舊可敘。
“我走了。”左右不自在王珪也不想在多待下去，起身說道。
衛大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沒有理他。
走到門口王珪回頭看了一眼這位老友的背影，看到的是白花花的亂發佝僂的身軀……心情很復雜，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一路走好。”
衛大茂身體一僵，想轉頭和王珪說些什么，但轉了一般忽然有停住了，只是伸出手揮了揮表示聽到了。
王珪點點頭轉身離開。
“啊！！！！”剛走出沒幾步一聲撕心裂肺猶如鬼號的吼聲從背后傳來。他頓了一下，嘆了口氣大踏步的離開。
之后關利君帶人過來審問，衛大茂果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所有的事情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永安宮，紫宸殿。
拿到這個證據李世民先是大喜，然后憤怒的差點原地爆炸：“混賬，一群無君無父的混賬。”
說著“啪”的一聲把衛大茂的供詞摔在地上。
房玄齡、李靖、陳叔達等人眼觀鼻鼻觀心，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還是高士廉把供詞拾起來翻閱起來，這一看也是觸目驚心，打頭的十幾個名字全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子。
這也就算了，畢竟誰都知道這事兒是世家指使的。真正讓人沒想到的是后面三十幾個名字，基本都是出身寒門的官員。
為了打擊世家豪強李世民登基以來重用寒門士子，沒想到這么多寒門出身的官員甘愿當世家的走狗充當先鋒，確實讓人寒心。
高士廉看完后沒有把供詞還給李世民，而是順手遞給了他旁邊的陳叔達。他心情也非常糟糕非常憤怒。
因為外甥女是皇后，他辭去了所有官職外放當了一個刺史，就怕別人說他們外戚坐大。可我們都這樣了，你們還不剛過我們，真當我們外戚后黨無人不成？
所以在雌雞化雄之事剛剛發生的時候他就找了個借口往京城趕，前天才剛到。
對他擅離職守李世民給予了不輕不重的處罰，然后順勢免去了他原本的刺史職務。
又因為杜如晦病種一直無法任事，吏部一直沒有主官，就認命他為檢校吏部尚書，所以他又重回當朝核心重臣行列。
陳叔達看完后也是非常的憤怒，然后轉給了下一個人。
供詞最后又回到了李世民的桌案上，諸位宰輔都心情沉重。
不是因為寒門出身的官員和世家同流合污，而是參與這件事情的人太多。這還僅僅是衛大茂一個人的供詞，把所有人都審一遍，供出來的人只會更多。
到時候皇帝的屠刀一開，血流成河啊。
可沒人敢勸皇帝忍一手，就算以強項著稱的魏征也沉默不語。
巫蠱之術禍亂天下。
這種事情必須要處理，還要處理的果斷狠辣，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得住其他人，否則天下就要大亂了。
“邊軍入關沒有？”氣過之后，李世民寒聲問道。
“回圣人，六支邊軍共十四萬人已經入關進入指定位置布防。”李靖嘆了口氣回道。
這六支邊軍共計二十萬人，本來是用來圍攻突厥主力徹底消滅東突厥的。現在大部分都調集進入關內布置在要害關卡防止內亂，只留下六萬人鎮守邊關要塞。
這也就意味著今年不可能對突厥發動殲滅戰了，錯過這個機會，以后再想滅亡突厥就要花費更大的代價。
身為一個將領他不想看到這樣的局面，但身為樞密使他很清楚必須要這樣做。
大唐必須要以雷霆之勢平息內部隱患才能集中力量對付外敵，否則等大唐和外敵激斗正酣的時候，內部的野心家拖后腿就全完了。
“好，好，好，既然他們想死……”李世民殺氣騰騰的道，說到一半話鋒一轉：“翠嵐那邊怎么樣了？”
盡管大家對岳山的話深信不疑，但施法成功之前他的話始終無法當成蓋棺定論的證據，皇帝在私底下抓人收集證據也是用的別的借口。
只有他這邊施法成功，才能正式動手清算雌雞化雄的涉案人員。
那股彌漫在整個大唐上空的陰霾被越來越多的人所發現。
漸漸的，即便是街邊的乞丐都知道將要發生什么，而開啟這次大事件的鑰匙就在重玄門外的那個高臺上。這里已經吸引了全天下的目光。
時間已經不知不覺已經過去了五天，高臺外圍觀的人不但沒有減少，反而一日躲過一日，現在日常有萬余人圍觀。
岳山每日按部就班，按時給雌雞喂食水，其他時間都呆在那座木屋里不知道做什么。
而那五只萬眾矚目的老母雞也發生了一些不知道是不是變化的變化，第三天的時候有三只母雞停止下蛋，第四天只有一只還在下蛋。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沒有一只下蛋。
這……難道要變公雞了？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想到。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出乎他們的意料，自從停止下蛋后這些雞再也沒有任何的變化。既沒有長出公雞的羽毛，也沒有長出雞冠。
如果非要說變化的話，那就是這些雞變得更加活潑了，但這能說明什么？
直到第十天，變化終于發生了。
“喔喔喔……”佛曉時分，響亮的公雞打鳴聲從高臺上的雞籠里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