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痣怎么了?”葉重信脫口而出,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自己一臉嚴肅的兒子。
當初孩子生下來,大家都說這孩子眉間一點朱砂,模樣很是好看,像個神仙小童子,也不知道遺傳了哪一邊。
畢竟他們葉家沒有孩子長這個,凰兒也沒有。
“凰兒的哥哥找來了,小吉祥和這個舅舅有幾分像,我們不能讓人發現。”葉子皓壓低了聲音,卻是一語千鈞。
“凰兒的哥哥?你說凰兒還有家人找來?”葉重義變了臉色,別說不可思議了,簡直是一語驚起千層浪。
當年他在邊城一帶走販,那個上元節燈夜,雖說邊城沒有大城熱鬧繁華,但是花燈夜也還是很熱鬧的,他挑著貨、婆娘抱著霞兒,他們一邊做買賣、一邊賞花燈夜市,走著走著,后面的筐里突然傳來孩子的啼哭聲。
誰也不知道,他的籮筐里為何會多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看著那么小,卻能看出模樣很好、粉白的很是好看。
等他發現的時候,花燈夜市已快到尾聲了,天晚了準備回家的時候,街頭行人也沒有那么多了,他們卻著急地在街頭找了許久,找了半夜也沒有找到孩子的家人。
沒人丟孩子,當他們拉住許多行人想問時,那些行人卻以為他們想訛錢,罵罵咧咧地走了。
后來婆娘說天冷了,孩子怕凍著還是先回家吧,于是他們就趕緊回了租住的屋子,婆媳喂了孩子奶,那孩子吃飽就不哭了,很是乖巧。
他們在那里多呆了一個月,每天上街都將孩子帶在身邊,就怕孩子的家人找來,但他們不敢再滿大街亂問了,怕遇到拐子故意認下孩子。
后來他們死心了,就帶著孩子離開了那里,換了地方繼續做生意,而婆媳每天在家帶著兩個孩子。
孩子就像小吉祥這般,只要不餓肚子、不弄臟自己,就不會哭,有人照顧還會露出可愛的笑容。
后來,他們便將這孩子當作自己親生的女兒養著了,沒人知道這是撿來的,除了他和婆媳倆人。
葉重義一臉感慨地說起往事,很是噓唏,萬萬沒想到,凰兒的家人竟然找來了,隔了十幾年竟然找到了。
“你們是怎么遇到的?畢竟……隔了這么多年,是不是真的可是難說,就因為長得幾分相像嗎?這世上沒有血緣關系也有長得相像的人呢。”
葉重信不放心地盯著自己的兒子,怕他太過草率。
“大伯當年找不到,因為凰兒不是東黎人,是被家族敵人從北蒼家中偷出來丟到邊城來的,她的家人將北蒼翻了個邊兒也沒找到。”
“誰會想到有人會帶著一個這么小的孩子,從北蒼都城匆匆趕到千里外的東黎來呢,八百里加急,也不過如此。”
“凰兒真正的生辰是正月初八,正月十五被大伯撿到,她的家族在北蒼很大,只是樹敵也不少,所以我們不想讓人知道這件事兒。”
葉子皓老實地說了原由,卻不敢說出全部,尤其是凰兒也不知道的真相。
“原來如此,可小吉祥才這么點大,便有幾分相像,畢竟這里是東黎,誰會知道他與自己的舅舅有何聯系呢。”
葉重信了解了,卻替小吉祥不平:“就因為這個,讓孩子每天都戴著帽子?可這府里總有人見著孩子模樣的,你還帶他去衙門呢。”
所以,以為戴上帽子就能掩蓋?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都十幾年了,便有仇家,也不至于就盯著凰兒一個人吧,她家中還有什么人?為何家人過得,就凰兒危險?”
葉重義眉頭蹙起,一臉疑惑地看著葉子皓,這件事情不簡單,但總覺得有奇怪之處。
“仇家一直都在,不過當年也不是只針對凰兒,畢竟她只是一個那么小的孩子,而今危險也仍然在,問題卻不在這里。”
葉子皓心中一凜,有些緊張地看了大伯一眼,心中迅速思索著,低聲道:“東黎與北蒼天遙地遠,若仇人又尋來,凰兒家中不能及時保護。”
“而我如今已是官身,我不能帶著凰兒去北蒼,更不能讓凰兒自己回去,她兄長又怕她身份暴露會不利安全。”
“我們只能先瞞著,也不讓人發現小吉祥而想到北蒼那邊去,能避免的危險,當然要盡力避免。”
所以,因為危險而不能被人發現,因為危險,爹和大伯也不能將這事兒說出去。
他不再說話,屋中一片沉默,葉重信看向大哥,想了想卻是抿唇不語。
“所以,你們每天都將孩子帶在自己身邊,又拿帽子遮著孩子的模樣,也怕人發現孩子眉間有朱砂痣?”
半晌之后,葉重義才又開口,語氣有些低沉,表情十分嚴肅。
葉子皓點了點頭。
“小吉祥和舅舅有幾分相像,你們又特意掩飾那痣……他舅舅也有?”葉重義又問出疑惑,心里卻更是驚訝不已。
葉子皓又點了點頭。
沒想到外甥和舅舅竟然都長了這樣的痣,未免太奇怪了些,就算想像也沒有這么像的吧。
一時之間,葉重義也不知道說啥好了。
“他舅舅……干啥的?家中是大戶人家么?”一旁,葉重信好奇地問。
竟是大家族,想必行事顧慮都不是他們普通人家能猜測的了,因為若是他,找到自己多年丟失的妹妹,便沒有不認回去的道理。
“有錢有勢的大戶,仇人或許有外面的人,但家里的更多,畢竟……有錢人家的生活就不是咱們農家能想像的,為了錢什么事情做不出來。”
葉子皓沉吟片刻,卻是這般說道:“凰兒與她兄長出身嫡長,她兄長繼承家業,家里還有其他幾房人,又有庶系在,光是爭奪家產就夠嚇人的了。”
“而凰兒的娘,也不算受寵,受寵的是……姨娘,凰兒的兄長接掌家業……也很辛苦,他不敢冒險,我也不敢冒險,所以……”
這話話,葉子皓越說越慢,目光微微閃動著,認真而謹慎地解釋著,聲音卻是越說越低,低到炕上一同坐著的爹和大伯,都要傾身過來才能聽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