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成郡王,那是謀朝有點兒過了,但篡位是真的。
大家同在京城,若合得來,成郡王和柴茂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來往。通過密道見面,其用心可見一斑。
皇帝思維都混亂了,足見他快被被氣糊涂了。
孫從山一向給自己的定位很正,皇帝和劉協討論的是機密要務,所以他只保持了比較低的存在感,侍立一旁。
這時見皇帝動了真怒,氣的臉都青了,忙從一旁的茶爐上提起壺,換了杯新茶遞上去,分散一下皇帝的注意力。
劉協自然也看出皇帝氣得不輕,忙說道:“皇上息怒,微臣已經派人注意柴府以及柴茂交往的各色人等,希望能找出他的同黨。此事還得從長計議。”
皇帝是個能聽人勸的,端起茶盞,抿了兩口,緩了緩情緒,說道:“輔成說的不錯,就按你說的來吧。”
氣歸氣,總不能現在就把柴茂抓起來斬首示眾,那才叫打草驚蛇,再被人蟄伏下來以謀后動,著實的后患無窮。
情緒緩解一些,皇帝說道:“就依輔成說的,這事兒的確急不得。就算成郡王這些年有些積累,短時間也成不了大器,要緊的是,你的人查案時不要被人察覺到異樣。”
皇帝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如今天下太平,不敢說百姓安康富足,但絕大部分也能維持生計。只要他還在位,就算有人有異心,也沒有發動政/變的理由。
沒有旁的事情,劉協便告退了。雖然皇帝震怒,但也變相證明,他的探查工作有了突破性進展,總算是打破了僵局。
待到仁心堂只剩下皇帝和孫從山主仆兩人,皇帝翻了翻剛才正在看的書,又索然無味的放下。
想到朝中像柴茂這樣的官員不知還有多少,口中手里捧著圣賢書,講的都是大道理。可內心圖謀的,卻一直都是加官進爵、謀取更高的權勢地位……如此看來,此等想法做法,和蠅營狗茍的商賈又有什么區別?只是,他們謀求的東西更高而已吧?
眼看著就是正月十五,這一年的上元節可謂燦爛輝煌,街上的燈飾花樣繁多、璀璨絢麗。
前一次的玻璃宮燈,那是皇帝把自己僅有的幾盞讓出來,讓給百姓看看稀罕的。
當時的情形,圍在玻璃宮燈周圍的人里三層外三層,久久不散,的確讓百姓、乃至很多富貴之家見識到,原來世間也可以由如此神物。
今年的燈節,如此盛景依然還在。各家商戶和富貴之家做的各種玻璃花燈,花樣層出不窮,夾花玻璃的,白玻璃上繪制圖案的,還要用多個玻璃小碗和玻璃酒盅做出的花燈,各種光輝奪目。
燈節有三天,古代少有娛樂節目,一年一度的上元節,各種人家大都會出來湊趣。
看過第一天花燈的人,把街上的盛景口口相傳。再一天時,觀燈的人更是多了不知凡幾。
連京城外各村鎮的人,有條件的也都往京城中來,硬是讓京城有了多少年來從未有過的繁華熱鬧。
好在順天府和兵馬司的人有準備,頂多估摸著看燈的人太多,把輪值取消了,全員上崗維持治安。
聽聞今年上元節有如此盛景,皇帝悄沒聲的登上皇宮東南方向的角樓,看著燈火輝煌的京城夜色,心中竟有了一種自豪。
雖然這種繁華是玻璃帶來的,但玻璃的出現,的確從天下權貴富豪的錢袋里掏出了大量銀錢。
凡是經營玻璃的地方,豪紳官宦之家、甚至富足小康的人家,無一幸免,全部在這件事情上付了足夠的銀子。
其余因為地處偏遠沒有玻璃的,也不乏有人耗費人力財力遠途運輸,給自家漲門面的。
經營玻璃的商家固然獲利不少,可是在玻璃制作,以及上下游的采礦、精選、破碎等各種原料加工,還有成品和原料運輸中捎帶的其他物品流通,讓大梁朝這一年的商貿呈現出前所未有的繁華。
相關地區有關商貿的賦稅,都有大幅度增長。
這其中還不算望遠鏡帶來的間接財物收益。
如果望遠鏡能在軍中得到有效應用,邊關軍民不用遭受騷擾和掠奪,能安心種地經營,其中的獲益是最直觀的。
一旦有戰事挑起,有了望遠鏡做偵查和觀測做基礎,必定能大幅度增加爭戰的勝算。盡早獲勝、結束戰爭,這其中節省的兵馬糧草絕對是巨額的。
國庫一方面能在玻璃行業的興起中,增加大額賦稅。另一方面,最為耗費國庫的軍需物資和糧草又能大大減少。如此,不出幾年,國庫吃緊的狀況就能得到緩解。
皇帝思量著,截止到現在,依然出品稀少,價格居高不下的琉璃。
夏家女最好能把她那值錢的玩意兒多搞出來一些,百姓多些做工賺錢的機會,權貴富豪為了享受奢華,愿意把自家錢袋的銀子拿出來,還能充盈國庫,簡直就是百利而無一害。
嗯,這個想法還是不錯的,皇帝如是想。
這一年,京城的上元節自是過得無比,出來觀燈的人也不少。
但也有一部分人是摒除在這種熱鬧之外的,越是熱鬧的場景,人員就越繁雜。
太孫自然一如往年,是窩在自家,看著有數的幾盞燈,體會一下上元節的意境。
而成郡王和靖王之流,因心中有所圖謀,自然會多方戒備,甚至連自家燈棚都不去,只當舍棄繁華,修身養性了。
而夏珂一家,踞虎山劫匪案過去沒多久,形勢不明的情況下自然不會涉險。
尤其夏晏清,知道邵毅上一世的經歷和他這一世的一些發現,自然不會在這種時候冒這個風險。上一世具有光電効果的大型燈會見識的多了,就算這里別具古韻,也著實不會有太驚艷的夜景。
正月十五就這樣過去了。
這一年,朝廷大年初一的新年儀式沒有的重頭戲,挪在年后第一天上朝。
因為臨近過年時的踞虎山劫匪案,和還未審結的吏部賣官案,各朝臣這個年過的其實不很踏實。
但越是這樣,大家越得粉飾太平,對上位者皇帝的歌功頌德自然更得多一些。
正常上奏的當然也有,但占了最大篇幅的卻是借由這一年上元節的空前盛景,對皇帝各種奉承,什么英明睿智、上天護佑、千古盛世、國泰民安……不要錢的往外扔。
皇帝明白大家的心思,卻并不制止,心安理得的聽著,一直到眾多才華橫溢的朝臣詞窮,徹底消停下來,才開口,慢悠悠的說道:“眾愛卿的盛贊,朕聽明白了,原本朕也正想著,對此種狀況該如何褒獎。”
“啊……?”眾皆愕然。
啥情況?他們沒聽錯吧?說的居然是褒獎嗎?皇上說了褒獎!
眾大臣的嘴角、眼角、額角、抬頭紋,都止不住的抽搐。
他們剛才贊譽皇帝英明,治下呈現出千古未有的盛世時,皇帝就聽的一臉坦蕩,一點尷尬都沒有,顯見得,是覺得實至名歸。
難道聽他們如此溜須拍馬不過癮,還要在史書上大書特書,然后再專為此事做一場豪華祭拜吧?
祭拜倒沒什么,去天壇走一遭就是了。頂多禮部官員忙碌一些,銀子是一定要花的,但天下都是皇帝的,用些銀子……好吧,有些心疼,想到每次籌措軍資和維護河堤的銀子那么難擠出來,大家的日子很有些難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