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成鴆殺李世民這應該是絕密的事情,知情人沒有一個敢亂傳的。
就算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也不應該昨天晚上才發生的事情,今天早上就傳到周尚云的耳朵里。
而且他還能準確說出中的是砒霜之毒,這就更值得人懷疑了。
沒想到我千防萬防,身邊最信重的人就是那個間諜,岳山露出苦澀的笑容。
難怪他正兒八經的官職不要,跟著我一個前途未明的少年。當時還很驕傲的覺得別人眼光不錯,能看出自己是潛力股。現在才知道,人家是把自己當成猴子在耍。
果然還是太蠢啊,和古代的精英玩心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還好自己這半年來一直保持警惕,沒有把后世的信息落于文字,編寫的教材也鎖在專門的箱子里從來沒有給別人看過。
即便如此也嚇出了一身冷汗。
他到底是誰的人?
岳山仔細回想這半年來對方的表現,卻沒有發現任何有用的線索。不得不再次自嘲,果然愚蠢。
周尚云的效率很高,不到中午就打聽到了新消息:秦王已經脫離生命危險,再進一步的消息就沒有了。
岳山松了口氣,沒死就好,只要沒死就有翻盤的希望。
然后他就重新打量起氣喘吁吁的周尚云,想從他身上看出破綻,然而不管他怎么看都沒有發現任何端倪。
周尚云也察覺到了岳山的異常,扯著自己的衣服打量了一遍沒有發現問題,才疑惑的問道:“大郎看我做什么,我衣服有什么問題嗎?”
岳山哂笑一聲,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咱們認識有多久了?”
“咱們認識有十個月了,我投奔大郎也有七個多月了。大郎怎么突然問這個問題?”周尚云笑道。
“你覺得我是個怎么樣的人?可有哪里對不住你?”岳山繼續問道。
周尚云臉上的笑容一僵,然后一點點消失,顯然也意識到了什么。
“還是暴露了嗎?大郎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就在今天早上。”岳山面無表情的道。
“大郎果然聰慧過人,我第一次傳遞消息就被你察覺到了。”周尚云苦澀的道。
“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是誰的人?”岳山語氣森然的道。
“雍州治中高士廉。”周尚云道。
“哦?”岳山眉頭一挑,這個答案卻出乎他的意料。
他說自己是李建成、李世民、長孫無忌乃至李淵的人岳山都不會驚訝,千想萬想都沒想到會是高士廉。
這個人他自然知道,長孫無忌和長孫無垢的舅舅,李世民的鐵桿支持者,玄武門之變的參與者之一。但這個人降唐的時間并不長,到現在也才兩三年,周尚云怎么可能是他的人?
“真的。”周尚云苦笑道:
“高治中任職后害怕有人欺上瞞下,于是暗中找了很多人為他觀察民風。那時候我還只是府衙一名小小的吏員,為了出人頭地成了他的耳目。也是在他的幫助下才成為倉儲計吏。”
“我以為只需要幫他收集民風就可以了,這些年也一直是這么過來的。可是就在去年他給我布置了一個任務,讓我監視你。我沒有拒絕的能力,就辭了倉儲計吏的職務成為你的幕僚。”
“不過請大郎放心,我敢對天發誓絕對沒有透露任何關于你的機密。”
岳山哂笑不已,對他的話一個標點符號都不信,繼續問道:“秦王中毒的消息也是他傳給你的?”
“是,今天早上他們才告訴我,讓我大郎并觀察你的反應。”周尚云回道。
“還有嗎?”岳山問道。
“沒了,我把消息傳遞過去并問了秦王的情況,他們的回信就只有簡單的已經脫離危險。”
“好,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岳山點點頭,說道。
“啊,走?大郎肯放我走?”周尚云不敢置信的道。
“怎么,不放你走還能把你殺了嗎?相處這么久就算一條狗也有感情了,更何況是人。你走吧,從此咱們再無瓜葛。”岳山嘲諷道。
周尚云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羞愧的道:“謝大郎饒命之恩。尚云自知已失信于大郎,但臨走時還是有一言相勸。”
“說。”岳山道。
“此事涉及皇位之爭兇險異常,大郎好不容易置身事外,切不可貿然插足。”周尚云誠懇的道。
“此事無需你提醒,你可以走了。”岳山淡淡的道。
“哎,尚云拜別大郎。”周尚云磕了三個響頭,然后轉身離去。
等他離開,岳山臉上淡定的表情再也維持不住,化為了深深的疲倦和頹然。
他以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現在才發現不過是個笑話,連自己身邊唯一可用的人都是別人安插的間諜。
按照大唐的規矩,當間諜就算被弄死也沒人會追究,但岳山并沒有這么做。
一他是三觀很正的穿越者,沒有動不動就要人生啊死啊的習慣。讓他動手殺人,他下不了那個決心。二是他太勢單力孤,想弄死一個人并沒有那么容易。
別看馬不四、徐山鷹等人平時表現的忠心耿耿,無緣無故讓他們殺人幾乎不可能。
他們是防閤工作關系在兵部,嚴格上來說屬于吃皇糧的人,怎么可能會輕易幫岳山殺人。家將就是高級奴仆,生死都掌握在主人手里,要忠心的多。
雖然唐律規定奴仆也是平民和主家簽的是雇傭合同,但事實上奴仆就是奴仆。在當前社會條件下,法律也只能保證他們不被隨意打殺,至于人權什么的就不用奢望了。
也因為這種關系在,奴仆往往比較忠誠。因為只有忠誠才能活下去。
作為一個穿越者,一個三觀很正的穿越者,岳山很鄙視什么奴仆啊、家將啊之類的東西,所以他家沒有一個奴仆。
這半年來想到他家賣身為奴的人很多,都被他拒絕了。
今天經歷了周尚云事件他才知道,自己太幼稚太膚淺了。
任何制度都有其時代的必然性,把某個制度和時代割裂開來看,都是愚蠢的表現。
試想如果他有一些比較可靠的奴仆,有幾個家將,今天肯定不會這樣輕易放周尚云大搖大擺的離開。
就算不殺了他也要讓他脫層皮,最少也要把他背后的主謀給拷問出來。而不是簡單的幾句話就看著別人揚長而去。
現在他唯一能慶幸的就是,這大半年他一直韜光養晦沒有任何搞事情的想法,否則早就人頭不保了。
今天才知道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什么叫想改變一個時代必須先改變自己。岳山苦笑不已,同時也下定決心。
回頭就買一些奴仆回來,也別管人道不人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