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家。
“自牙行增股的消息放出后,外面立刻有不少人在打聽,已經有人開出每股二兩五錢的價格,目前這是我們所知最高的價格。”陳方圓非常激動地說道。
雖然已經有過一回增值,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股份還能夠自動增值的。
郭淡點點頭,問道:“你們可有調查,主要是哪些人對我們牙行的股份感興趣?”
“這小東他們也有調查過。”
陳方圓道:“這回對一諾牙行股份最感興趣的,還真不是如我們這樣的商人,如今京師很多商人都在收攏錢,準備去衛輝府做買賣,他們拿不出多少錢來收購一諾牙行的股份,多半都是一些與朝廷官員有些關系,但亦非是朝中大臣,好比一些漕運官、鹽官的親人。”
“漕運官?鹽官?”
郭淡稍顯詫異的看著陳方圓。
陳方圓忙道:“賢侄,這人不可貌相,你可別小看這些人,這些人官職都不高,又常年混跡于下九流,但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些人多半可都做買賣,而且他們中一些人可都是富甲一方。
倒是那些大地主,你讓他們拿出銀子來購買一紙契約,那可真是非常難得,雖然也有一些大地主在詢問,但不是很多。”
如漕運官、鹽官這些官員,他們俸祿不高,官職也不高,想要貪污可也不容易,畢竟上面還得有不少人要孝敬的,但是他們如果利用官職之便去做買賣,那可是有著非常大的優勢。
“原來是這樣。”
郭淡點點頭。
陳方圓又道:“既然這不乏買家,賢侄又何必多此一舉,讓股份我們這里走過一遍。”
郭淡笑道:“我知道不會缺乏買家,但是我希望做個表率,讓那些商人和大地主都知道我們牙行的股份是可以變成錢的,錢也可以變成股份,而不是只知道捂著股份,或者捂著錢,就買賣而言,沒有發生過交易的任何商品,都只是紙上談兵。”
如果股份制,沒有股份交易,那就是在扯淡,自娛自樂,他必須要讓股份進入市場交易,這也是他這一次增股的一個重要原因,他希望試試水,為將來完全股份市場化打下基礎。
如今一共才十二萬股,控股的人極其有限,將來肯定是要拆股得,如果不多,那就是奢侈品來的。
隨后他又與陳方圓簽訂一份契約,到時會以信行的名義收購寇家手中百分三的股份,但是他們的契約寫明,這百分之三的股份,是完全屬于郭淡的。
其實陳方圓也拿不出錢來收購,他將所有的錢都投入到旅店里面去了,不過他也不著急,因為信行會并入牙行,到時他會自動獲得股份,他希望股價多漲一點。
以前是寇家控著牙行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牙行一共十二萬股,百分之五十一,就是六萬一千二百股,其中百分之三,那就是一千八百多股,剛好超出總股的百分之一,接下來完成增股,大概也就在百分之一多一點。
但是這么一轉手,就等郭淡自己控股百分之一。
金玉樓。
“老爺,您回來了。”
金玉樓的掌柜,站在門前,恭迎剛剛從衛輝府回來的周豐。
這天氣已經漸漸變冷,周豐必須得早點趕回來,萬一遇到下雪那就回不來了。
秦莊他們全都回來了。
周豐點點頭,問道:“這家里一切都好?”
“老爺請放心,一切都好。”
那掌柜的忙不迭的點頭。
“那就好!”
周豐點了下頭,然后昂首挺胸的入得樓內。
正好兩個中年男人從樓梯上下來,其中一人見到周豐,不禁稍感詫異道:“喲!周員外回來了。”
另一人笑吟吟道:“周員外,你從衛輝府回來,整個人都不一樣了,真是舉步生風啊!”
周豐好似打了個激靈,趕忙彎腰拱手道:“哪里,哪里,二位貴客說笑了。”
說著,他還側著身子,讓出道來。
那二人笑了笑,昂首從他身前走過,出得門去。
周豐輕輕松得一口氣,又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小聲向那掌柜問道:“我方才真的是舉步生風嗎?”
那掌柜的愣了下,道:“小人未曾注意。”
周豐皺了皺眉,暗自提醒自己,這里是京師,可不是衛輝府,這言行舉止可都得多多注意一些啊。
在衛輝府,他橫沖直撞慣了,哪怕是走在街道上,也是人家向他行禮,而不是他向別人行禮,但是在這里可是不同,金玉樓里面任何一個客人都比他大。
他本還想去樓上看看,可如今想想還是算了,他怕自己一時改不過來,得罪了樓上那些老爺們,那可真是無妄之災,于是又從后門出得酒樓,去到后面的宅院。
“哎呀!回到京師還真是有些不習慣啊!”
直到與自己的妻兒見過,坐在自己家里的后堂,周豐才松得一口氣,剛剛回京的他,只覺外面太恐怖了。
那掌柜的好奇道:“老爺,衛輝府跟京師有這么大的不同么?”
“可真是完全不一樣,老爺我在那里算了,算了,你到時去了就知道了。”
周豐擺擺手,突然想起什么似得,道:“對了,我在來得路上,聽聞一些人傳言一諾牙行年末又要增股,這是怎么回事?”
“這事小人正打算跟老爺匯報。”
那掌柜的道:“其實這消息傳出來已經有些日子,但是一諾牙行從未表態要增股。”
周豐點點頭道:“那就謠言。”
“不。”
那掌柜的搖搖頭道:“小人以為這可能是真的,因為根據我們派去牙行的賬房匯報,一諾牙行自下半年開始,賬面上根本沒有什么錢,那寇涴紗不但再縮減開支,而且還提前跟五條槍和興安伯結了一些賬,但即便如此,如今賬面上也只有六七千兩,這年底將員工的工薪結了之后,只怕剩不了多少錢,根本不可能拿出錢來給股東們分紅。”
“你說什么?”
周豐激動的站起身來,怒訓道:“恁地重要的事你怎么不及時向我匯報。”
那掌柜的忙解釋道:“因為牙行那邊也是最近才開始算賬的,小人在得知這消息之后,已經收到老爺您回京的消息,故此就沒有送信過去。”
“這...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豐不可思議道:“去年年末時,牙行增股獲得四萬兩,怎么年末反而就剩下幾千兩,這錢都上哪去呢?”
一直以來,他們都認為牙行是在賺錢的,突然聽到只剩下只有幾千兩,要再少一點,可是連工資都發不出了,這落差太大了。
那掌柜的道:“具體小人不清楚,小人聽說得是,這都是因為棉甲一事,令牙行虧損不少。”
“那才虧了幾千兩而已,而且主要是馬賽虧得多,跟咱們沒有關系,不會是郭淡將其中損失算到咱們頭上吧。”
“賬面上牙行確實虧得不多,但是期間馬賽停賽幾個月,牙行每個月的收入銳減,這還只是其次,主要還是新賽馬區,牙行在那邊可是投入了上萬兩之多,原本預算今年就可以盈利,可是因為天津大火一案,那邊停工數月,剛好當時又是夏季,施工的好時段,這導致至今都還未建成,牙行基本上是入不敷出,小人估計牙行那邊又打算以增股算分紅。”
“豈有此理。”
周豐激動道:“他這可是在騙錢啊!去年我們不但沒有分紅,反而投了上千兩進去,今年又讓我們投錢,敢情我們就年年出錢養著他們寇家,哪有這么便宜的事。不行,不行,我得去找郭淡問個明白。”
這可是上萬兩得買賣,他可是著急壞了。
“老爺,老爺!”
那掌柜的突然叫住周豐。
“還有什么事?”
周豐皺眉問道。
那掌柜的道:“是這樣的,自從增股的消息傳出去之后,有很多人在打聽這事,甚至有不少人愿意以每股二兩五錢收購牙行的股份。”
“每股二兩五錢?”
周豐眨了眨眼,半天回不過神來。
剛剛從陳家回到牙行的郭淡,發現寇涴紗竟然坐在他的辦公室內。
“夫君,你回來了。”
寇涴紗走上前,接過郭淡手中的斗篷,又問道:“你跟陳叔叔談得怎么樣?”
“已經談妥了。”
郭淡點點頭,又問道:“夫人,你怎么在我辦公室?”
寇涴紗道:“是這樣的,我剛剛收到消息,周豐他們都已經回京了,一個時辰前到得家。”
郭淡道:“立刻派人去通知他們明天來這里開股東大會。”
寇涴紗愣了下,道:“為何這么著急?”
郭淡苦笑道:“你以為我們不去請他們,他們就不會來了嗎?他們的賬房可都在這里看著的,咱們不去請,他們明日照樣會來,那還不如主動一點,這樣會顯得我們更有底氣一些。”
“是呀,這事瞞不了的,行,我立刻讓安排人去請他們。”寇涴紗又稍顯擔憂道:“他們可都非常精明的,夫君你明日可得謹慎一些。”
她作為一個地道的明朝商人,總覺得這年年不發錢,拿增股來填,這跟騙錢沒啥區別。
郭淡笑著點點頭,但是神情卻是充滿著自信。
雖然牙行還是派了人去請周豐他們,但是翌日一大早,周豐、曹達、秦莊、段長存、陳平等大大小小股東就來了一諾牙行。
可見不去請,他們也會來的。
會議室內,這些股東們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著。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聽說牙行賬面上沒剩下什么錢了。”
“如果這是真的,那么增股的消息很可能就是郭淡放出去的。”
“可是有不少人愿意出高價購買牙行的股份,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增股要更劃算一些。”
“你們這會不會也是郭淡暗中派人在收購。”
“還真有這個可能。”
“我覺得跟郭淡沒關系,那杜隆你們也都是知道的,他一聽到這消息,便來向我打聽,他跟郭淡可都不認識。”
門外一陣腳步聲響起,會議室內立刻變得鴉雀無聲。
過得一會兒,只見一個身著制服的少女將大門打開來,寇守信入得門來,左右兩邊是女兒女婿。
周豐他們立刻起身,拱著招呼。
寇守信也拱手一一回禮。
他也就是發揮這個作用,打個招呼。
他來到前面便坐在了左邊,將居中一席讓給了郭淡。
郭淡目光一掃,笑道:“各位叔叔伯伯,真是非常抱歉,我知道在坐的各位很多都是昨日才回京的,本應晚些時候再請各位過來,但是非常遺憾,也不知是哪個混蛋將我們牙行增股的消息傳了出來,為了避免大家受到這些傳言的打擾,故而才決定今日召開股東大會。”
寇涴紗、寇守信同時瞥了眼郭淡,罵自己罵得這么坦然得,也真的只有郭淡,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周豐立刻道:“也就是說,增股消息是真的?”
郭淡點點頭,道:“如今我們牙行形勢一片大好,故此我打算在年底再進行一次增股。”
“形勢一片大好?”
秦莊疑慮道:“賢侄此話從何說起?”
郭淡笑道:“就賬面上說起,如今我們牙行賬面只剩下不到一萬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