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柳宗成之后,陳方圓便是一臉擔憂道:“賢侄,這柳老爺子的野心可是不小,如今他在京城牙行的聲望,比當初四大官牙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你當真就放心他嗎?”
他真是無法理解郭淡的心態,柳宗成可是老江湖,在官牙如此強勢的年代,他都能夠將柳家牙行做得與官牙旗鼓相當,對于這種同行,應該趕盡殺絕才是,沒道理還幫助他。
郭淡卻是笑道:“有野心是好事,目前我大明就是有太多碌碌無為之人,從而導致各行各業止步不前,我寧可與有野心得合作,也不愿意與碌碌無為之輩合作,因為那純粹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陳方圓納悶道:“賢侄難道就不怕他背后捅你一刀嗎?”
郭淡呵呵道:“很多人都想背后捅我一刀,不可能全都殺了,與其擔心別人捅一刀,就不如自己努力一點,打造出一副盔甲給自己。”
陳方圓思忖少許,搖頭苦笑道:“不瞞賢侄,我還是無法理解。”
他無法理解,身為當事人柳宗成也無法理解,這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他相信郭淡還不至于這么看不起他。
但是他始終想不明白,郭淡為什么要這么做。
雖然郭淡解釋過,但是他始終想不明白。
柳家。
“針對某一類貨物,調整關稅,穩定物價,避免小作坊受到傷害!”
柳承變說著說著,目光閃爍得頻率越來越快,又激動的向柳宗成道:“爺爺,您這一招可真是妙啊!孫兒認為倘若爺爺向朝中官員建議,他們一定都會答應的。因為這個建議,是能夠很好得限制衛輝府,這可是如今許多官員都在思考得問題。”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又道:“可是郭淡也不傻,如果他知道爺爺您這么做,他會不會.....。”
柳宗成瞟了眼柳承變,嘆道:“這個主意并非是老夫想到的。”
柳承變微微一愣,道:“那是誰想出來得?孫兒可不記得,這京城除郭淡之外,還有這么一號人物。”
柳宗成苦笑道:“就是郭淡告訴老夫的。”
“什么?”
柳承變不禁大驚失色,又問道:“這...這怎么可能?”
柳宗成苦惱的搖搖頭道:“老夫也想不明白。”心里哀嘆一聲,難道我與他的境界真的就相差這么遠,他都已經將他要用的招放在我面前,可我仍舊想不明白。
待郭淡回到寇家,已是五更天,只是由于如今是寒冬之際,故此天還是非常黑,然而,他的小院卻還亮著燭光。
他剛剛入得院門,寇涴紗便從屋里走了出來。
“夫君,你回來了。”
郭淡點點頭,輕輕攬著寇涴紗,道:“抱歉,又讓夫人久等了。”
“我也沒有在等夫君,正巧錢莊那邊還有些事沒有做完。”
說話間,寇涴紗幫郭淡取下斗篷,掛在門后,又趕緊為郭淡倒上一杯熱茶,在不經意間,她越發得像一位賢妻良母,道:“夫君,你與柳宗成談得怎么樣?”
郭淡笑道:“我送這么一份大禮給他,他焉有拒絕的道理。”
寇涴紗道:“可是據我對柳宗成得了解,他生性多疑,他會相信夫君寧可傷害自己,也要幫助他整合我大明官牙嗎?”
郭淡道:“他雖生性多疑,但也是老謀深算,這事對他可是百利而無一害。”
寇涴紗嘴角揚起苦澀的笑意道:“但是對我們可是利害各半。”
郭淡輕輕握住寇涴紗那柔弱無骨、光滑細膩的素手,笑道:“夫人,就目前我們牙行的發展,每天能夠賺多少錢,已經不再是首位,我們現在要爭得是行業標準,誰能夠制定出行業標準,誰就是最后的贏家。”
關于這一點,當代商人是難以理解的,目前的商人還是以逐利為先,但是郭淡知道,當規模到達一定的地步后,若想要再持久發展,就必須要去爭奪制定行業標準的權力,這樣才能夠確保自己賺更多的錢。
后世那些大資本家,幾十億,上百億的財富,其實多一億,少一億,區別不是很大,他們爭得不再是誰賺得多,誰賺得少,他們爭得是行業標準,誰能夠制定行業標準,誰就是最大的贏家。
為此他們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如PC端的行業標準,誕生于微軟,微軟憑借這一點,你就很難去打倒它,除非你能夠刷新這行業標準,那微軟就徹底完了。
就好像蘋果直接刷新諾基亞,諾基亞的手機業務就是瞬間隕落。
哪怕某個硬件上的使用說明,印的是中文,還是英文,雖然意思一樣,但是利益卻是是天壤之別。
衛輝府能夠給郭淡帶來最大的利益,不是那些大作坊,那些大作坊又不是屬于他的,稅收也是屬于萬歷的,但毋庸置疑,郭淡是最大的受益者,令他受益的就是他制定的整個體系,只要在這個體系下,郭淡的利益就是無窮無盡得。
但是整個大環境的規矩,可不是他定得,受益者也不是他,是那些大地主,統治階級,他也不敢貿然去改變這一點,承包衛輝府已經是他的極限,再往前進,那人家真的會跟他拼命的。
可是官牙控制著國內貿易,這會影響到他,他一定要辦法整合官牙,為此他不惜付出一些代價,而這個代價,其實是他早就準備舍棄的,因為衛輝府是資本體系,而其它州府是小農體系。
要不限制衛輝府,那真的會直接沖毀整個小農體系,如果發生這種事,首先要干死郭淡的就是萬歷。
郭淡等于就是付出本就要犧牲得代價,來換取制定牙行的標準。
“可是整合官牙得是柳家,而非是我們。”寇涴紗兀自顯得有些擔憂。
郭淡胸有成竹的笑道:“夫人大可放心,那柳宗成雖然老謀深算,但是關于關稅得制度,他不見得能夠玩得轉,這對于他而言,不過是一把雙刃劍,如果他偏離我的意思,那我就能利用關稅瞬間摧毀他。”
是呀,雖然夫君跟我解釋的非常清楚,但是我兀自領悟不透這其中究竟該怎么運作,相信柳宗成也是如此。
正是因為自己的不理解,寇涴紗才放心下來,針對某一類貨物調整關稅,她知道其中的用意,但是她并不知道該怎么去調整,這個怎么去計算。
這關稅多與少,可能引發危機得。
郭淡問道:“對了,錢莊那邊怎么樣?”
寇涴紗一怔,道:“已經差不多了,再過兩日,便可派人去衛輝府。”
關于錢莊的建設,并不是很難,因為明朝有一定得基礎,不需要重新建立。
兩日之后,京城的錢莊便迎來了內測階段。
郭淡沒有太張揚,錢莊的選址就在一諾牙行東區,是沒有臨街的,必須得往一諾牙行的大門進去,也沒有大興土木,另外去建造門面,而是將牙行里面的一些雜房改造而成的。
因為郭淡覺得以目前百姓擁有得財富,是完全沒有必要為他們開放錢莊,那純粹就是浪費大家的時間。
錢莊最低的存取額度,在一百兩,低于一百兩,就自己隨身攜帶。
既然只為少量的人群服務,門面自然也不需要搞得非常張揚,那些大富商也不想讓大家看著他們存個幾萬兩進去。
這個內測,他也沒有大張旗鼓去宣傳,都是派人去告知牙行的股東。
來內測的客戶,都是牙行的股東。
“秦員外,這是你的錢票。”
從內屋出來的郭淡,拿著一張紅邊的錢票,非常隨意的遞給秦莊,這個顏色是他強烈要求的,因為他喜歡紅色。
秦莊也是牙行內測得第一個客戶,他是真的需要加大對衛輝府的投入,當初他也沒有想到那作坊會這么大,業務是越接越多,他需要加大投入,如今內測他就帶了三千兩過來。
這是三千兩,你就這么隨意。
秦莊是小心翼翼的將錢票接過來。
周豐他們也趕緊起身過來。
毋庸置疑,這絕對是他們見過最為精美的錢票,紅色邊紋,紫色的線框,看著就非常尊貴,這可是五條槍設計出來的,必然非常精美。
要偽造,光錢票的成本可就不低,必須擁有一套完整得印刷體系。
里面還有著各種各樣的圖案,章印,文字,顏色是深淺不一,但并不顯得雜亂,布局非常美觀。
“這就行呢?”
秦莊問道。
郭淡點點頭,道:“這上面有三個印章,這三個印章分別由我岳父,我夫人,以及錢莊經理掌控,同時還有六種筆跡,其中三種屬于我們錢莊的人,還有三種則是屬于客戶這方的。客戶本人是屬第三筆跡人,也是最高權限人。”
說著,他指著錢票得右下角,“這第三筆跡人的這一行,還可以蓋上你們的專屬印章,倘若員外是派人去送,那么這個人就是第一筆跡人,如果員外有要求,那么就可以借這專屬印章限制第一筆跡人也無法憑借錢票取出錢,必須與在當地持有印章的人一塊去取。
至于這第二筆跡人是可填可不填的,這是為了確保第一筆跡人萬一去不了,那么可以委派第二筆跡人去,不需要再來牙行重新辦理。
同時里面還藏著三種暗碼,只有負責這事的人才看得懂,至于是什么我就不能多說了。”
周豐問道:“倘若被偷了,同時那人又恰好會模仿筆跡,那會不會被人盜取?”
郭淡笑道:“首先,拿著錢票去取錢的人,必須要報上自己的姓名和出生年月,而這個會藏著錢票里面,只有我們的人才看得懂,也就是說每張錢票都是獨一無二的。
如果大家還不放心得話,可以花一錢銀子,購買我們錢莊的特質信封,采用信封裝,那么錢票上面就會多一個章印。等到各位確認錢票沒有問題,便可將錢票放入信封之中,我們的人會用一種特質的蠟封上,并且蓋上印章,即便被偷,也不能打開信封模仿筆跡。”
秦莊忙道:“那我這錢票是不是信封裝?”
郭淡道:“目前還不是。”
“那當然不行,一錢銀子而已,我要弄個信封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