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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零四章 大地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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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飯碗?

  這可真是過于直白啊!

  這里可是皇極門,是御門聽政的地方,雖然非事先安排好的,但事實就是如今滿朝文武與皇帝都在這里,這就是一場大朝會啊!

  在這里張口就是飯碗,可是顯得格格不入啊!

  陳有年豈不知萬歷的意思,這心中甚覺冤枉,哥得飯碗可一直都是破得,他抬起頭來,理直氣壯道:“陛下,臣.!”

  不等他說完,萬歷便打斷了他的話,“愛卿可知朕為了這一道諭旨,耗費了多少心血嗎?”

  陳有年被問得一愣,木訥地點點頭,隨便看看也都知道,諭旨上寫得絕不會胡亂寫得。

  萬歷苦笑道:“然而,從諭旨頒布到此時,都還不到一個時辰,朕知道各位愛卿都是我大明最聰明的人,但朕認為即便你們是最聰明的人,光憑這不到一個時辰,也難以將這一道諭旨看個清楚明白吧。”

  陳有年聽得雙目一睜,旋即臉上露出慚愧之色。

  申時行、王錫爵、許國等人也暗自懊悔,真是上了大當了。

  萬歷道:“所以千萬別跟朕說,你們來到這里,是憂國憂民,若你們是真的憂國憂民,你們應該先仔細討論一番,此番改革的利與弊,然后再來找朕商量,朕雖未親耳聽見,但朕敢肯定,你們絕對沒有就改革利弊討論過。”

  你都要砸我們的飯碗,還談個屁啊!

  這也證明,萬歷之前說得那番話是完全正確的。

  故此那些大道理大家就都別講了,既然你們是為飯碗而來,那就還是談談飯碗吧。

  萬歷直截了當道:“你們是從中看到,自己的利益將會受到傷害,這才是你們著急來此的原因,這才是你們急得連官服都沒有穿的原因。”

  確實,里面有幾個官員連官服都沒有穿,而且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被萬歷這么一提,他們才發現,頓時尷尬的無地自容。

  張鶴鳴立刻道:“也許陛下說得對,有些人是在乎這些,微臣也不敢否認,但未免有些以偏概全,臣相信更多人是對于陛下將諭旨刊登在報刊上感到震驚,因為這不合乎朝堂制度。”

  “不合朝堂制度?朕看是不合你們的心意吧?”

  萬歷冷哼一聲,道:“朕怎么就不知道,朕得諭旨是不能刊登在報刊上面,究竟有哪條制度規定了這一點?”

  張鶴鳴張著嘴,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真正意義上的報刊才出現多久,制度上肯定沒有規定這一點,這就好比,明朝的制度怎么都也不會禁止官員發微博的。

  這只是不成文得規定,你要較真的話,那你贏了。

  但萬歷恨得就是這一點,我做個事,總得根據你們規定的形式來做,一點點偏差,都讓你們罵個半死,到底誰才是皇帝。

  朕偏不!

  李三才道:“可是這么大的事,陛下事先應該跟閣臣或者部臣商議。”

  “愛卿說得很對,如此大事,朕理應跟你們商量一下。”

  萬歷指著李三才,非常欣慰地點點頭,可突然話鋒一轉,又道:“但是你們也不能怪朕不跟你們商量,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朕這不是怕你們使用一些卑鄙的伎倆,從中破壞嗎。”

  此話一出,群臣震驚,整齊劃一地抬頭看著萬歷。

  你這話可真是忒歹毒了一點,感情我們都成毒蛇呢!

  “你們自己做過什么,難道不知道嗎?”

  萬歷冷冷笑道:“那楊應龍在播州為非作歹,川貴百姓是飽受楊家之苦,而朕卻不能明言討伐他,還得借山賊作亂為由,出兵播州,這都還不算什么,在西南一役中,你們暗中支持楊應龍,不但給楊應龍通風報信,而且還偷偷給楊應龍糧食和軍備。

  為得是什么?是國是民?

  那哱拜犯上作亂,郭淡臨危受命,只身前往,生擒哱拜,平定寧夏之亂,讓西北百姓免遭涂炭生靈,而你們呢,哼,對此皆是三緘其口。

  為得又是什么?是國是民?”

  這是要清算得節奏啊!

  不少大臣頓時是滿頭大汗。

  萬歷神色一變,微微笑道:“別擔心,朕若要怪罪你們,早就下旨將你們滿門抄斬,而不會等到現在,但是你們也就不怪朕對你們有所隱瞞,畢竟此番改革于國于民,都是非常關鍵的,朕可不希望有任何閃失,也希望各位愛卿能夠多多包涵啊!”

  陳有年、王家屏他們目光左右瞟了眼,見不少大臣瑟瑟發抖中,大氣都不敢喘,生怕被萬歷點名,心中皆是喟然。

  他們當然也知道,但是當時雙方的斗爭已經是白熱化,誰也無法阻止。

  至少他們也就不能怪萬歷事先隱瞞他們。

  萬歷等了一會兒,見他們不做聲,才繼續言道:“其實朕也是見慣不怪了,因為諸如此類得事,真是多不勝數,當初郭淡承包衛輝府,力挽狂瀾,令當地百姓安居樂業,又為國庫增加稅入,之后衛輝府更是一舉成為全國最富裕的州府,而你們對此是嗤之以鼻,就就從未想過學習衛輝府。

  更可笑的是,每當朕一提到立太子,你們就開始上躥下跳,張口憂國憂民,閉口江山社稷,個個說得都是大義凜然。然而,你們連眼下的事都做得不如一個商人,你們又憑什么去關心我大明的未來?是關心朕何時駕崩,還是關心大明何時亡?”

  “臣等不敢。”

  群臣駭然,齊聲喊道。

  這話說得可真是太嚇人了。

  “你還有什么不敢的。”

  萬歷冷冷道:“不要再跟朕說什么儒家經典,如果儒家經典不是為國為民,那它就什么都不是,朕有時候真的覺得儒家經典從你們嘴中說出,那就是對圣人,也對儒家最大的侮辱。”

  肥宅的戰斗力爆棚啊!

  從這個角度去切入國本,可真是令所有大臣都始料未及啊!

  但這說得可真是太有道理了。

  你們之所以關心太子,那是因為太子是國本,從而直接關乎大明的未來,這是沒有錯的。可問題就在于,你們連眼下的問題都處理不好,然后還跟人說,對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后的事憂心忡忡,你們這不是在搞笑嗎?

  完全沒有邏輯可言。

  就這一個理論,直接否定他們之前闡述國本的種種論述。

  而之所以群臣啞口無言,就是因為萬歷將那虛偽得面具給撕了下來。

  一旦大家都開始說實話,那就很難繼續聊下去。

  萬歷回到龍椅前坐下,道:“再說回你們最為關心免稅特權吧。朕知道,雖然朕是再三表示,會將你們的特權折銀發給你們,不會少你們一分錢,但是你們也不會感激朕的,因為你們中很多人得免稅田畝數都已經遠遠超過朝廷的規定。祖制啊祖制!”

  說到“祖制”時,他用手指指著大臣們,一臉諷刺的笑意。

  免稅特權是有額度的,都是太祖成祖定下的,都是祖制,可結果就沒有什么人遵守,那太祖最恨貪官污吏,結果現在,隨便一抓就是一大把。

  萬歷非常恨這個,感情這祖制就是來約束朕的。

  那還不如不要。

  萬歷道:“朕對此也只能表示遺憾,因為此番改革是勢在必行。朕也知道,這會得罪很多人,甚至逼著一些狗急跳墻,也就是你們口中說得天下大亂,但這不用你們為朕勞心,朕已經做好這方面的準備,朕今日明確的告訴你們,這天下還就亂不了!圣人有云,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朕相信民心是站在朕這邊的。”

  說著,他便起身,準備離去,可剛走到臺階前,他又退了回來,道:“對了!朕差點忘記說參政院的事,關于參政院,其實很簡單,就是自朕親政以來,發現你們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只會紙上談兵,空談儒家經典,這國家反倒是一年不如一年,朕才決定換一撥人試試,希望能夠成功。哦,你們不用祝福朕,因為你們的祝福總是適得其反。”

  談及完此事后,他才下的臺階,揚長而去。

  不是他不給大臣們反駁得機會,而是已經沒有這個必要,朕都要換人了,你們還需要放什么狗屁。

  而今天會議其實也不是要爭辯什么,因為一旦講實話了就沒得爭,萬歷是要借此表示自己的決心,話說到這份上,也就意味著他將會寸步不讓。

  諭旨上的任何一個字都不會改。

  不服你就試試看吧。

  如今他南北兩開花,西南廢除土司制度,寧夏威懾住韃靼,氣勢非常強勁,他絕不會錯失這個絕佳的機會。

  一諾牙行。

  “居士來得正好,我正想聽聽居士對此的看法。”

  郭淡笑吟吟地看著這不請自來得徐姑姑道。

  “真是非常精彩!”

  徐姑姑不再像以往那般淡定,而是非常激動道:“也許在我爹爹他們看來,這天都已經塌了下來,但是在我看來,這不過是水到渠成,順理成章,遲早會發生的。”

  郭淡哦了一聲:“此話怎講?”

  徐姑姑道:“之所以有免稅特權,那是因為一直以來天子享受著最大的免稅特權,但如今這情況變了,陛下已經不再需要所謂的免稅特權,自然就會覺得這個免稅特權非常礙眼。”

  “一語中的。”

  郭淡點點頭道。

  這是他提出來的,那他當然是有把握萬歷會答應的,不然的話,那不是在說廢話嗎。

  真別看肥宅說得冠冕堂皇,理直氣壯,可不要忘記,他也是一個大財奴,你要傷害他的利益,他會跟你拼命的,其實他是根據自己的利益來權衡的。

  為什么會有這免稅特權,就是因為皇帝不用交稅,故此統治階級都享有一定的免稅權力,級別越高的,特權越大,這就是階級制度。

  以前他的財產都不用繳稅,那他當然屁都不會放一個,因為一旦破壞了這個規矩,大家的日子就都不好過。

  但如今他的主要收入全都在繳稅,而且繳得非常多,至于他的那點點田稅,早已經是無關痛癢,他今日推動的改革,就是他的土地也都得交稅,但他無所謂啊!

  這才多少錢?

  股份漲一漲,什么都回來了。

  換而言之,如今特權免得是別人的稅,而不是自己的稅。

  這免稅特權,當然是怎么看都覺得礙眼。

  這也有違階級制度,皇帝繳稅,你們不繳,那是不可能滴。

  就如今的情況來看,如果大家都繳稅的好娿,對于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他沒什么損失,但是卻能充盈國庫,振興國家,造福百姓,走出張居正的陰影,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豐功偉績。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要是能夠做到這一點,皇權必然得到伸張。

  基于這么多利益,且包括他的核心利益,肥宅才會下如此決心。

  還是那句話,風險越高,利益就越大。

  這也充分表現出肥宅的貪婪。

  “那居士認為此番改革能否成功?”郭淡又問道。

  關于改革,并非他所擅長的,他跟肥宅是一個德行,只會根據自己的利益來改,畢竟他也很貪婪,但至于說改革會遇到怎么樣困難,怎樣的麻煩,他也是一點經驗都沒有。

  “很有希望。”

  徐姑姑點點頭,突然又問道:“對了,是你建議陛下設參政院和讓曹恪、王衡等人擔任院長得嗎?”

  郭淡搖搖頭道:“不是,我可不懂這些,我還想問問你。”

  他當然事先知道萬歷要設參政院,但萬歷沒有商量過此事,因為郭淡確實也不懂,你讓他來搞這事,那又會變成“草原董事長”。

  “這一招可真是太妙了,如果不這么做,成功的希望可能只是一半一半。”

  “此話怎講?”郭淡問道。

  徐姑姑笑道:“參政院院長乃是申時行的女婿,而副院長乃是王錫爵的兒子,不管是申時行,還是王錫爵,他們的年紀可都不小了,自然也非常期望下一代能夠繼承自己的衣缽,那么內閣六部一定會暗中支持參政院的。”

  但這又只是親情,而不關乎制度,內閣到底是沒有權力干預參政院的,參政院只會聽從皇命,而同時參政知事全都是不流入的小官,他們的責任就只有一個,那就是改革,他們對于國本之事,或者軍國大事,可是無法說三道四的,這就絕不會再重蹈覆轍,這番安排實在是太巧妙了。”

  “原來這里面還有這么多彎彎道道。”郭淡若有所思道:“我之前還真沒有仔細的想過這事。”

  徐姑姑笑道:“你沒有多想,那是因為此番改革,其實你才是主導者,沒有一諾牙行,沒有一諾錢莊,沒有大峽谷,沒有風馳集團,這些改革就無從談起。

  因為不管怎么改革,最終執行得都是官員,那么必然會被官員影響,陛下的意志終究得不到體現,而如今有你的存在,極大減輕了陛下對于官府的依賴,也讓陛下可以采取一種新得平衡策略。”

  說到后面,她眼中綻放著光芒,她最初答應愿意幫助郭淡,其實就想過出現這種新得平衡,當這種情況發生時,她內心是非常激動的。

  一旦成功,這將會改變整個大明。

  而之前那個腐朽的大明,實在是提不起神來,也難以讓人懷念。

  郭淡都看在眼里,笑吟吟,道:“如果沒有這一道諭旨,相信居士一時半會還不敢來見我吧。”

  徐姑姑神情一滯,道:“我只不過前些天有些不舒服,故而請了幾天假,這我已經跟涴紗說了。”

  “是嗎?”

  郭淡笑道:“我還以為.!”

  徐姑姑笑道:“以為我會賴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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