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子時還差一炷香,莊姨娘端了湯藥過來,翁老走在后頭。
  看到一屋子人,他不禁笑起,“人不會有事,深夜站在這作甚?”
  說罷,他接了湯碗,此藥不是一口喝下。何況,秦書佑現在的情況,也不可能一口喝盡。
  秦云舒看著翁老拿出一根竹制的細小管子,置于書佑嘴中。
  濃濃湯藥順著管子往下,旁邊更放一個小沙漏,特別小,稍微漏一會就沒了。
  當沙子落空的那刻,停藥,重置沙漏,漏完的那刻,再次倒藥。
  如此往復,光喝一碗藥都過了子時。
  沒有人走,直到藥全部倒入,起初很難入唇,到了后面,秦書佑眉頭微動,雖不能說話,仿佛有意思張唇喝下。
  藥碗見底的那刻,陷入沉睡,但秦云舒明顯聽出,呼吸開始勻稱。
  “這小子命大,命里不該死。”
  翁老放下藥碗,揚手擦著額上汗,“多虧你女婿,當真尋了伏羲草來,齊京四周,我都不知道哪里有。我最近見到一次,還在江南。”
  距離齊京很遠,去那取,根本不可能。
  “從紅河回京路上,恰在一處山谷駐扎停留一晚,無意中發現一株十分奇特的草。”
  “在哪里?只有一株?”
  翁老急著追問,蕭瑾言點頭,“知發現一株,距京城十里地,穿過樹林,旁邊有個山谷,四周盡是懸崖。”
  聞言,翁老知道在哪了,那處懸崖不高,但地勢凹凸不平,爬上去更要經過一片荊棘叢。
  這定北侯,當真入傳言,穿過荊棘叢,爬上懸崖,再在陡壁上采下伏羲草,僅僅手掌和臂彎破了皮。
  若是外人,可能渾身都被扎了荊棘刺。
  綠植中,荊棘相當頑強,就算冬日,不再泛綠,周身的刺還是那么尖銳。
  秦云舒靜靜聽著,她大概猜到蕭瑾言從哪條路采摘。
  來去紅河,按照山河志記載小路前行,那條路興許通往捷徑。
  “派人在這守著,記住,不要發燒,到明日辰時,就穩定了。”
  撂下一句,翁老往前走去,為了秦太傅兒子的事,可把他忙壞了,從昨天到現在,毫不停歇。
  “時辰已晚,你留在府中,明日再走。”
  秦正立即跟著出去,語中盡是感激。
  “別,你以為我是老黃那家伙?我不喜歡蹭住,最近我研制一種藥丸,關鍵時刻,我得回去,你派輛馬車。”
  翁老絮絮叨叨著,聲音隨著腳步漸漸消散。
  屋中,秦云舒替秦書佑擦拭額頭,又擦了嘴邊留下的藥漬。
  “大小姐,您和侯爺去休息,這里我來。”
  一語落下,秦嫣然立刻附和,“我給你打下手,總要有人幫襯。”
  秦云舒怎么可能走,就要搖頭,卻被蕭瑾言拉住。
  “住在云院,明日一早看他,交給他母親,你還不放心?”
  秦云舒本想拒絕,低頭的那刻,恰巧看到粽子般的手。
  這一刻,她猶豫了。
  書佑沒有性命危險,為了救弟弟,他冒著危險更受傷了。
  如果她在這,他也不會走,思及此,她點頭道,“好,莊姨娘,嫣然,我明日過來。”
  “放心,書佑不會有事。”
  莊姨娘怕她擔心,再次說道。
  不多時,秦云舒跟著蕭瑾言出去,用他沒有受傷的左手挽住她。
  “瑾言,你和翁老說實話了嗎?”
  蕭瑾言并無驚愣,反倒笑了,“什么都瞞不過你,不是那條路,是山河志記載的捷徑。”
  如果不是翻看山河志,他不會這么快抵達紅河,也不會回程路上意外發現伏羲草。
  歸根到底,秦書佑的命,多虧山河志。
  接連兩件事,讓秦云舒清楚認識到,這本書的珍貴。
  為什么四國暗中尋找百年,為什么每個帝王都想得到?
  對這本書,她不知該如何評價,若非此書,伏羲草何處尋到?
  “舒兒。”
  輕喚聲從頭頂傳來,秦云舒停步,抬頭望著他,“怎么了?”
  蕭瑾言定定的看著她,月光下,眼神堅定不已,“無需擔心,那本書,永遠束之高閣。”
  “嗯,我知道。夜深露重,進院吧。”
  云院中,丫鬟已經備好水,兩人洗漱后,入了內寢休息。
  秦云舒入睡前,特地查看他的傷,確定只有手臂和手掌破皮,她才放心。
  身子依偎他,靠在他的臂彎,聽著他的呼吸,漸漸睡去。
  秦云舒一早就起了,但蕭瑾言比她起的更早。
  “大小姐,侯爺和老爺上朝去了,莊姨娘天沒亮傳了話,少爺醒了。”
  在云院值守的丫鬟端著水和早膳走入,伺候大小姐洗漱。
  這是她的閨房,柜里有很多衣裳,她換了件干凈上下套裙,洗漱后隨意挽發,出門前披了件襖子。
  當她到莊姨娘院中,恰逢辰時。
  秦書佑已經能起身,靠在床柱邊,前天剛接骨,現在還不能走動。
  畢竟年輕,遭此大難也好得快,只需在躺十天。
  “阿姐,你的平安符,真不錯。”
  秦書佑看到她,笑出聲來,面色比昨日,稍微好了點。
  秦云舒看到,他枕邊放的香包,就是她從廟里求來的平安符,里面放著香灰。
  “書佑,你的命,除了翁老,更是定北侯救的。”
  莊姨娘肅了一張臉,她很少對兒子嚴肅,這是第一次。
  秦書佑垂下眸子,低聲道,“等我痊愈,我去請罪。”
  他的錯,外出歷練熟悉地形時,不小心滑落。
  這次,童子兵營開始劃分,如果擅長勘察,就會去偵察營。
  而他這次,肯定沒有通過。偵察能力,對于士兵來說,十分重要。
  每個人,就算是后勤兵,也要懂如何偵察地形。
  “請什么罪?此事有待查證。”
  秦云舒打斷他,然后接了莊姨娘手中早膳,“張嘴。”
  秦書佑一直聽她的話,立即張嘴,乖乖吃了。
  查證什么,他自己不小心掉下去,周圍沒有別人。
  “你就在府里,好好養身子,至于什么時候去兵營,等你好了再說。”
  秦云舒一邊喂他一邊說,不像昨天那么柔和,語氣帶了幾分厲責。
  現在正值分營考核,也會分派對應的校尉訓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