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朝朝上幼兒園的時候,賀麗鋒才從國外回來。
當年金雪蘭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甚至都上了新聞,賀家固然被人多番議論,但這件事中要說最尷尬的,那還是賀麗鋒。
賀麗鋒本就是個要面子的,做完手術后,猜到國內的情況,那是死也不肯回來,賀家也沒有勉強他。
朝朝長這么大,還沒有見過這位叔叔,只聽大人說起過。
——當然,會提起賀麗鋒的也就是賀老夫人。她盼著賀麗鋒能好好跟朝朝相處,如此,便是看在孩子的面上,大孫子也不會太過計較過往。
譚夢和賀麗鋒不是不知道賀老夫人的心思,只是見她在朝朝面前倒也沒有歪曲事實,便沒有多管。
——朝朝那孩子精著呢,譚夢也是后來才知道她上輩子考上大學的時候才十四歲,是名副其實的天才少女。也是因為當初她還未成年,所以她那一群學長學姐才會想也不想就保護她。
“媽媽,你看,我已經能發出這么大的火球了。”晚上,譚夢給你朝朝講睡前故事,小姑娘伸出手掌,發出一個籃球大小的火球,一臉得意地說道。
天道消散之后,原本被祂據為己有的靈氣回歸天地,一些天賦卓越之人便逐漸開始獲得所謂的超能力。
朝朝的天賦自然算得上是出眾的,然而……
譚夢心說你爸昨兒夜里心血來潮來了一發雷電,幾乎把附近的人工湖給炸沒了,幸好他反應快連忙找人把人工湖的土和水給填了回去,還連夜買了一批錦鯉替換了那些死魚,否則說不好要上社會新聞了。
事實上,只看軍警系統的變動,國家如今應該已經發現了超能力者的存在。
更別說,如今學校已經開辦了神秘的特殊班。
——若是沒看錯,這個所謂的特殊班應該是那些覺醒了超能力的人待的。
大概用不了幾年,這個世界的格局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凌駕于財權之上的力量會將這個世界重新洗牌,社會動蕩不可避免,但全新的世界也同樣值得人期待。
有她和麗釗還有朝朝在,賀家也好,譚家也好,都會是安全的,不說更進一步,至少不用遭受任何苦難。
賀麗鋒回來這天天氣很好,晴空萬里,賀老夫人去機場的時候直說這是個好兆頭。
譚夢他們一家三口都沒去,倒也沒有人說他們,事實上,他們能來老宅就已經算是給面子了。
本來譚夢正在廚房給朝朝做蛋糕,半途賀麗釗拿著她的手機走了進來。
“是外婆。”見她一臉疑惑,賀麗釗解釋道。
譚夢接過手機放到耳邊,“外婆,有事嗎?”
張翠翠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中氣十足,“夢夢啊,我現在正在一家農家樂,這里的葡萄特別甜,桃子也水份十足,還有這里有一種特別的河魚,雖然肉很少,但熬出的湯卻特別鮮美,我買了不少,已經讓人給你們送過去了。”
“對了對了,聽說附近有人家養蜂,我打算明天去看看,要是好的話就給你們帶些蜂蜜。”
老太太愛自打回來之后,就恢復了早年喜愛出門的習慣,不管去了哪兒,只要遇到好吃的好玩的,都要捎帶一份給外孫送過來。
譚夢笑道:“我就不跟外婆客氣了,剛好去年釀的養生酒可以開壇了,等您回來,給您送兩壇來。”
“那感情好,夢夢你做的東西就沒有差的。”
掛掉電話之后,譚夢臉上的笑意都沒有消失。
朝朝開心地問道:“太外婆是不是又要給我們送好吃的了?”
譚夢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你個小饞貓。”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車熄火的聲音,她轉頭和賀麗釗對視一眼,估計是賀麗鋒回來了。
果然沒多久,就有人走了進來。
走在最前面的是賀老爺子和賀老夫人,賀老爺子還好,令人驚訝的是,賀老夫人的臉色居然不太好。
這不應該啊。她可是知道對于這個數年沒見的孫子,老太太還是很想念的。
——賀麗鋒到底是賀老夫人親手養大的,即便知道他其實是金雪蘭的兒子,但那也是孫子,又如何能一點感情都沒有。
譚夢心中不解,然而很快,看到跟賀擎走在一起的年輕人,她就知道為什么了。
盡管容貌跟原來已經是南轅北轍,然而譚夢還是一眼認出了賀麗鋒。
無他,他現在的樣子跟金雪蘭實在太像了。
——這里的像不是指金雪蘭原來的樣子,而是她后來展現出來的,屬于自己的長相。
金雪蘭的長相說不上難看,但也不是什么美女,大概就跟譚夢原來差不多,小家碧玉的容貌。
當初金雪蘭的官司還沒打完,他們自然清楚金雪蘭長什么模樣。后面金雪蘭上了報紙和媒體,那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而好死不死的,賀麗鋒眉眼間跟金雪蘭像極了,雖說要更好看一些,但見過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兩人之間的血緣關系。
賀老夫人再想念孫子,看到這么一張臉,那一腔熱情也都被澆滅了。
不同于過去的斯文有禮,如今的賀麗鋒看著有幾分陰郁,也少了幾分從骨子里的盛氣凌人,竟是有了幾分低眉順眼的味道。
賀老夫人怏怏的,加上譚夢他們一家三口在餐桌上也幾乎沒有開口,因此,這一次的家宴,很是有些草草了之。
天黑之后,賀麗釗和譚夢一起陪朝朝放煙花,三位長輩在一旁看著,臉上是滿滿的笑容。
賀麗鋒站在窗口看著他們,只覺得自己如今在這個家里稱得上是格格不入。
然而……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對于這張臉,按說他應該不滿意的,但是……
想到動完手術之后自己從鏡子里看到的那張臉,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已經很好了,自己應該滿足的。
如今這個樣子便是再不好看,但至少看著是個人,而不是惡魔。
至于賀麗釗……
他閉上眼睛,滿心不甘地承認,自己如今不管做什么,都無法撼動對方分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