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泰生自從與那個又兇又惡的黃臉婆和離后,每天家里軟玉溫香,外面生意順遂,感覺整個人都年輕了。
他正計劃把甑氏扶正的事情,想著以后宏文生考上秀才甚至進士,那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
此時,他正意氣風發地跟幾個好友喝酒聽曲,旁邊幾個年輕舞姬作陪,鶯鶯燕燕,一片迤邐之境。
其中一個穿著元寶紋緞袍的中年人,見宏泰生說著要辦喜事,屆時還要請他們喝喜酒時,用一副很意外的神情看著他。
“宏兄,你莫不是真要把你那二姨太扶正吧?”
宏泰生之前也隱隱跟好友透露過,大抵是說黃臉婆各種過份忍無可忍,而二姨太卻知書達禮,又有一個能干的兒子,以后光耀門楣的都全靠他了。
幾人也覺得只要能擺平黃臉婆,此事可行。
可是現在,宏泰生聽對方的語氣好像很意外,問道:“張兄此話何意?若是你真把一個妾室扶正的話,恐怕才對兒子仕途有礙吧?”
張堂立與另外幾人對了一個眼色,心道,看來這宏泰生還真是不知道這兩天外面傳的消息啊。
于是頓了頓才道:“你可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議論你嗎?”
宏泰生微皺了眉頭:“議論我?”
張堂立:“他們說你寵妾滅妻,為了扶正小妾把結發妻趕出家門,還縱容小妾陷害原妻……”
“寵妾滅妻?…誒,不,什么叫把她趕出去啊?是她自己同意要和離的,不是還分給她一個莊子和鋪子,怎么就叫把她趕出去了?縱容小妾陷害她?簡直是荒謬,倒是她處處找別人的麻煩,自私又尖酸刻薄……”
另外幾人聽到對方毫不掩飾說出對黃臉婆的厭惡,以前也經常說紀氏如何如何強勢,現在總算是擺脫了,加上喝了幾杯酒,又在幾個好友面前,便毫無顧忌地把肚子里“苦水”倒出來。
幾人相互看看,面色有些難看——雖然他們也不喜歡那種總是管著自己的強勢的妻子,也不喜歡年老珠黃更無任何情趣可言。但,但那好歹是陪伴從落魄走向輝煌的結發妻,這么去說一個為其付出了一生的女人,總覺得有些不地道。
不過他們還是非常明白自己是站在哪邊的。再說了,那只是宏泰生自己的家務事,管他怎么做出那些事情的,對于他們而言權當聽個樂。
張堂立見宏泰生就像被踩了尾巴的小老鼠,連忙安慰著,給對方酒杯滿上,“來來,不說那些不愉快的了,喝,喝,今天我們不醉不歸”
宏泰生順勢端起一杯喝了下去,放下杯子,才有些后知后覺地朝張堂立問道:“誒,張兄,你倒是說說我,我我怎么就縱容小妾陷害原妻了?我就算是厭煩了她紀氏,我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你說是吧。”
被直接點名的張堂立感覺渾身不自在,丫的,都怪他多嘴。
他就是看在跟對方相交多年的份上,外面已經有一些商家和民眾隱隱有了抵制宏家商鋪的意思了,他就隨口提一下。其實就是想讓對方好好管束一下后宅,不要讓她們作妖影響到了生意……哪知道反給自己惹來一身騷。
他求助地看向旁邊兩人,兩人將身邊服侍的舞姬,還有唱曲的歌姬都請走,一邊拉開宏泰生一邊打圓場:“誒,都是外面傳的,張兄就是隨口提提,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來來,我們繼續喝,喝,哈哈……”
宏泰生此時醉意更濃,又偏過頭看向拉他的人,噴著滿嘴酒氣:“李兄,你說,我是那樣的人嗎?你們都知道的,這些年我對那個黃臉婆又多尊重多忍讓,就她那個樣子,誰能像我一樣忍受她那么久?再說這次……”
“哦對了王兄,上次我們說好的那批貨呢,不是前兩天就應該到的嗎?怎么,怎么我今天上午去店里的時候,他們說貨還沒到。我打算過來問問你的”然后就一起吃酒,變成現在的局面。
被點名的王兄一臉尷尬,打著哈哈:“哦呵呵,那個啊,我,我再回去問問他們是怎么做事的。來,宏兄,我們喝酒,來這里就是要高興的,不說那些事情了……”
……宏泰生其實是心虛了,所以一聽到連身邊比較親近的好友都說他“寵妾滅妻”,才會像炸了毛的貓一樣。
幾人也很郁悶,這些事情……都是“明人不用指點”,既然人家都提點了你兩句,那就應該回去好好整頓一下后宅啊。賴著他們做什么?
他們一直覺得宏泰生是個比較講原則講信義,而且也比較謙和好說話的人,沒想到現在一看,好像有些不怎么對味兒了呢。
索性將其灌醉,讓他家的車夫接回去。
…………宏泰生頭疼欲裂,睡了一夜才醒來,之前的事情也隱隱想了起來。
好歹在生意場上混了幾十年,就算是有時候還沒一個女人有魄力,但那種商人的直覺還是有的。
連忙找來隨侍小廝貴子,問道:“……你馬上去看看,米莊的貨物到了沒到……”
“好的,老爺……”
“等一下,你……再去外面打聽一下……那個,關于……關于原主母的事情……”
貴子稍稍頓了下也應了。
過了大半天,貴子返回。
此時宏泰生酒已經全醒了,腦袋里想著之前發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對勁。
貴子說米鋪的貨仍舊沒到,王家那邊傳回來的話是,貨物還沒到,讓他們再等等。而且……這幾天鋪子上的生意一落千丈。
啪——
宏泰生將旁邊的茶盞掃到地上,“都是狗p,沒想到姓王的竟然在這個時候也來給我下絆子。之前想要成為我們米莊的獨家供貨商,說的多好,現在我就等著他的貨了,他竟然給我耍這一招……”
貴子被嚇了一跳,說實在的,跟著老爺十來年,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老爺如此放飛自我呢。
以前當家太太在的時候,就讓所有鋪子的貨源絕不可以押在一家,用她的話來說是雞蛋不能放一個籃子,并且不管關系多好都要寫協議文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