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薩11的聲音微微發顫。
不是裝的。
雖然他在開口前,就告訴自己,要盡量讓自己偽裝出猶豫、擔憂、恐懼之類的情緒,但是在出聲后,洛薩11發現完全沒有必要。
他是真的在害怕。
面對著這樣一個層層布局,環環相扣的‘幕后布局者’,洛薩11本能的覺得他是在面對自己的父親、長兄,那種刻在骨子里的懼怕,一瞬間就浮上了心頭。
他為什么甘愿來到F區?
來到這個‘洛薩家族’勢力最弱的地方?
來到這里當個有名無實的‘游戲’負責人?
不就是怕嘛。
從小洛薩11接受的就是‘洛薩家族’的‘精英教育’:適者生存。
而在見識到自己十五歲的長兄面不改色的算計了百大家族中的兩家,且將其所有族人、成員,足足四千人都扔進煉鋼爐后,洛薩11就立志當一個廢柴、咸魚。
被家族當豬養,有什么不好?
我還能傳宗接代的!
洛薩11對于自己身為一個健康的男性,是十分驕傲的。
并且,身體力行的堅持著這樣的理念。
只是……
這世界上為什么會有這么多和父親、長兄相似的人?
難道‘殘暴的成功者’都是一樣的?
不自覺的,洛薩11心底浮現了這樣的想法。
“洛薩11小少爺,你在害怕?”
電子合成音在耳邊響起。
隨即,這沒有情緒的電子合成音就爆發出了一陣笑聲。
笑聲中滿是嘲諷。
以及……
開心!
對方為什么會打電話來?
洛薩11心知肚明。
因此,面對著這樣的笑聲,洛薩11沒有任何的憤怒。
對方想要的就是讓他從希望面對絕望。
他任何的憤怒,都只會讓對方更開心。
所以,他要心平氣和的達到自己的目的:拖延時間。
為羅斯羅、佩爾斯拖延時間。
“你、你是誰?”
洛薩11問道。
盡管告訴自己要平靜了,但是顫抖的聲音還是說明了洛薩11的緊張。
面對一個這樣的‘幕后布局者’,緊張一點怎么了?
身為一個廢柴,咸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洛薩11安慰著自己。
不過,對面爆發出的更大聲的笑聲,依舊讓洛薩11感到不舒服。
沒事的!
我就是為了拖延時間!
多笑一點時間!
洛薩11開始給自己找理由。
就如同以往一般。
生活在父親、長兄的陰影之下,他如果再學不會‘安慰’自己的話,他早就陰郁致死了。
而就在洛薩11期待對方再多笑一點兒時間的時候,那電子合成音的笑聲,卻是戛然而止了。
“洛薩11小少爺,你認為你的小把戲有用嗎?”
對方的話語令洛薩11心底一緊。
被發現了?
對方發現羅斯羅和佩爾斯了?
汗水瞬間從額頭上溢出。
被發現的羅斯羅、佩爾斯一定死了。
而接下來,就該是他和其他人了。
頓時,洛薩11就臉色發白,嘴唇開始顫抖。
甚至,牙關都在不停撞擊著。
笑聲!
又是一陣笑聲!
洛薩11的發出的響聲,激發了這樣的笑聲。
顯然,對方從聲音上推斷出了洛薩11的模樣。
“你的家族衛隊救不了你!”
“任何人都救不了你!”
“你的下場只有死亡!”
電子合成音說道。
洛薩11心底一松。
不是發現了羅斯羅和佩爾斯,而是對方原本計劃中的‘家族衛隊’。
幾乎是下意識的,洛薩11在心底一松的時候,就要隨之松口氣。
他實在是太緊張了!
做為一根廢柴、一條咸魚,他從未經歷過這樣的陣仗。
但是,在松這口氣的剎那,洛薩11就知道不好。
對方只要聽到了,就一定會注意到他的異常。
因此——
“為什么?!咳咳、為什么?!”
“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并沒有得罪過你!”
“你為什么要殺我?”
強行將那口氣變成了嘶吼,頓時引得洛薩11一陣咳嗽,但是他根本顧不上這些,完全是以聲嘶力竭的姿態質問著對方。
當最后一個字喊出來的時候,洛薩11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呼哧、呼哧。
聲音,清晰的通過電波傳到了那位‘幕后布局者’的耳中。
對方又一次的笑了。
不再是之前的放聲大笑。
而是一種輕笑。
充斥著快樂與輕蔑的輕笑。
“你問我為什么?”
“那你怎么不問問你們曾做過什么?”
對方反問道。
“這些和我有什么關系?”
“我從不參與家族的決策,更沒有傷害過任何人。”
洛薩11再次質問著。
他說這些話時,沒有任何的心虛。
因為,他說的就是事實。
顯然,那位‘幕后布局者’也知道這一點。
對方罕見的沉默了。
這個過程大約是兩三秒鐘。
之后,對方才再次開口。
“誰讓你是‘洛薩’呢?”
說完,對方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沒有再有任何的糾纏。
對方的目的達到了。
對方感受到了洛薩11的絕望。
接下來?
自然是迎接第一階段的‘小驚喜’了。
洛薩11自然知道這一切。
在對方掛斷電話的剎那,這位洛薩家族第十一順位繼承人就這么的跪倒在地,開始祈禱起來。
他在祈禱著羅斯羅、佩爾斯的成功。
一定要成功啊!
只要成功了,我就不吃肉一年,我就不吃魚一年,我就不吃甜食一年……
洛薩11開始許愿了。
而在某處的‘幕后布局者’,掏出了一個遙控器,緩緩的按了下去。
哐當!
佩爾斯用力一腳踹在了眼前的房門上,不堪負荷的木門直接撞在了里面房間的墻壁上,又再次回彈回來,羅斯羅一把扶住了這個木門。
“我認為我們應該安靜一點。”
身為醫生的羅斯羅很是委婉的說道。
“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委婉?”
“但是我們趕時間。”
佩爾斯一邊說著一邊就沖進了房間。
在看到頭頂的通風口時,他松了口氣。
第一步成功!
接下來就是通過排氣通道,進入到放著炸彈的地方!
炸彈!
想到剛剛洛薩11告知他的話語,佩爾斯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總覺得自己之前20年的人生,都遠沒有今天一天來的刺激。
或者說……
可怕!
嚇得他現在都雙腿發抖。
不得不用一些行為來掩飾。
例如:剛剛的踹門。
“搭把手。”
心緒平和了不少的佩爾斯開始搬動房間在的椅子,然后,他踩上椅子開始拆卸通風口的窗子。
在離開時,他就從自己的公寓內帶了一個工具箱。
這個時候,工具箱在羅斯羅的手中。
“給你。”
羅斯羅將十字改錐遞了上去。
然后,看著佩爾斯扭動螺絲,羅斯羅忍不住的問道:“‘接觸者’是一個什么樣的工作。”
無疑,這是明顯的沒話找話。
簡單的說,羅斯羅也有點緊張。
“假期長、薪水高,除去有點危險,不能養貓外,我十分喜歡的工作。”
佩爾斯如實的說道。
在說到不能養貓時,佩爾斯加重了聲音。
“你喜歡貓?”
羅斯羅驚喜的問道。
“喜歡。”
“我最初的夢想就是有一間自己的小公寓,然后,貓狗雙全。”
“而現在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一。”
佩爾斯很肯定的說道。
“四分之一?”
羅斯羅有點不明白佩爾斯的意思。
就算有一只貓或狗,不也是二分之一嗎?
“我有一個貓窩。”
佩爾斯回答著。
有個貓窩?
貓和狗,貓窩和狗窩?
羅斯羅一愣。
然后,莫名的就想笑。
不過,醫生出身的羅斯羅卻沒有說出來。
相反的,他誠摯的道謝。
“謝謝。”
羅斯羅說道。
佩爾斯:?
“我知道你是看出了我的緊張,所以才給我講冷笑話的,雖然你的確有個貓窩,但那是之前你飼養貓留下的吧?”
“‘游戲大廈’內不允許養寵物,因此,你把貓留在了親人或者朋友那。”
“你的親人、朋友應該也是極為喜歡貓的,所以有著全套養貓的東西。”
“因此,你把這個貓窩留下了,對不對?”
羅斯羅昂著頭,看著扭動改錐的佩爾斯,一臉信心十足的說道。
你的理解,真的是滿分啊!
你當醫生真是屈才了。
你怎么不去寫啊?
佩爾斯低頭看了一眼羅斯羅,嘴上卻什么都沒說。
“我說的對嗎?”
羅斯羅卻是追問了一句。
“對,我就是這么想的。”
佩爾斯一點頭,就把通風口的窗戶卸了下來,遞給了羅斯羅,然后,雙臂抓住通風口的邊角,用力一撐就鉆了進去。
然后,輪到了羅斯羅。
羅斯羅學著佩爾斯的模樣,微微一跳,雙手抓住了通風口的邊角,接著用力一撐,然后……沒有撐起來。
連續試了幾次,鉆入通風通道的佩爾斯終于發現不對勁了。
他探出頭,看著漲著滿臉通紅,卻還是撐不起來的羅斯羅。
“我拉你。”
羅斯羅說著伸出了手。
“謝謝。”
佩爾斯伸出了手。
然后……
羅斯羅一用力,沒有拉動。
再用力,還是沒有拉動。
“抱歉,最近吃得好,體重增加了。”
羅斯羅不好意思的解釋著。
“退開,我下去推你。”
佩爾斯說道。
“好。”
羅斯羅點了點頭。
然后,佩爾斯抱起來羅斯羅的雙腿,將其墊在肩膀上,舉起來,硬生生的塞入到了通風通道內。
確認羅斯羅完全進入后,羅斯羅再次雙手一撐,進到了通風通道內。
但是,馬上的,佩爾斯就后悔了。
響亮且悠長的聲音中,一股濃郁的臭味充斥在佩爾斯面前。
剛剛鉆入通風通道內的佩爾斯瞬間感受到了眩暈。
這位‘接觸者’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跳了下來。
“混蛋,你吃了什么!”
佩爾斯怒吼著。
“抱歉,我中午吃了韭菜雞蛋。”
“我平時腸胃很好的。”
“今天是因為那條臭水河我的肚子著涼了。”
羅斯羅滿是歉意的聲音傳來。
佩爾斯則是撇了撇嘴角,滿是絕望。
是的,就是絕望。
不單單是因為通風通道內的氣味沒有散去。
還因為,接下來可能出現的氣味。
更重要的是,他還不得不進去。
至于讓羅斯羅在后面,他在前面?
剛剛他已經嘗試了,以通風通道內狹窄的環境,他根本施展不開,而單單以臂力,他更是完全拉不動羅斯羅。
所以,他只能在后面。
那么……
他會遭遇什么?
佩爾斯臉上的絕望越發的顯而易見了。
在這個時候,他甚至升起了一種死了算了的想法。
可是最終,他還是爬進了通風通道。
接下來的時間,羅斯羅在前、佩爾斯在后,一點一點的向著目的地而去。
當然了。
其中,伴隨著相當悠長的響聲。
當目的到達后,佩爾斯幾乎窒息。
“抱歉、抱歉。”
羅斯羅一臉歉意的看著缺氧的佩爾斯。
佩爾斯搖了搖頭,沒有開口。
因為,他的鼻尖還殘留著韭菜的味道,他怕一張口……
這就是‘你想屁吃’嗎?
好絕望啊!
佩爾斯不得不用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來將這樣的絕望排斥出去。
值得慶幸的是,房間角落的炸彈,給與了他絕對的注意力。
“洛薩11少爺為什么會知道炸彈在這里?”
羅斯羅忍不住的問道。
“因為這里是承重墻所在的房間,想要摧毀‘游戲大廈’,沒有比在這里安放炸彈更合適的了。”
佩爾斯回答道。
然后,沒有等羅斯羅再問話,佩爾斯就催促道。
“工具箱。”
羅斯羅沒有廢話,遞上了工具箱。
佩爾斯熟練的開始拆卸炸彈。
身為一個合格的‘接觸者’,佩爾斯是會拆卸炸彈的,這是‘接觸者’必須要學習的課程,和射擊、駕駛之類的一樣。
不過,當拆開了炸彈的外殼,佩爾斯的手卻不由自主的抖起來。
兩根線。
一根紅線。
一根藍線。
就這么出現在了佩爾斯的眼前。
這和佩爾斯想象中完全的不一樣。
不應該是一根線剪斷就好嗎?
為什么會是兩根?
羅斯羅很快就發現了佩爾斯的異樣。
“怎么了?”
羅斯羅問道。
“出了點意外。”
“藍線、紅線。”
“剪對了炸彈就好停止,剪錯了炸彈就會爆炸。”
“百分之五十的幾率。”
佩爾斯面色嚴肅的說道。
“要不我們聯系洛薩11少爺?”
羅斯羅馬上說道。
“沒時間的。”
“一來一回,這里早就爆炸了。”
“為了不被監聽我們也沒有帶對講機。”
佩爾斯搖了搖頭。
“那我們怎么辦?”
羅斯羅慌了。
“賭一把!”
佩爾斯說著,就伸出鉗子,對準了那根紅線。
可是,那鉗子不停的顫抖,根本對不準目標。
顯然,佩爾斯又緊張了。
嘗試了數次之后,佩爾斯一抹額頭的汗,轉身就把鉗子遞給了羅斯羅。
“你是醫生,你的手穩,你能行。”
佩爾斯這樣說道。
“我會做手術,不會拆彈啊!”
羅斯羅接過鉗子,結結巴巴的說道。
“道理是一樣的。”
“對準了一剪就行。”
“記住,不會拆彈的醫生不是一個好醫生。”
佩爾斯用力一拍羅斯羅的肩膀,直接退開。
羅斯羅張了張嘴,最終,在佩爾斯‘鼓勵的目光’中,遞出了鉗子。
就如佩爾斯說的那樣,身為醫生的羅斯羅,手很穩。
沒有一丁點兒的顫抖。
鉗子一點一點兒的靠近著紅線。
就在鉗子接觸到紅線,即將張開的時候——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