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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5章 投機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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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妧原本就因著他派人刺殺過自己而心有芥蒂,念在他“情出有因”且是國之柱石的份上,這才沒有予以同等分量的回擊。

  可這老柱石卻得寸進尺,面對季妧,他毫無懷愧之心,始終認為自己是對的。

  尤其這種時時刻刻把人當禍國妖女防著的姿態,著實惹惱了季妧。

  她救下了當今天子,她也養育了當今天子,雖然她不圖什么,但不代表她不可以圖什么。

  憑什么她要小心謹慎?憑什么她要步步妥協?

  與其諸般退讓還不被人念好,還不如理直氣壯一些,氣死這個老頑固!

  這些是一時氣話。深層原因,是張相這一呼百應的架勢,引起了季妧的危機感。

  原本想徐徐圖之的,卻忘了張相已位極人臣,如今又任著帝師,群臣擁附之下,這棵老樹盤根錯節,若有一日脫離軌道,誰知會撼動什么?

  或許張相現在沒有野望,但就此放縱下去就不一定了。季妧可不想大寶做一輩子的傀儡皇帝。

  她的態度轉變,關山自然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翌日上朝,在這件事上一直未曾發話的老安王站了出來,以史為據,支持天子的決議。

  同樣未曾表態的寇大將軍也站在了天子那邊,雖只有寥寥數言,卻頗有一錘定音之勢。

  軒然大波就此而起。

  已為刑部尚書的潘嘉道一貫和張相唱反調,之前保持沉默的部分官員也跟著紛紛表態……

  朝中局勢一再變幻,直拖到五月,張相終于妥協,但只妥協了一半。

  他同意給季妧長公主封號,但也僅止于封號,實封虛封一律沒有。

  這在他看來已是破格,沒想到小天子比他更破格。

  本朝公主,實封均按朝例,都是六百戶,長公主則比公主多三百戶。

  唯一的例外是太祖皇帝最疼愛的安平公主,食邑從六百戶累加至兩千戶。

  小天子卻直接將給季妧的食邑定在了三千戶。

  別說大臣了,季妧自己都驚了,這要是真成了,無異于把她架到了火山口。

  然而那段時間大寶不肯見她,她進不了皇宮,便寫了封信讓關山轉達。也不知轉了沒有,反正就是一問三點頭,具體的回復一句沒有。

  張相的只給封號,小天子不接受。

  小天子的三千食邑,張相也不接受。

  那些原本支持小天子的臣僚也開始頗有微詞。

  爭執到最后,君臣各退一步,將食邑降為一千戶。

  比起三千戶,一千戶就很容易讓人接受了。

  群臣深怕年輕的天子再反悔,趕緊催著把圣旨下了。

  殊不知正合年輕天子的心意。

  當晚,大寶微服回了閔王府,告訴季妧,拆屋頂的原理果然有用。

  季妧:“……”

  所謂拆屋頂原理,其實就是魯迅先生說過的一段話有間屋子太暗,如果有人提議開個窗子,那么勢必會遭到眾人的反對。但如果有人主張拆掉屋頂,他們就會來調和,同意開個窗子。

  從一開始,大寶要的就是這個“折中”。

  季妧就此拜為長公主,封號永徽,食邑一千戶,一同賜下的還有長公主府。

  不管怎么說,這場風波算是過去了。

  表面上看這場風波確是因她而起,實際是君臣之間必然的較量。

  而大寶之所以沒有輸,除了老安王的回護,還在于他背后有關山的支撐。若沒有關山,這場較量至少還得往后推遲十年。

  槍桿子才是硬道理啊。

  季妧也就此認清了一個事實既入局中,再想做局外人,已然是不能了。

  從閔王府出來,季妧并沒有立即搬進長公主府,而是住進了衛家。

  本意是陪伴衛家二老一段時間,結果卻是麻煩不斷。

  自她住進云英巷,云英巷再無一日安寧,請帖雪花似的飛進衛府,登門拜訪的更是絡繹不絕。

  實在沒辦法,為了不打擾二老的生活,季妧還是搬進了長公主府。

  長公主的高墻深院依舊擋不住人們的熱情。

  坊間關于她的八卦滿天飛,說什么的都有。

  小小農女,突然有一天成了侯府貴女,以為是麻雀飛上了枝頭,誰知人還能飛的更高。

  新帝的義姐啊!當朝唯一的長公主,誰不想一窺真容。

  愛八卦的季妧再次成了八卦的中心,只好終日閉門謝客,將低調進行到底。

  六月底的某一天,話題人物終于出門了。

  不是去皇宮,也不是去赴宴,輕車簡從,去了清風觀。

  地方還是老地方,清風觀卻已不是昔日的清風觀。

  原本的頹垣斷壁消失不見,一座全新的道觀拔地而起,規模是原本的十數倍,遠遠瞧著都覺壯觀。

  因為一些真真假假的傳說,如今的清風觀也成了朝拜祈福的圣地。季妧一路走來,入目皆是香客,雖不如相國寺鼎盛之時,但已有興盛之勢。

  除了香客,季妧還見到了不少道士,其中有些還是她曾經見過的老道士在鄴陽縣的“狐朋狗友們”。

  那些人也認出了她,直接將她引去了后山。

  因為擴建的緣故,清風觀的主殿移到了半山腰,群峰拱衛,三山懷抱,掩映于蒼松翠柏之中。

  季妧在一棵千年古松下見到了老道士。

  老道士斜倚在一塊大石之上,似乎是睡著了。

  季妧也不著急,自顧欣賞起四處的風景。

  山林空曠,鳥鳴啁啾,愈顯得幽靜,就連人心也跟著凈了下來。

  如此差不多過了一炷香時間,老道士終于睜開了眼。

  “長公主大駕光臨,有何見教?”

  老道士陰陽怪氣也不是頭一次了,但這次陰陽怪氣的特別真情實感。

  季妧不以為忤:“自然是來看看你這是否生意興隆。”

  “看到了,覺得如何?”

  “挺好的,至少已經超過了現下的相國寺。”

  老道士哼了一聲,依舊不陰不陽。

  “拜長公主所賜。”

  季妧席地而坐,換了個話題。

  “我一直看不透你。”

  瘋瘋癲癲一道士,萍水相逢、莫名其妙。可就是這么沒頭沒腦的一個人,在很久以前救過關山,在更久以前還救過她。

  若是她和關山沒有交集,那么一切或許是巧合,偏偏她和關山相遇后,老道士再次出現了。

  居無定所、神出鬼沒,卻始終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在需要幫助的時候給予幫助。

  季妧一度以為自己是天選之女,所以才能得此神棍庇佑。

  但不知為何,她心里就是沒底。

  “是你們都把貧道想復雜了。”老道士捋了把亂蓬蓬的胡須,“做人簡單點,貧道就是個投機分子而已,這個詞兒還是跟你學的。”

  季妧挑眉,點了點頭。

  “你確實是個投機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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