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迸濺,在半空開出一朵花。
  太微拔腿便跑,有多快便多快。她得去找師父。六合教今夜上門的“客人”,顯然和她們不是一路人。
  回憶著方才那一幕,太微用力咬緊了牙。
  她小心避開守衛,沿著師父去時方向一路飛奔。
  另一邊,已經無法動彈的守衛被人拖到了暗處。夜色沉沉落下來,一口將人吞進腹中,很快便連那抹微弱的燈光也一并吃了下去。
  一二三。
  咀嚼完畢。
  人間恢復了平靜。
  仿佛什么也沒有發生。
  太微的呼吸聲漸漸變重,她沒能找到師父。是出事了嗎?念頭一閃而過,太微握緊了拳頭。不會的,師父比她小心,比她謹慎,比她有經驗。
  她都沒事,師父怎么會出事?
  何況張神醫給的藥效果很好,一時半會的,師父也不太可能會發病。
  一定是她看漏了什么。
  這座宅子雖有守衛巡夜,但看起來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窗欞上的灰塵,積了厚厚一層,絕不是常有人打掃的樣子。
  可既然無人居住,為什么需要守衛?
  還有這股令人不安的氣息,又是從哪里來的?
  太微輕輕吸了吸鼻子。
  好像……是檀香?
  藏在風里的氣味已經很淡,可她還是嗅到了。順著香氣走下去,盡頭是一間閉著門的屋子。太微伸手摸了一下門,上頭干干凈凈,沒有一點灰。
  沒有上鎖的屋子,里頭果然是空的。
  昏暗中,太微只看見了四面墻。
  有門有窗有簾子,就是沒有家具。
  空氣里的檀香味忽然變濃了。
  她貼著墻壁,悄無聲息地朝香氣最濃的地方靠近——那是一塊厚重的簾子,面料吸足了香味,又不斷地散發出來。
  太微屏住呼吸,掀開簾子。
  簾后竟然還有一扇門。
  師父她,已經進去了嗎?
  太微打開了門。
  沒有猶豫的時間了。
  她抬起腳,走了下臺階。門后的世界,有著長而彎曲的階梯,盤旋著,盤旋著,仿佛沒有盡頭。這是一條向下而行的通道。
  兩旁照明用的燈,發出昏黃的光亮。
  空氣卻并不悶濁。
  太微加快了前行的腳步。她沒有聽見人的聲音,卻能感覺到,底下的空間很龐大。狹窄的階梯,終于走到了盡頭。
  她看見了一尊塑像。
  凝脂般的白玉,被雕琢成了一個人。
  等身大小,栩栩如生。
  就連衣裳首飾,都像是真的。
  如此雕工,委實驚人。
  太微走近看了一眼。人像的眉眼五官,無一不精,雖冷冷的,卻像個活人。只是……為什么這張臉,看起來好像有點眼熟?
  她在哪里見過這樣的人嗎?
  真是奇怪。
  看著看著,太微忽然白了臉。
  血色飛快從她臉上褪去,只留下了一個震驚的表情。
  她想起來了,她到底在哪里見過這張臉。
  他娘的!
  這是銅鏡里!她自己的臉!
地面上,背著箭囊的少年,正用箭頭抵著  個守衛的喉嚨,湊近了低聲發問:“剩下的人呢?”
  守衛滿頭冷汗,一動不敢動。
  他知道,自己的脖子但凡向前一分,就會被冰冷的箭矢扎破喉嚨。
  “這里只有我們。”身側的尸體,讓守衛的聲音忍不住顫抖。
  這座宅子,東南西北四個角,一共安置了八個人。除此以外,另有三人小隊,每隔一個時辰便來巡查一遍。
  此等戒備,放在這荒郊野嶺般的地方,不論如何都可算嚴密。
  但眼前的少年,心狠手辣殺人如麻,轉眼間便只留了他一個活口。
  尖銳的箭頭,輕松劃破他的皮膚。
  有血珠子冒了出來。
  守衛下意識瞪大眼睛:“每、每隔七天,會有專人來送東西……”
  少年聞言,揚起了嘴角:“七天?那么,距離上一次有人來送東西,已經過了多久?”
  守衛咽了口唾沫:“五天前來過。”
  “是嗎?”少年直起腰,居高臨下看著他,把箭插回了箭囊。他轉身離開,擺了擺手。
  守衛見狀,以為自己死里逃生,緊繃的神經立刻松懈下來。
  就趁現在!趁現在趕緊逃!興許還能活命!
  然而逃跑的念頭才冒出來,便有劍從頭頂落下,陷入黑暗之前,他甚至沒能發出一點聲音。
  鋒利的長劍,冒著寒氣。
  來人丟開他,走上前叫了一聲“無邪大人”:“小八在西北角遇上了三個人,已經收拾妥當。”
  無邪背對他看著前方,點了點頭。
  出發之前,他還琢磨過是不是該假扮成信眾,可到了地方一看,屁點香火不見,根本就不是他想象中的樣子。
  這么個破村子,根本沒有人煙。
  只這座宅子看起來有些古怪。
  索性闖進來掃蕩一遍得了。
  無邪走到薛懷刃身旁,摸了摸頭道:“主子,這地方真有地圖?”國師說的話不應該有錯,可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失去了信心。
  “若是白跑一趟……”
  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無邪抬手按住了薛懷刃的肩膀:“主子?”
  薛懷刃一身黑衣立在廊下,眉頭皺了皺:“天上有積云。”
  無邪探頭朝夜空看:“還真是,看起來好像要下雨。”他說完,縮回手,看向薛懷刃的臉。
  主子的臉色似乎有些奇怪……
  只是烏云而已。
  有什么問題?
  這種時候,下場雨,還能洗刷痕跡,明明是好事。
  可念頭一轉,驀地,腦子里“嗡”的一下。
  無邪眼神一凜,厲聲朝身后的人道:“散開,抓緊找!”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雖說今年開春后還沒有聽見過雷聲,但如今即將入夏,就不好說了。
  該死的天氣。
  無邪緊張地看著薛懷刃。
  薛懷刃大步向前走,越走離墻越近。
  無邪見狀,一言不發,立刻跟了上去。廊外的夜色,越來越重,是要下大雨的架勢。
  這可不妙!
  “主子!先找間屋子呆一會如何?”
  薛懷刃沒有回答,皺著眉,揉了揉太陽穴,忽然問了他一句:“聞到了嗎?白檀的香氣。”
  無邪愣住,深吸了一口氣,什么白檀,他只聞到血腥味。
  他家主子,難道已經開始……糊涂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