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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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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伯父和伯兄全都贊同,事情一下子就順遂了起來。

  周昂踩著夜色回到家里,把事情一說,看得出來,周蔡氏仍有些擔心與疑慮,但最終,她還是點頭答應了。

  男孩子長到了十八歲,又是讀書長大的,一定程度上,她還是更愿意相信自己兒子的判斷——再說了,總不能一直讀書吧?總是要出去做事情的。只要做事情,必然要與人打交道,總不能老是把他拘在家里讀書吧?

  他自己也明顯是很有要出去做事情養家的計劃的。

  既然如此,若是還要攔著,怕是要挫傷他的心氣了。

  周蔡氏既然點了頭,第二日上午,周昂又把自己要進入官府的事情與鄭桓師叔說了,見他也并無反對之意,于是中午從城外回來,他就去到了承德坊的縣祝衙門,請人稟報之后,進去見到高靖,表示自己隨時可以入職了。

  趕上后天是休沐之日,兩人便議定,大后天,周昂就正式來入職。

  出了縣祝衙門,周昂去買了一些果脯與糕點,去了宏泰坊。

  幾日之內,這是周昂第二次來探病了。

  山陂先生陳靖仍舊臥榻不起,不過氣色卻已經是好了許多。

  自聽見院中動靜之后,他臉上就露出笑容,等周昂進去,他掙扎著要起來,周昂快走幾步過去,他雖未成功起身,卻是一把抓住周昂的手,誠懇地道:“賢侄,這次多虧了你!”

  然后不等周昂說話,他招手,示意自己的兒子再走近些,然后指著他,對周昂道:“這是我獨子,名翻。雖一直讀書,但尚未冠禮,無有表字。”

  又對陳翻道:“這便是你周家昂兄,此番你我父子二人的命,就是他救回來的!你以后當以兄侍之,不可輕慢!”

  那陳翻聞言,沖周昂認認真真行了個大禮,口稱,“見過大兄!”

  周昂下意識地想攔,他的心理,是不大習慣別人對自己高高掛起的,但此時感知到陳家父子的心態之誠,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只側身避讓,并沒有攔他。

  這個側身避讓,對陌生人而言,當然是不受禮,但在此時而言,卻基本上就是勉強受了半禮的意思——情我領了,但這個禮太大,我不該受。

  等他起身之后彼此聊幾句話,尤其是周昂主動說自己已經有了表字,然后陳翻就去燒水沖茶,周昂則留在屋里,陪陳靖閑聊。

  主要是周昂向自己的這位世伯,通報自己也即將進入縣祝衙門的事情。

  當然,不免也要問一下上次事件的最終處理結果。

  陳靖進了承德坊的縣祝衙門,做一個普通的文吏,負責抄抄寫寫整理卷宗的活兒,而陳翻本來可以選擇去接受專業的培訓,他畢竟年輕,可塑性很強,但考慮到家有老父,他最終還是選擇了就留在翎州本地,跟隨縣衙內的眾人入道。

  說起這個,陳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似乎是有些話想問。

  周昂能隱約猜到他想問什么,但他沒有問出來,周昂也就暫且詐做不知——其實很多事情,現在連他自己都也還迷糊著呢。

  他加入了一個叫“山門”的門派,或者叫組織,拜了徐甫先生為師,按說這是很清楚的一件事。

  但說出來可能都沒人信,把自己收進師門之后,師父就跑了,到現在大半個月小二十天了,自己這個當徒弟的,居然再也沒見師父一面。

  所有一切該師父去做的事情,他大約也就只做了一件,那就是幫自己取了一個“子修”的字,其余的事情,全部由鄭桓師叔代勞了。

  而且就算是有人代勞了,鄭桓師叔傳授起東西來,也的確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其實現在對于自己正在學習的“修持”,對于“靈氣”,對于“山門”,乃至于對于這個龐大而又神秘的“神秘世界”,周昂都還是一知半解的狀態。

  “山門”這個門派,到底有什么歷史?現在在江湖上,或者說是在神秘世界里,到底處在一個什么位置?

  完全不知道。

  甚至連是不是能對旁人提及山門的存在,周昂都不確定。

  而且說起來,之所以在感知到高靖的拉攏之意后,周昂就動了心思,后來也算是在家庭層面一力促成自己進入衙門的事情,其實某種程度上也是他居安思危,想要為自己再找個根腳的意思——山門當然是好的,師叔和敖春都是好的,但山門實在是太過詭秘了,處處云遮霧繞,叫人看不清楚,心里不踏實。

  所以,周昂想要加入另外一個組織,一個正常點的組織,看能不能打開另外的一番眼界,至少是對師叔語焉不詳的神秘世界,多一個了解的渠道。

  所以,此時陳靖世伯不問,周昂也就不提了。

  等陳翻回來,正好周昂又問了下他的身體,得知當日被送到了縣祝衙門之后,就由專業的大夫給看過傷,眼下還有些不大舒服,但大夫當日已經說過,幸而當時被踹中的地方在后背,雖有些氣血瘀滯,但行了藥化開了,也就不妨事。

  想那縣祝衙門里動輒就會跟山精狐怪等生死相搏,受傷應該是家常便飯,那他們的大夫在處理這一類的傷病上,應該是行家里手,人家既然都說沒有什么大礙,自然就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于是周昂也就只叮囑幾句,便不再多言。

  喝著茶,再說幾句,隨后周昂起身告辭。

  陳靖雖有挽留之意,卻也并未強留,只是差陳翻送出門去。

  想必他也是覺得,以后大家就算是同事了,同處一個衙門,彼此關系又親近,說話的機會還有的是。

  周昂出了宏泰坊,不急回家,先去崇光坊轉了一圈。

  在大唐,鐵匠鋪是受官府管控的行業,據說利潤很大,但條條框框也是不少,鐵是官府專賣的,用每一斤鐵都要報備,做成什么、賣了什么也是要隨時接受查賬的——因為鐵是這個時代最重要的戰略物資之一。

  崇光坊里一共有三家鐵匠鋪,但賣的大多都是些農具、菜刀、剪子之類。其中一家規模最大,還有馬蹄鐵,而且兼賣銅鏡。刀劍匕首之類也有,但種類數量都極少,而且看上去都顯得挺輕薄的,更像是記憶中讀書人喜歡佩戴的劍,周昂不確定這么薄的劍脊,是不是會花哨無用。刀也多數是柴刀、砍刀之類,其實更應該被歸類為獵具。

  店家熱心的張羅生意,給周昂推薦了好幾把看上去很漂亮的佩劍,周昂都只是拉開看看,就又放回去,反倒是幾把匕首,他反復地摸摸看看,但最終還是沒下定主意買不買——跟錢跟價格都無關,關鍵是他對這東西外行,材質啊之類的,都不懂,怕花了大價錢反而買來不實用的。

  于是三家都轉了一遍,最后他也什么都沒買,只尋一家糧鋪買了斗大米回家。

  一路回去,他還尋思著縣祝衙門里肯定不少懂兵器的好手,回頭等自己入職了,請他們給推薦甄別一下,才是最好。

  可巧的是,等到回去就發現,衙門那邊的杜儀杜子羽就在坊門口等著呢。

  卻原來,他是奉命來給周昂這個新人送上一套官制衣物的。

  墨黑裹綢的軟腳僕頭、一身青色長袍,外加一雙薄底快靴——據說這是衙門里文職人員的標配,一年會配發兩套。

  當然,就是普通的職員服裝而已,跟官服還不是一碼事。

  穿著這一身,只是會讓人感覺整潔大方,但也并非官府里人的專屬衣物,街面上做如此打扮的人有的是。

  周昂道了謝,接過東西來,客氣地邀請杜儀到家中小坐,卻被婉拒了,杜儀只是叮囑他回去試穿,若不合身,隨時可以去某某鋪子小修。

  看來那里是接了官府制服的訂單的。

  周昂再次道謝,眼看杜儀要走,忽然又叫住他,說起自己剛才去逛鐵匠鋪的事情,那杜儀聞言卻忽然笑起來。

  周昂不解,卻聽他道:“地方上幾個鐵匠做的些東西,不過是賣給幾個有錢的公子哥兒擺樣子罷了,哪里是咱們合用的?子修兄需要什么兵器,等入了職,直接去咱們的武庫里選就是了。咱們武庫里都是鐵官的產出,而且供給咱們的,都是上上品,無論哪一樣,都是你在市面上高價也買不到的!”

  周昂聞言恍然大悟。

  想想也是,在冷兵器時代,刀劍的生產技術,是肯定一定以及確定必須掌握在官府的鐵官手里的!而自己一旦加入了官府內專門負責斬妖除魔的組織,領取種種上好的兵器,甚至是連福利都不算的,這是必須的裝備。

  自己居然還傻乎乎的跑去街面上買,說出來可真是叫人笑掉大牙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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