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姑姑當然不可能回云霞觀,她脫下道袍之后,就從云霞觀搬了出來,住得還真是沒有離牙行太遠,她就住在梁園附近得一座小宅院內,這是一個姓梁的大地主贈予她的,因為徐姑姑曾幫他醫治好頑疾。
徐姑姑回到宅院的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去把徐繼榮找來。
姑姑的主動邀請,可是把徐繼榮給激動壞了,酒也不喝了,飯也不吃了,屁顛屁顛的就跑了過來。
“姑姑,你找我啊!”
“嗯。”
徐姑姑點點頭,又道:“你坐吧。”
“哎!”
徐繼榮卻不坐在邊上的椅子上,而是搬個小板凳過來,坐在徐姑姑的身旁,與小時候一樣,只是他個子長了不少,坐在小板凳上,有些不倫不類。
徐姑姑暗自苦笑一聲,問道:“聽說你今日收購了一諾牙行的股份?”
徐繼榮忐忑不安道:“是淡淡跟姑姑說得么?”
徐姑姑道:“你別管誰跟我說得,我就問你是也不是?”
徐繼榮忐忑地點點頭,又趕緊辯解道:“我始終認為姑姑的身份恁地尊貴,屈就去幫淡淡,這我實在是無法接受,但是姑姑執意要去,我就只能買些股份送給姑姑,姑姑若是股東得話,可就不算是幫淡淡做事。”
徐姑姑笑道:“姑姑不是怪你這么做,你的這番好意,姑姑也非常感動,姑姑只是想知道,這錢你是從哪里來的,可是從家里偷的?”
“當然不是,我已經很久都未偷過家里的錢。”
徐繼榮激動道:“姑姑可也莫要小看我了,我如今每年都可以賺好幾千兩,這錢多得可不知道該怎么花,可惜我是年節時才知道姑姑搬來這類,還打算去一諾牙行,這不然的話,我還能多買一些股份,因為年前的時候我喝酒花了一千多兩。”
徐姑姑驚訝道:“你喝得是什么酒,要花一千多兩?”
她不曾徐繼榮敗家越來越狠,以前再敗家,也沒有說喝酒喝一千多兩。
徐繼榮靦腆得笑道:“我現在喝酒,都是先包下酒樓。呵呵。”
徐姑姑好氣好笑道:“你這又是為了出風頭?”
“裝逼!裝逼!”徐繼榮樂呵呵直笑道。
對此他完全不會否認。
徐姑姑稍一沉吟,突然道:“說到這出風頭,姑姑記得你好像曾說過,想要去考取科舉?”
徐繼榮道:“我是這么打算過,要是我能夠高中進士,那這逼可是大了,估計爺爺都會嚇一大跳的,可惜淡淡自個都是一個童生,這他沒法幫我,所以當時我才向姑姑求教,不過我后來聽了姑姑得話,可沒打算去參加科考了。”
徐姑姑笑道:“姑姑當時之所以阻止你,那是因為考取進士也算不得什么,每年都有這么多進士,就算你能夠高中,你也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徐繼榮想了想,道:“姑姑說得對,這也沒啥意思。”
徐姑姑道:“但如果高中進士都是出自你門下,那便可讓你出盡風頭。”
徐繼榮愣了下,道:“姑姑此話怎講?”
徐姑姑道:“據我所知,你們五條槍不是打算資助各地考生赴京趕考嗎?”
“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姑姑要是不提,我都忘記了。”徐繼榮撓了撓頭,一邊回憶,一邊言道。
徐姑姑道:“既然你錢多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花,何不干脆將這錢都花在這上面,如果你資助得考生高中進士,那么算起來,他們就是出自你門下。”
徐繼榮呆了呆,突然喜上眉梢,驚喜道:“是呀,我怎就沒有想到這一點,還是姑姑您聰明。嘻嘻。”
徐姑姑道:“你若有什么不懂,可來問我,但是你要記住,此事不能告訴爺爺。”
徐繼榮忙道:“姑姑請放心,我絕不會跟爺爺說得,現在爺爺脾性古怪得很,動不動就讓我去罰跪。”
郭淡也真不愧為一個工作狂,他原本心想著要時不時得回去看一看寇涴紗,可當他工作起來,他便忘記了,直到晚上回到家中,他才想起來,這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內疚。
吃過夜飯之后,郭淡便陪著寇涴紗去到后面那個小花園散步。
“夫人今日似乎挺開心。”郭淡見寇涴紗嘴角掛著微笑,不免笑吟吟道。
寇涴紗輕輕哼道:“明知故問。”
郭淡突然嘆了口氣。
寇涴紗好奇道:“夫君為何嘆氣?是錢莊那邊出了問題么?”
“錢莊那邊一切都好,只不過.。”郭淡又是一聲嘆息:“只不過我原本以為,我將徐姑姑請到牙行,夫人定會吃醋得,卻不曾想,吃醋竟是我,我算到了開始,卻未算到這結果。”
寇涴紗稍稍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輕輕咬了下朱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來,眼波流轉間,她突然也幽幽一嘆。
郭淡問道:“夫人為何嘆氣?”
寇涴紗道:“我原本還心有內疚,如今牙行的一切都壓在夫君身上,我無法為夫君分憂,不曾想夫君竟還有心情念及這‘吃醋’一事,看來我是庸人自擾啊!”
這語氣怎么似曾相識?郭淡瞟了眼寇涴紗,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寇涴紗也忍不住了,跟著他笑了起來。
“對了,錢莊的情況如何?”寇涴紗突然問道。
郭淡點點頭道:“情況非常好,根據目前的情況而言,兩天之內,我們就能夠從錢莊將稅交齊。只不過其中有大量的絲綢商人投資衛輝府,那么江南的原料就變得非常重要,我看的提早籌備江南錢莊的事宜。”
他的計劃是先北京,后南京,其目的就是從北京吸取資金,從而誘使南京的資金入駐衛輝府。
因為絲綢一直都在江南生產,如何將這些吸引衛輝府來,很簡單,先讓北京的絲綢商投資衛輝府,那么他們必然會大量從江南購買原料,如此一來,就有足夠的利潤吸引江南商人來到衛輝府投資。
但是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把握住中間這個黃金時差,如果江南的商人已經去到衛輝府,南京錢莊再開起來,那么在短時間內,錢莊無法獲得足夠的銀兩儲備,兌換業務就難以開展。
郭淡有把握開錢莊的原因,是在于衛輝府產生足夠多的稅收,他不管是在哪里開錢莊,第一條線一定是衛輝府,將衛輝府的稅收換成各地的銀兩儲備。
他一定要掌控住這個黃金時間差。
寇涴紗點點頭,道:“不知夫君打算派誰去?”
郭淡苦笑道:“我們還有別的人選嗎?”
寇涴紗道:“寇管家?”
“嗯。”
“可是如今我有孕在身,能夠幫你的也就是寇管家,他若去了南京,夫君身邊可用之人就沒有誰了。”寇涴紗擔憂道。
郭淡嘆道:“我也沒有辦法,其實辰辰在衛輝府看著已經是非常勉強,牙行到底還是缺乏一些可以獨當一方的人才。”
寇涴紗突然問道:“夫君,你覺得大姐姐如何?”
郭淡不禁面色嚴肅道:“夫人,你向來都是公私分明的,為什么在徐姑姑這里,可又變得公私不分。是,以徐姑姑的才能,獨擋一方那是綽綽有余,但是她連一份雇傭契約都不愿意跟我們簽,我不可能讓她涉及到我們牙行的核心利益,這是很正常的。”
他這番語氣,就是暗示寇涴紗,這是不可能的,你別動這念頭。
寇涴紗只是笑了笑,沒有做聲。
郭淡狐疑的瞧她一眼,道:“你笑什么?”
寇涴紗抿唇笑道:“今兒上午,大姐姐與我說過同樣的一番話。”
郭淡愣了愣,旋即笑道:“聰明的人向來都有自知之明。”
他們夫婦在這里打情罵俏的同時,外面可是已經炸了鍋。
因為周豐他們是得知錢莊最終存額之后才離開的,所以這消息很快就傳了出去。
許多反對郭淡的士大夫、士子、以及朝廷官員都是懵的。
他們一直都在暗中抵制,告誡那些人,不要去衛輝府,那都只是暫時的,郭淡囂張不了多久,到時情況一變,你們都得死,他們認為自己已經做了足夠的宣傳,不曾想這結果一出,臉都給打腫了。
話說回來,錢莊能夠有今日的爆發,他們還出了不少力。
就是他們不斷的在宣傳,導致去年很多人因此不敢去衛輝府,他們是真的擔心,萬一郭淡出事了,衛輝府又回到官府制度,那投資衛輝府的錢就打水漂了。
可是喊了一年,郭淡不但沒有出事,反而越混越好,那些投資衛輝府的商人,也是發展的越來越好,那些人漸漸不信這些輿論,這事實勝于雄辯,他們才會集中在這個時刻投資衛輝府。
而朝廷從年前就已經在關注這事,其原因為就在于這些大臣們都認為郭淡賺得太多了,朝廷虧吃大了。
關于這一點,郭淡還真沒有必要感到委屈,他們連皇帝的錢可都不放過,盡量是將皇帝的錢弄到國庫去,原因也是一樣,就是因為他們認為皇帝所得太多,而國家所獲太少。
在這事上面,他們的私心倒不是很重,更多的是為了國家,這國庫太窮了一點。
而錢莊的開張,進一步刺激到他們。
東閣。
“真是不可思議啊!”
余有丁這老頭連連搖頭,道:“這錢莊早就有了,但是去錢莊的人,多半都只是為了兌換錢幣,只有少數人敢將錢存入錢莊,那些人怎么敢將這么多錢存入到一家剛剛開張得錢莊里面。”
王家屏道:“這應該是因為衛輝府的稅收導致的,大家都知道郭淡每年賺那么多錢,自然也就不會貪他們這點錢。”
許國皺眉道:“如此說來,這里面還有我們的功勞?”
余有丁、王家屏皆是尷尬不語。
事實就是如此,若非他們盡力幫郭淡宣傳,也不會出現這么夸張得情況。
“原來如此!”
王錫爵突然驚呼一聲。
申時行、王家屏他們立刻看向王錫爵。
王錫爵忙道:“各位,這一日之內,那錢莊的存銀就達到十萬兩,而這些存錢的人,到時還得從衛輝府將錢取出來,我不相信郭淡有這么多錢,那么.!”
許國恍然大悟,道:“他們在衛輝府取出來的都是衛輝府的稅錢。”
王錫爵道:“正是如此,郭淡到時就直接可以從京師將稅款交給朝廷,他連這運費可都省了。”
申時行苦笑道:“恐怕不止如此,據我所知,去錢莊的人都是一些大富商、大地主,他們的存額可是不少,故而都是拿著銀錠去的,也就是說郭淡都不需要火耗。”
“真是妙啊!”
余有丁情不自禁道,這你都玩花來了,可這話一出口,他便反應過來,不禁尷尬的瞟了眼申時行等人。
只見同僚們個個都是一臉怒容,頓時內心充滿著愧疚。
本來你就這么賺錢,你特么連這最基本得支出都給省了。
奸商!
十足的奸商啊!
王錫爵憤怒道:“可是當初簽訂契約得時候,這些支出他可都全算在里面,一樣都沒有落下,而如今這些錢都進到他的錢袋里面,他這顯然是早有預謀,他這是拿我們當傻子在戲弄啊!”
申時行點點頭道:“他這么做確實有些過分,這事還得重新談,不過也得等到他上繳稅收時候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