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圓夢創投的會客室里，裴謙正在看賀得勝上交的厚厚一沓資料，看得頭大。
這些都是跟圓夢創投有關系的公司，有些是已經投了錢的，有些是還在排隊等著投錢的。
還有一部分是之前已經投過錢、但公司開始盈利之后就已經把股份全都賣掉的公司。
裴謙看著這些公司的資料，看得有些驚心動魄。
竟然有這么多家公司都開始賺錢了？
還好還好，幸虧賀得勝完全按照自己的要求，一賺錢就賣，完全沒有拖延。
只要賣得早，賺錢多不了。
賀得勝看到裴總的眉頭時而皺起，時而舒展，也不知道裴總到底是從這些資料中看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也不好多問。
他試探著說道：“裴總，要不把荊海冰叫來，讓她給您稍微講解一下細節？”
裴謙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
這些資料寫的還算比較通俗、簡潔，裴謙完全能看懂。而且，裴謙投錢本來也是隨心所欲，虧了固然好，小賺也無所謂，所以覺得沒必要讓負責財務的荊海冰特意跑一趟解釋，太麻煩了。
裴謙翻著已經賺了錢、賣掉股份的那些公司，隨口說道：“這些賺了錢的公司，有些發展得越來越好，有些卻一蹶不振了啊。”
那些賺了錢的公司，裴謙當然是不心疼的，但是這些圓夢創投剛一撤資就不行了的公司，讓裴謙稍微感到有點惋惜。
裴謙覺得這事還是有點奇怪的。
凡是沒賺錢的公司，圓夢創投都繼續投錢了；凡是圓夢創投撤資的，都是已經實現盈利的公司。
既然已經實現盈利了，就意味著公司已經找到了健康的盈利模式，只要不出意外的話，總能慢慢發展壯大。
但是其中一部分公司在圓夢創投離場之后不僅沒有發展壯大，反而突然暴斃，這有點奇怪。
賀得勝微微一笑，說道：“是啊裴總，同樣都是盈利，有些公司是真的盈利，有些公司跟冷面姑娘一樣，都是通過一些財務的手段做出來的盈利，財報好看，實際上公司的狀況卻不好，為的就是拿著財報去拉更多投資。”
“同樣都是撤資，前者已經度過了最艱難的時期，肯定是越來越好；而后者就一下原形畢露了。”
裴謙氣得夠嗆：“人和人之間還能不能有點信任了！少一點套路，多一點真誠不好嗎？”
能力不行無所謂，但心術不正那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這些打腫臉充胖子的公司，本來老老實實地承認虧損，就能繼續得到圓夢創投的輸血，結果他們非要說自己盈利，這下好了吧，圓夢創投撤資了。
這就說明，如果沒有最基本的誠信，連花裴總錢的這種好事都輪不上你！
賀得勝感慨道：“是啊，人人都知道商業以誠信為本，以誠待人總會獲得回報，可現實中在利益的誘惑下，又有多少人能真的做到這一點呢？”
“不得不說裴總您的這一招，真是高明！”
“盈利的公司就賣出，一方面幫助了那些真正想做實事的公司，跟他們結下了善緣；另一方面又踢掉了那些假盈利、心懷不軌的公司，規避了風險。”
“雖然少賺一點錢，但既賺了名聲又懲罰了騙子，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裴謙：“……”
神特么一舉兩得！
我根本不需要什么一舉兩得，我就想多往外撒點錢而已，有那么難嗎！
裴謙把那些盈利了、賣掉的公司資料放到一邊，又繼續看那些仍在虧損、圓夢創投繼續輸血的公司資料。
“嗯？這家公司什么情況？我記得之前他們花錢大手大腳，營銷活動做得場面很大，怎么現在卻把營銷費用砍掉三分之二，拿去做產品了？”
之前給冷面姑娘追投六百萬的時候，裴謙也看了其他公司的資料，對它們有所了解。
尤其是幾家喜歡打、做營銷、花錢很快的公司，給他留下了較為深刻的印象。
本來這幾家公司都是花錢大戶，是裴謙重點關注的對象，然而最新的資料中，它們要么是砍掉了一部分營銷費用、縮減了成本，要么是把開銷花到了打磨產品、招聘人才等方面去了。
因為圓夢創投向這些公司派駐了財務，所以這些內容都被清清楚楚地寫到了資料上，拿到裴謙的面前。
花錢變少了，這讓裴謙有點不太高興。
賀得勝呵呵一笑：“裴總，顯然是您的殺雞儆猴起作用了啊！有冷面姑娘的前車之鑒，這些公司誰還敢亂搞？”
裴謙頭上飄出一個茫然的問號。
殺雞儆猴？
冷面姑娘的前車之鑒？
你在說什么東西？
明明每個詞都很清楚，但合到一起的意思卻讓裴謙完全無法理解。
賀得勝繼續說道：“持續虧損、繼續從圓夢創投拿錢的這些公司，無非是分成兩類。”
“第一類，在認真做產品，只是錢不夠、能力不行或者資源不到位。這些公司繼續從圓夢創投拿錢，招聘人才、爭取資源，總會慢慢變好。公司創始人覺得自己盡力了，問心無愧，自然不需要改變什么。”
“第二類，就多多少少沾點孟暢的習性了。”
“他們沒有認真做產品，而把錢都花到了營銷上面，有些人想炒高估值套現，還有些人可能單純是腦子不清楚，分不清產品和營銷哪個更重要。”
“孟暢和冷面姑娘的案例，顯然是起到了殺雞儆猴、震懾宵小的作用！”
“像孟暢能力這么強、這么聰明的人，都因為心術不正而被裴總您狠狠地懲罰了，成了被執行人、身敗名裂，更何況是他們這些小魚小蝦？”
“再不改變，他們的下場也會和孟暢一樣！”
“于是，這些耍小聰明的創業者全都慌了。”
“之前有不少在排隊等著我們投資的小公司，都自愿退出了；而那些已經拿到了投資的，也全都改變以往的行為，不敢在大手大腳地把錢花到營銷上，而是更注重產品本身。”
“顯然這些人心里有鬼，他們不想成為下一個孟暢。冷面姑娘的境遇就像是達摩克利斯之劍懸浮在他們的頭上，讓他們戰戰兢兢、不敢再動那些小心思！”
“冷面姑娘這場戰役，可以說是一戰而定乾坤：之前很多創業者覺得圓夢創投的錢是最好拿的，但現在他們發現，圓夢創投的錢好拿是好拿，但拿了不做事付出的后果也是最慘重的！”
“這樣一來，就算裴總您的主要精力轉移到其他產業上，圓夢創投也能繼續完美地運作下去，誰也不敢來這里騙錢！”
裴謙沉默了。
他萬萬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冷面姑娘，竟然還能產生這么深遠的影響？
之前裴謙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情況，也無非是賣出冷面姑娘的股份大賺一筆，徒增花錢壓力。
但現在看來，何止是大賺一筆的問題？
冷面姑娘客觀上起到了一種殺雞儆猴的效果，以后圓夢創投靠投資賠錢的幾率，大大降低了！
裴謙默默地喝了口茶水，一時之間百感交集。
之前給圓夢創投定下“賺了就賣、虧了就繼續投”方針的時候，裴謙還以為這是一個百分之百萬無一失的策略。
結果現在發生了一系列的事情，裴謙的期待完全落空了，而且這個方針還完美地起到了反效果！
裴謙把厚厚的一沓資料扔到茶幾上，默默地喝了兩口茶水。
“今天就先這樣吧。”
“回頭我再給你一筆錢，你看著投出去就行了。”
裴謙已經萌生出了戰略放棄圓夢創投的想法，所以對賀得勝的投資也不做太多要求了。
但放棄歸放棄，該給錢還是要給錢的，光靠《使命與抉擇》這個項目燒錢還是有點難。
俗話說雞蛋不能放到同一個籃子里，圓夢創投也得分攤一點壓力。
至于以后賺錢怎么辦……那只能是以后再考慮了，先把這個周期對付過去吧。
賀得勝看了看表：“好的裴總，正好到了跟孟暢約定見面的時間了，他應該也快到了，我這就去迎他一下。”
賀得勝離開了，裴謙在會客室里一邊喝著茶，一邊有些惆悵地思考人生。
一開始的計劃明明都是挺完美的，怎么會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呢？
人生，真是無常啊。
沒過多久，孟暢到了。
看到孟暢這頹廢的樣子，裴謙稍微有些詫異。
咋的，有段時間沒見，這是抑郁了？
裴謙本來以為孟暢是心理素質極端強大、即使成了老賴也根本不會對他心態產生影響的那種人，但現在看來，顯然不是。
裴謙倒了杯茶水：“來，坐下喝茶。”
孟暢充滿著警惕和戒備，同時又有一點畏懼。
不知道裴總這葫蘆里賣得到底是什么藥？
投錢的也是你，坑我的也是你，現在把我叫來要給我工作的還是你。
孟暢感覺自己被裴總玩弄于股掌之間，完全猜不透裴總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這種感覺讓他非常難受。
孟暢一直覺得自己是最聰明的那批人之一，直到他遇到了裴總。
看破了自己所有的計劃，背地里把自己算計得這么死，見面了還能若無其事地微笑著請自己喝茶……這個裴總真是太恐怖了！
要不是孟暢想多掙點錢盡快擺脫老賴的身份，他是絕對不會再來跟裴總見面的，因為光是說話，都會感覺到巨大的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