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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0章 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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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見我嫁得好心里嫉恨,故意想給我找不痛快是不是?”三娘兇巴巴的,一臉不高興,聲音也聽起來急躁得緊,一點沒有趙姨娘的樣子。

  說她像祁遠章,也不像,不知是怎么養成的性子。

  太微深深看了她一眼,總歸要嫁的是她祁槿,不是她祁太微,她愿意嫁,便由得她去吧。太微閉上嘴,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刀山火海,她樂意去,誰還能攔著不許她去?

  太微直接將趙姨娘母女倆拋在了身后,一口氣回到了集香苑。

  她夜里沒睡足,正好安安靜靜補個回籠覺。等到睡飽了,起來用個午膳,繼續躺回去,自在得要命,誰有閑心搭理那伙子人。

  可沒想到,午后艷陽高照,她爹卻派人來說要見她。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太微前世今生兩輩子加起來,也沒有私下見過他幾面。何況他們今兒個早上才在鳴鶴堂見過面,只過了幾個時辰,他竟然又要見她。

  太微一頭霧水,又不得不去見他的面,實在是興致缺缺。

  是以見了面,她臉上也不大能擠出笑容來。不像在祖母跟前,心里再不痛快,她也能笑出一朵花。

  明明對她來說,祖母和父親是一樣的。

  兩個祁家的人,只是兩個祁家的人而已……

  她并不在乎他們。

  她離家之后,摒棄父姓時,絲毫猶豫也無。

  可這一刻,當她獨自來見父親的時候,心里卻生出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古怪情緒。大概,是因為她見過他的棺槨,見過他的靈堂。

  除她之外,誰也不知道,他一年后便會死。

  太微站在廊下,遠遠地朝樹下看去。

  她爹身上穿的還是今晨那身花里胡哨又松垮垮的大袍子。

  樹下安了一張躺椅,竹編的,依稀間仍然可見翠色。他仰面躺在上頭,一手捧著一卷書,一手不時地往旁邊探去。

  一探一個準。

  眼睛都不用看。

  一盤子點心,很快就要見底。

  他邊讀書邊吃點心,曬著太陽吹著風,倒是過得比誰都舒坦。

  這樣的人,除了乖乖向建陽帝俯首稱臣,還能做什么?

  太微想象不出,只是憋悶。

  她緩步朝樹下走去,走到離他三步開外,已站定不動,口氣平平地喊了一聲“父親”。她已經很多年沒叫過他“爹爹”,如今便是想裝親近,也是難。

  樹下的人從書后露出了半張臉。

  他有一雙斜長的丹鳳眼。

  那一只眼睛,眨了一下。

  他放下了書,笑了笑道:“站得那般遠做什么?”

  太微看了看地面,抬起腳,朝他靠近了一步。

  他搖搖頭,沖她招了招手:“過來過來,怎地畏畏縮縮的!”

  太微不想動。

  離得越近,越容易叫人看出情緒不對。

  更別提,他今晨在飯桌上對祁茉說的那一番話了。太微要沒聽見便罷,可聽見了,哪里還敢不拿自家父親當回事。

  她記憶里的人,懶散無用,渾渾噩噩,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樂,一把年紀了,也同京中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绔子弟沒有什么區別。

  p;他遛鳥斗蛐蛐,吃東西看閑書,從沒干過什么正經事。

  要不是上邊是建陽帝,哪個皇帝會待見他?

  他臨到要死,出門前還不忘讓人給他備上時令水果,說出去簡直沒人能相信。

  太微掂量著距離,往前又邁了一小步。

  祁遠章臉上露出了兩分不滿意:“你這是怕我?”

  太微聞言,從善如流,眼睛也不眨一下:“怕。”

  祁遠章笑了起來:“怕什么?”像是真好奇。

  太微便道:“往日不大能見著您,陌生了些。”

  這話是真的,她說的也認真。

  祁遠章不禁也正了正臉色,從躺椅上坐起了身子。他望著女兒,仔細地看了半天,忽然嘆口氣,又躺了回去,口中嘟囔道:“不成不成,累死個人,我還是躺著吧。”

  太微站在一旁,也沒把凳子。

  他不發話讓她坐,她就只好一直站著。

  祁遠章照舊捧起了書,一邊吃著東西。

  不知他究竟看進去了多少,一看就是半天。

  太微就這么候著,叫頭頂上的大太陽曬得滿心焦躁。他自己倒好,正正賴在樹蔭底下,從頭至尾,都陰涼舒爽。

  太微沒了法子,忍無可忍之下,再次抬起了腳。

  這一回站定后,她已經立在他眼皮子底下。但她大半個身子,終于進入了樹蔭底下。

  清風徐徐吹來,誰也不吭聲。

  直至盤子里的點心只剩了些微碎末,躺椅上的人才懶洋洋地開口問了一句:“賞花宴上,你發現四娘不見以后,怎地不去尋永定侯府的人相助?”

  太微愣了一下沒有言語。

  他隔著書催促道:“說來與我聽聽,是為了什么。”

  太微盯著一旁的樹。

  這是棵老樹,年紀滄桑,模樣卻還很年輕。

  枝繁葉茂,綠意盎然,只樹干上,出現了幾道龜裂痕跡。

  她思量著,慢慢道:“到達永定侯府后,我便覺得永定侯府有所古怪,是以四姐不見了蹤影,我并沒有去尋永定侯府的人幫忙。”

  祁遠章聞言輕輕“嗯”了一聲,繼續問道:“若是這樣,你又是因何覺得永定侯府古怪的?”

  太微不知他為何要問這些,眉頭微微一蹙:“只是直覺。”

  “嘩啦”一聲,祁遠章忽然將手里的書合攏丟在了一旁,轉頭看她道:“直覺?”

  太微面向他,頷首,聲音不變,毫無波瀾:“是直覺。”

  祁遠章看著她,微微瞇了瞇眼睛:“不假?”

  不過一句話的事,他卻反復問了這么多遍。

  太微狐疑不已,又實在不知他想做什么,只能依舊順著他的話回答道:“不假。”

  父女倆你來我往,說了半天。

  祁遠章才終于發話道:“那便是直覺吧。”

  聽他語氣,竟像是仍然不相信。

  太微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正好叫他瞧見,這話便又引到了她的眉頭上:“小姑娘家家,皺什么眉,平白皺老了。”

  太微學他的樣子瞇了瞇眼睛,盯著他的臉道:“父親的眉,可也是皺著的。”

  他哈哈大笑:“我老都老了,自是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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