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楠雙目低垂，“人性是非常自私的，他們想要自己長生不老，也不想失去親友，又想要有自己的孩子。那么該怎么辦？”
“這是很難的問題，又是很簡單的問題。”
“既然舍不得自己的性命，也舍不得親友的性命，那就讓不相干的人去死吧。”
“等死的人多了，自然也有空位騰出來，能讓他們的兒女出生了。”
“半機械的改造雖然能讓人死后復活，但這種復活并不是無限制的，有的人擁有三條命，有的人擁有十條命，但絕沒有人擁有無數條。”
“只要多殺幾次，就會迎來真正的死亡。”
見綺夢的眼睛瞪大，她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她的劉海，輕聲道：“總之，經歷一系列變革之后，夏珂的制度又有所改變。民眾的生育權解禁了一部分，由眾多科學家測算出來，這個世界的資源能承擔的人口值在137億到194億之間。自那之后，只有當夏珂人口低于137億的時候，生育權才會對群眾解禁。”
綺夢喃喃道：“僅僅是因為個人的私欲？”若是這樣的話所謂的永生又有什么意義？
“當然不是。”余楠笑道：“當時的社會也確實出現了問題。”
“一個只能活一百年的人和一個生命沒有盡頭的人，他們的生活態度是不一樣的。前者會非常努力，會珍惜自己擁有的每一天。后者會不急不緩，覺得什么都可以慢慢來，他還可能將時間花費在很多沒有意義的事上。”
“可想而知，這兩種人組成的社會，會有怎樣的差異。”
“一者積極有活力，有著蓬勃的朝氣，后者寧靜卻寂然，仿佛永遠都沒有變化。”
“當權者發現若是沒有新鮮血液加入，社會的進步就會停滯不前，發展更是無從談起。”
“于是，死亡游戲被推出了。”
綺夢面露疑惑，余楠輕聲解釋道：“所謂死亡游戲，顧名思義是以性命相博的游戲。”
“每隔一段時間，有時候是幾年，有時候是幾十年，政府就會開展一次死亡游戲。死亡游戲的參與人員并非自愿，而是隨機抽取出來的。”
“但是，如果有錢，就可以花一百萬得到豁免權。”
“每次死亡游戲，政府都會公布存活的名額。打個比方，如果參賽人數是十億，政府給出的存活名額是一億，那必須要殺到只剩下一億人，游戲才會結束。”
“當然，這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而是消耗掉一條命。死亡游戲唯一人道的規則就是死亡一次就能退場，不過若是你只剩下一條命了，那就只能自認倒霉了。”
“每次死亡游戲之后，真正死亡的人數，就是政府解禁的生育數量。一旦懷孕的孕婦數量達到了生育數量，解禁就會再次取消。”
聽到這里，綺夢忍不住一怔。
“可是……我是孤兒不是嗎？”這一點，她是很早就知道的。
而且……“難道我出生之前的死亡游戲只死了一人？”
“當然不是。”余楠搖頭道：“除了死亡游戲，還有一種情況能夠解禁個人的生育權。”
綺夢注意到了她話中的重點——個人？
就聽余楠繼續道：“一對夫妻如果特別特別想要自己的孩子，也不是不行，只要放棄自己的生命就可以。”
綺夢瞪大了眼睛。
余楠在她的注視下點了點頭，“就是你想的那樣，你的父母為了能夠生下你，他們選擇了放棄自己的生命。所以你是當世唯一的孩子，所以你是孤兒。”
綺夢默然，這種事……果然沒辦法接受吧？
這樣的制度實在是……太荒謬了。
與其這樣折騰人，為什么不索性放棄所謂的永生？
然而很快，她就想明白了。怎么可能會有人愿意放棄？所有人都想要自己一直活著，哪怕死亡游戲令人害怕，但人總是期盼死的是其他人。
“這些還不是我今天要跟你說的重點，我真正想要告訴你的是。如果你只是普通人，那依照你擁有的錢財，完全可以一次又一次花錢購買豁免權。但如果你開發出了超能力，那除非你成為貴族，那你就不能花錢購買豁免權。”余楠告誡道。
綺夢沉思片刻后道：“要怎么樣才能夠成為貴族？”
“這并不容易。”綺夢開口道：“除了那些享受祖輩的功績得以繼承貴族爵位的人，如今想要成為貴族，需要做出對夏珂有巨大貢獻的事。還有一個看似最簡單的方法——連續十次成為死亡游戲的幸存者。”
綺夢抬手捂著額頭，輕聲道：“你讓我想一想。”
看著這孩子眼底的茫然，余楠不由有些心疼，若是可以，她真的不想讓這個孩子知道這種事情。
然而這些事不是她不說就不存在的。
她更不愿意綺夢毫無防備地離開養育中心，然后面對殘忍的世界。
盡管，養育中心的很多保媽都會這樣做。
“別怕……”她對著綺夢安慰道：“不要有壓力，換個想法，有沒有超能力都是好事。成為超能力者能夠保護自己，只是普通人的話能夠花錢購買豁免權。”
綺夢扯了扯嘴角，這么想的話確實是。
但是……她是真的很討厭殺戮這種事啊，尤其是這種在她看來荒謬的殺戮理由。
她不知道，此時此刻，有許許多多的人通過直播看著這一幕。看著小女孩蒼白的面容，他們內心都生出了悲哀。
不管是以怎樣的形式，當法律允許殺戮的時候，民眾又哪里來的安全感？
之所以沒人抗議，也不過是知道螳臂當車，他們的反對改變不了什么罷了。
綺夢的睡眠質量一直很好，然而這一天晚上，她卻是一整晚都沒睡踏實。
這種內心難以安寧的感覺讓她想起了在星嵐世界的時候。
那時候，他們戰斗浴血是為了生存，是別無選擇，但是死亡游戲……雖說也是為了生存，但是……
這種人為定制，以人命為賭注的游戲，不管怎樣都沒有辦法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