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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驚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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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昂這話,當然是玩笑之語。

  話說魯大員這個人,外表粗豪,相貌肥碩,但膽子卻實在是小得可憐。

  自從上次自己把那狐妖的尸首賣給他,這家伙就好像是患上了“被迫害妄想癥”一般,每每總是懷疑胡大仙們上門來報復了。

  上次霍大郎當街殺人案,也即王果一案,魯大員的皮貨鋪子,就在霍大郎殺人事發地的那家肉鋪附近,當時他就驚弓之鳥一般,一看見周昂出現在事發現場,趕緊拼命地往里擠,要見周昂,但周昂當時忙,根本顧不上他,只是派人把他一起押回衙門而已。

  一直到第二天事畢,王果被擊殺,案子徹底結束,他才被放出來,周昂甚至都沒再見他,只是聽說了他在牢里的一樁逸事:當時被抓進去的人,要么受了驚嚇,要么是進了大牢本就害怕,總之都睡不著,卻只有他,沒被帶進來的時候,一副惶惶不可終日隨時可能哭出來的樣子,進了大牢,反倒一下子安生了,據說一刻鐘沒過,還是大白天呢,他就倒在一堆鋪地的干草上睡得呼嚕震天響,而且據說他那一覺直睡到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中間牢里派晚飯都叫不醒。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前因后果,周昂一見他又來,就沒忍住,開了個玩笑。

  然而沒想到,那魯大員卻是當即便點頭都小雞啄食一般,“是真的有胡大仙啊周先生!先生救我!救我啊!”

  周昂無語。

  停頓片刻,他沖陸春生擺擺手,示意沒事,然后才道:“你先起來,你抱住我馬車算怎么回事?起來說話!”

  周昂這個官人,畢竟還是有些威嚴的,更何況他又是魯大員心中能斬妖除魔的存在,因此周昂板著臉這么一說,那魯大員當即便爬起來,也松開了車轅,卻仍是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可憐巴巴地看著周昂,叫他:“周先生……”

  周昂問:“這次又是出了什么事?你知不知道,那邊就是衙門,為何不去衙門里匯報?偏要跑來攔我的車?”

  魯大員當即道:“去了!我去了!昨晚我嚇得幾乎一夜沒敢合眼,今日一早候著衙門升了堂,我就去了!衙門里也派了幾個人隨我到家里去,但他們看過一遍,說純粹是我自己發癔癥,然后就走了!但我真的……我真的聽見晚上有狐貍叫!聽得真真的,就跟在我耳朵邊叫似的!”

  周昂又是無語。

  實話說,他前后兩輩子加一起,連狐妖都那啥過了,但還真是沒聽過狐貍是怎么個叫法……

  更何況,她自己是知道的,縣祝衙門這邊只要接到類似的案子,是不可能不謹慎處理的,既然已經派人去看過了,那么基本就可以確定,這的確應該又是魯大員這個驚弓之鳥又一次在自己嚇唬自己了。

  但這個時候,周昂看著他那副怕極了的樣子,又不由得想到,大概這禍的起源,還是在自己當初把那狐妖的尸首賣給他那件事身上。

  所以……是自己的鍋。

  猶豫了一下,他嘆口氣,道:“那你仔細說說,到底怎么回事?”

  那魯大員聞言當即道:“此前不曾有過,就在昨日晚上,我宿在我一個小妾房里,結果當天晚上正睡著,忽然就聽見有狐貍叫,一下子便把我嚇醒了。我當時聽得真切,的確是狐貍叫,嚇得我不敢再睡,趕緊喊人,點了燈燭,那叫聲才沒了。我便一夜沒敢熄燈,也沒敢睡。”

  “此后便沒再聽見?”

  “那倒沒聽見。”

  “嗯。”周昂點點頭,又問:“你上午到衙門里來,陪你去你家里的人,都是誰,你可還記得?”

  魯大員當即道:“記得!記得!一個姓衛,一個姓何,還有另外幾位兵爺。”

  周昂一聽就知道是衛慈與何鐫二人了。

  于是這件事便再無疑問。

  衛慈本就是縣祝衙門里最善“望氣”之人,以往的案子里,負責尋找和鎖定妖怪的那個人,都是他,這件事經他的眼看過,沒有便是沒有,當是不會出錯的。

  更何況,何鐫不但是衙門里除杜儀這位主事之外僅有的一個第八階,他本人做人做事也都是極為謹慎,他也同去了,沒道理會出錯。

  于是周昂想了想,只好問:“你除了聽到狐貍叫,可還有別的不對勁的事情?”

  魯大員聞言認真地想了想,搖搖頭,“那倒沒有。”

  周昂點頭,一臉鄭重地道:“即使如此……那就這樣,你現在就回去,昨天晚上做什么了,今天晚上再來一遍,昨天睡在哪里,今天還睡在哪里!你把你家的地址告訴給我,待定了更,我便悄悄到你家門口候著,若是無事,便是無事了,你不要過分擔心,若是有事,自然有我!”

  魯大員聞言愣了愣,倒是很快反應過來,這是個守株待兔的計策,渾然沒察覺周昂純粹就是忽悠他,當即便趕緊點頭——在他想來,有周昂這位能斬妖除魔的人在門口守著,如果那狐妖敢出現,周昂是一定能手到擒來的。

  這個時候,周昂又叮囑他:“記住,你昨晚睡著了才聽見的,今晚也要睡著!有什么不對勁,或又聽見了那狐貍叫,你就大喊大叫起來,我自知道。”

  魯大員聞言點頭不已,再三的道謝,然后把自家地址告訴給周昂,還非得要拉著周昂一同回去,說是怕周昂找錯了地方。

  但周昂婉拒了,說是“不可再去,以免驚擾了那狐貍”!

  好說歹說,魯大員總算是安心了不少,又一再重復自家的地址給周昂聽,直到確定周昂記得牢牢的,這才松了口氣的模樣,走了。

  周昂嘆口氣,坐上,示意陸春生繼續趕車回家。

  陸春生一邊揚鞭趕車,一邊問:“少爺晚上要出門?”

  周昂笑:“不去!哪里來的什么狐貍叫,這魯大員真是……自己嚇唬自己罷了!”言罷也不愿多說,搖頭又嘆了口氣。

  此事周昂自然沒有放在心上,他要求魯大員必須睡著的意思,也是忽悠他該怎么睡就怎么睡罷了——還是那句話,衛慈和何鐫一道去過了,他不認為這事情還會有什么東西隱藏著沒有挖掘出來。

  然而話雖如此,到了晚飯過后,他回到自己前院自己的書房里看書,卻翻來覆去覺得心神不寧。

  下意識地把懷中的銅鏡取出來,在手掌里摩挲著,他又習慣性地開始每日的對話功課——

  “鏡子兄,你說這事兒,是子義和大金走眼了,還是那魯大員自己嚇自己?”

  “要是真沒有什么事兒還好,你說,要是魯大員家里真的進了一只狐妖,或者是被什么狐妖給盯上了,我答應了要去反而沒去,不會害死他吧?”

  “你不用說話,我知道你不會說話……我就是瞎念叨幾句,萬一哪天你想說話了呢?對不對?”

  說著說著,他越發覺得心里難安,猶豫再三,嘆口氣,還是覺得已經許了人的事情,就算什么都發現不了,也該過去守這一夜,不然心里這一關實在過不去。

  于是他干脆起身,把已經脫了的外衣重又穿起來,長劍不便,不帶了,將鏡子、竹牌和那把被他命名為“桃夭”的匕首,以及衙門里派發的另外一把短劍都帶上,到最后又把腰牌在腰里系好了,給陸春生打了聲招呼,也拒絕了他要陪同的意思,只叮囑他守好門戶,便獨自出了門。

  那魯大員此前把他家的地址一再念叨,直若魔音灌耳,周昂就是相忘,一時間也還沒來得及忘掉呢,至于宵禁之事,他有腰牌在身,更是不怕。

  而且,他也沒打算老老實實地走坊門。

  以他現在的煉體進展,那翎州城的城墻都早已攔不住他,更何況只有四五米高的坊墻!于是出了家門之后,他一路飛奔,時而躍墻而過,時而飛檐走壁,倒是第一次開始體會起了夜行俠的感覺。

  再加上他還有“夜能視物”的能力……還蠻爽的。

  辨認著位置,到了那魯大員的宅子附近時,周昂就已經進入了觀想狀態,輕巧地躍上墻頭,尚未沿到第一進院子的房頂時,周昂就已經聽見了那魯大員的嗓門,等到了房頂,他低低地俯下身子,用心地將這座同自己家差不多格局的兩進小院打量了一遍,沒有發現絲毫不對勁的地方,便放心地在屋頂坐下來。

  反正天氣熱得難捱,自己就權當是跑屋頂上來吹吹涼風了。

  他心里正這么安慰自己,卻忽然覺得懷里似乎有些不對,當即伸手去摸時,卻感覺懷里那鏡子,似乎是熱了一下。

  就這一下,周昂微愣,隨后當即便提起了精神,再不敢有絲毫消遣之心。

  “看來這魯大員不是自己嚇自己?他家里真的有些不對勁?”

  左手握住短劍,方便及時拔出的同時,周昂忍不住心想:“鏡子兄這是什么意思?這是在提醒我附近有情況,讓我注意?還是在示警?”

  “莫非它覺得,我現在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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