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先將青華州城守在地方的政績夸贊了一翻,就在所有人以為葉子皓會不會升官時,突然話鋒一轉,竟是轉到了陳家頭上。
陳氏有女如花年紀、知己識禮,又是陳嬪侄女,要配與城守為平妻,又感城守夫人賢良淑德、相夫教子有功,特封四品誥命,共享夫榮。
這意思自有精明人一聽便回過味兒來,這是當今圣上要幫有功的葉子皓強娶三妻四妾,為免正室發妻拈酸不允,便以同品的誥命尊銜來安撫。
正是圣意拳拳為臣子操碎了心,一時之間有人感慨、有人疑惑、有人憂慮、有人猶豫,正是心情復雜議論聲將起時。
突然,葉子皓一聲不吭自摘烏紗、又脫了這一身穿在他身上就顯英姿勃發、玉樹臨風的官袍。
他這是什么意思?
“葉大人不接旨,這是何意?”宣旨太監擰眉看著葉子皓,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見。
“請公公回稟陛下,微臣剛剛辭了這青華州城守,因而,這頒給青華州城守的旨意,微臣無權接下。”
葉子皓穿著一身銀藍色中衣,雖仍跪于地但身姿已直了起來,顯示他的傲骨不變,抱拳大聲說道。
為了不接這圣旨,他竟當場辭官!
人群里突然議論聲驟起。
“沒想到這陳家去了一趟京城,又來算計葉大人了。”
“當初陳家不要臉自己攀上來,葉大人可是正眼也沒瞧過那陳家小姐呢,瞧不上啊。”
“葉大人上任一年了,一直潔身自好,從無爛桃花纏身,沒想到他這一世英名竟讓……”后面的話說不下去了。
沒人敢說圣上多事。
“葉大人何止潔身自好,咱們府城人誰不知道他寵愛夫人,對孩子也十分愛護,還經常抱來衙門呢。”
“城守夫人糟糠結發,本可妻憑夫貴,沒想到有人橫插一腳,若讓那種不要臉的女人進了后院,以后怕是不太平嘍。”
“怎么會,沒看葉大人連官都不要了么,說來那陳小姐有什么好啊,聽說城守夫人剛滿十八呢,要說如花年紀,她才是呢,而且很漂亮。”
“對、對,有次我在鋪中見到城守夫人,長得很美呢,葉大人已有年輕貌美的夫人,怎會瞧得上那種女人啊。”
“……”這府城百姓愛戴葉青天,又是在衙門前看熱鬧慣了的,一時驚訝之中便忍不住紛紛議論起來。
說得興起皆是替葉大人夫婦打的不平,毫不忌諱地罵著陳家女,卻忘了這是圣旨撮合,無疑便是聯姻了。
而他們普通百姓如何議論得圣意?
葉子皓恍若未聞,三班六房屬官們也一臉木然地跪在葉子皓身后,如聾如啞。
圣旨已下,卻無人接旨,這場面怕是杠上了。就連宣旨太監都心中惶恐起來。
這要如何收場?
“子皓你怎么還未接旨?快接了圣旨請公公和大人們進衙門歇息呀。”
突然人群中擠出一個華服女子,神情著急地走上前說道。
“大膽刁民!竟敢篾視本官直呼名諱!”葉子皓抬頭時目光一沉,突然厲聲怒喝,“來人!將她拿下!”
身后十二捕頭竟是齊聲領命,沖過去就將那女子按倒在地。
跪在這里接旨不是、不接旨孔不是,他們本是武人哪里受得這磨人的場面?還不如抓賊呢。
而在那女子被按倒在地之前一瞬,葉子皓突然站起了身,他一起身,身后屬官們也立刻站起了身,按捺著一臉復雜情緒強裝鎮靜地看著這一切。
他們自是認得,那女子便是陳家女陳月華,也是圣旨上要配與葉子皓……不,是配與青華州城守的平妻。
因著葉子皓的抵抗,圍觀百姓孔不約而同認為,這是配與城守的,而非配與葉子皓的,因為葉子皓已經被逼辭官了呀,他現在不是城守。
“子皓,你怎么……啊!”陳月華怎么也沒想到,數月不見,如今她有圣上旨意前來完婚,竟然會受到這般對待。
陳家是隨著宣旨隊伍一起從京城回來的,這一路自然沒少討好宣旨太監和禮部員外郎,進城之后,宣旨隊伍直奔城守府,陳家人則回家去備嫁。
陳月華心情激動等不及,就尾隨著隊伍過來,卻又悄悄去了東門,想要從那里先進城守府去問候城守夫人。
至于這問候的真正含意,只有她自己知道。
然而東門根本敲不開,她一介女流又只帶了個丫環,自然強闖無路,想了想就決定先來見葉子皓,想讓葉子皓帶她進府。
卻沒想到,葉子皓看見她竟是要將她拿下?真是豈有此理!
奈何她只要想說話,就會發現按在頭上的手掌會用力幾分,將她的臉擦在地面,疼得她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葉城守你這是何意!”變故就在一肯間,宣旨太監變了臉色,就連陰沉都掩飾不住他表情的復雜,“你想造反嗎!”
“公公慎言。”葉子皓擰眉看著宣旨公公,心想這閹奴怕是沒少拿陳家好處,此時不說趕緊息事寧人自找臺階下,竟然還將這天下最避諱的詞掛到了嘴邊。
“下官雖已辭去青華州城守一職,但也是個狀元,正六品翰林院修撰,豈容一個商女大呼小叫、直呼名諱?”
“下官在任上一年,自有同僚看不慣這等被人欺凌篾視的行徑,將人抓去大牢好好反省,也是有的,這是地方民事,公公怎能說造反?”
“這天下可不姓陳,公公也不是陳家的公公,還請慎言,莫要辜負了皇上對公公的信賴。”
葉子皓見宣旨太監的臉色和剛才說的話,猜測其拿過陳家好處,怕這太監奉旨在外行強迫之事,當下也板起了臉,大聲還擊。
就算今天這事不能善了,他也要拿話喝住此人,也要讓這青華州府城百姓知道他的態度,他聲望在外,百姓之口如悠悠洪川,剩下的,就看這太監要如何決策。
當然還有那個在一旁嚇變了臉色沒有再說話的禮部員外郎。
連禮部官員都派下來了,看來那陳家宮里的貴人最近得勢,想來陳家去京城這么久,也沒白呆著吧?
哦,剛才聽說貴人晉升為嬪了,也算混出頭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