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孟雁,甚至包括蔣淼,都有那么一點懷疑他們這位丘導演在搞事情,楊玉英拿個習字本,畫了一堆鬼畫符,底下再寫上護身符三個字,怎么可能就真成了城隍廟法師們都承認,而且爭相搶奪的東西?
城隍廟兩位真人,都是丘導演請來的托的可能性,明明要大得多。
事實上,連丘導演自己都差點要以為,他就是找了托,只是自己不小心失去了那段記憶什么的。
可林修林老師卻是對傳統文化研究很深入,他也研究城隍神,自然要了解代表本地歷史的城隍廟的歷史。
林老師做了多年的研究,對城隍廟明面上露出來的幾位道士都相當了解。
他到不認識常真人那位師叔,可是常真人他到是知道,大齊道盟的注冊道士,曾經去過皇家道院講學,資歷深,在整個大齊道士行當中,這位都是響當當的人物。
林老師實在不覺得常真人會放下架子,給蘋果衛視這一檔都快落幕的節目做托,還是這樣的托。
就算后來來的那位師叔,也是常真人找來的托,光一聲‘師叔’,便讓常真人很沒有面子。
再者,他看得出常真人在那位師叔面前是真有些恭敬。
他仔細一琢磨,到覺得常真人和楊玉英楊小姐有很深的交情,深到愿意為了她做這些常人無妨理解的事情,更合理一點。
楊玉英略微沉思,遲疑道:“熟,到算不上,不過也認識,我和常真人的頂頭上司是鄰居,他上司經常想到我家蹭飯吃。”
林修恍然:“怪不得。”
看來這交情是夠深的,常真人都拼到這個地步了。
林修一拍額頭,哭笑不得:“小楊,你還是太年輕,像你這么炒,非炒糊了不可。”
楊玉英笑道:“我只要優勝獎金就好了。”
一群嘉賓都當她在開玩笑。
誠然,參加這節目的嘉賓都不是特別出名的人物,《魔法房子》劇組的這幾個,更是前程未知。
但即便如此,他們好歹已經在娛樂圈里站住了一只腳,有戲可拍,有節目能參加,那就已經比娛樂圈里大部分人混得更好,誰會在乎十萬塊錢?
一晃眼,已經到了晚八點,夜幕降臨,城隍廟周圍街市上齊刷刷地亮起燈,燈光璀璨,光是這夜景,隨意一拍便美不勝收。
大家剛說好好逛逛夜市,結果忽然就下起雨來。
導演嚇了一跳,趕緊招呼所有人收拾東西。
“快,車呢,先把咱們那一攤子東西都蓋上防水布,攝像機關機就不要緊,重要的是那一箱子古書,還有那些筆墨紙硯,必須保護好。”
一干工作人員,連嘉賓們也加入,大家一起緊趕慢趕,終于把所有道具箱子,比較不防水的器械都給遮擋嚴實。
風越吹越大,雨水也越下越大。
車遲遲不到,不多時,丘導演接了個電話,登時變了臉色,氣道,“越著急越麻煩。”
“前面堵車,都堵了半個多小時,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疏散開,這可怎么辦,怎么辦!”
丘導演急得團團轉,“早知道我就不該偷這個懶。”
徐國桓的臉色比丘導演還要難看。
最近,除了‘那山海’這個節目,丘導演還接了一個古董方面的紀錄片的拍攝任務,紀錄片需要用到很多古董方面的道具。
正好下一期節目講筆墨紙硯,徐國桓家的公子喜歡古紙,古硯,更愛古書,家中有一個大書房,里面的藏書都是祖孫三代人積攢下來的,要說特別名貴,到也不至于,可有錢難買心頭好,徐家人喜歡這些東西,當然就覺得這些書本,筆墨紙硯都是天底下最好的古董。
徐國桓讓丘導演一糾纏,就答應把家里的東西借給他用,這回到城隍廟這邊拍攝,他就捎帶著家里的寶貝一起來的。
上午其他嘉賓都沒到時,丘導演和徐國桓,還有林修,三個人喝著茶水翻檢古書,顯擺了半天,那是美滋滋的很。
本來拍攝之前,徐國桓就想先把這些古籍都運回酒店存放,等拍攝時直接送去攝影棚就是。
結果丘大導演懶得折騰,非說等拍攝完了一塊兒運送,反正現在秋季來臨,白天也是艷陽高照,天氣預報都是晴天,誰也沒想過老天會忽然下雨。
“我這藤條編的箱子,肯定受不住風吹雨打,好幾本古書書頁很脆弱,平時我連晾曬都很小心。”
徐國桓眉頭緊蹙,眼看風吹得樹葉落了一地,樹枝瘋狂搖擺,蔣淼這陣子為了戲在減肥,瘦的皮包骨,此時在風雨中幾乎站立不穩。
丘導演拼命把防水布往徐國桓的書箱上面走遮擋,又讓人檢查他們搭起來的棚子,一時忙得都顧不上那些拍攝用都的器材,這些器材雖然不說特別嬌貴,可好多都不是防水的,小雨到無妨,這樣的大雨澆一遍,回頭真得自求多福。
如果有幾樣機器給他鬧個別扭,損壞個零件什么的,丘導演非得把棺材本都給賠進去不可。
眼看雨水越發大起來,竟是瓢潑一般,雖有棚子,可光是風吹而入的雨水就將地面澆成一片‘汪洋’。
楊玉英湊過來,左右看了看,直接喊丘導演:“先搬去大殿。”
常真人略微猶豫,看了眼楊玉英,到底還是沒有反對,輕輕點了點頭。
一行人搬起被防水布包裹了三層的書箱,喊著號子艱難朝城隍廟的大殿挪動,這時,忽然一聲驚雷。
“啊!”
只聽哐當一聲,書箱脫手而出,徐國桓腦袋一暈,顧不得矜持,慘叫出聲:“我的書!”
楊玉英一伸手,一米高的書箱被她抄在手里,也是一沉,將將要脫手,小城隍帶著幾個人瞬間出現在她身邊,齊刷刷伸手托住書箱。
小城隍笑瞇瞇:“來來,我來幫忙,等下吃火鍋如何?下雨天,刮風天,什么天都適合吃火鍋呢,我知道那群小道士養了一池子天鵝,嘖,肯定肉質鮮嫩。”
楊玉英:“……今天只吃羊肉。”
小城隍聳聳肩:“羊肉也行,不過,羊肉也好,豬肉也罷,和天鵝肉也沒什么區別嘛。”
但是天鵝很漂亮,是保護動物,唔,家養的也不能吃。
楊玉英就這么一只手托著口大書箱,輕輕松松送到了大殿里。
一行人都擠進大殿內避雨,還有不少游客,徐國桓是什么都顧不上,抱著自己的書箱,緊緊張張開始拆,一邊拆一邊求滿天神佛保佑,三下兩下先拆了楊玉英送過來的這一箱,一看之下,徐國桓都有些驚愕。
藤箱干燥而溫暖,唯一沾上的一點水珠,還是他現在不小心蹭上去的。
徐國桓:“……”
丘導演大為欣慰:“哈哈哈哈,說不定是城隍爺他老人家在照看我們。”
話音未落,那邊就一片驚呼哀嘆生。
后頭幾個箱子一開,最外側,最上頭的古書古籍都被雨水浸透,幾個開箱的工作人員連碰都不敢伸手去碰。
徐國桓腦袋里一炸,鼻頭酸澀,眼淚幾乎要滾落,更是十二萬分地擔憂,怕自家兒子看到這些書現在的模樣,會一生氣把他這個當爸的給吃了。
“哎!”
他兒子簡直是拿自家這些寶貝書籍當親爸。
不光徐國桓急得滿頭大汗,丘導演更是眼前發黑,不知該如何是好,看他急得簡直要去撞墻,楊玉英沉吟片刻:“唔。我記得城隍廟的雜符里有防潮符來著?常真人,給我拿……一,二,三,三張黃紙過來,還有朱砂,毛筆。”
常真人登時眼前一輛,還沒說話,他那個年輕的小師叔親自捧來桌案,桌案上朱砂,黃紙,筆架一應俱全。
楊玉英道了聲謝,又叫徐老師過來,把他剛才拿到的護身符和化食符打開看了看,仔細想了想,就落筆在黃紙上畫出符文。
流暢的線條在筆尖劃過。
常真人就忍不住湊過來仔細看,越是看,臉上表情越是復雜。
如今他們升龍觀中會畫符的法師只有六人,年輕一輩里只有宋賢師弟在這方面有一點天賦,但離入門還遠。
眼前這姑娘,有三十歲嗎?
難道又是小師叔那樣的天才人物?
這世上的天才未免太多。
常真人心中郁悶,不免想起當年自己學畫符,怎么也畫不好,萬分沮喪時師父說過的話,他老人家安慰他說,修道本就是少數人的事,他畫不了,那這輩子若無機緣,就是畫不了了,很不必強求。
師父覺得那是安慰,他聽在耳朵里只有郁悶。
雖然他不會畫符,但到底修行多年,品鑒還是會的,眼前這位愣是照著護身符與化食符,推測出防潮符的畫法。
他認得出,這正是他們升龍觀內一脈相承的畫符技法。
“天才啊!”
常真人幽幽一嘆。
楊玉英可不覺得自己是什么天才,她只是不笨,只是本來就擅長陣法,一通百通罷了。
三道符畫完,楊玉英朝小城隍使了個眼色。
常真人看他畫完,也甚為欽佩,只是——“防潮符的確有防潮之效,但這些書已經浸了水,用處不大……”
楊玉英隨手把符紙貼在書箱外壁,霎時間,整個書箱上水汽向外彌漫,徐國桓和丘導演一不注意,衣角濕了一大片。
也就是瞬息之間,三只幾乎淌水的箱子就恢復原本的模樣,一絲水汽不沾。
本來書頁都粘在一處,水漬浸染下,封皮泛黃的古籍也恢復如初。
丘導演擦干凈手,小心翼翼捧起一本翻看,臉上露出一絲不敢置信,抬頭驚道:“……這符咒當真管用?”
一眾工作人員茫然點頭。
徐國桓抬頭看向常真人:“原來這還是作用不大?那作用大的符咒是什么樣子?”
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符,一下子就覺得手頭萬分沉重,好似捧著一筆巨大的財富一般。
“不知道你們城隍廟的這些符,要花多少錢請?”
常真人:“……這類雜符五十一張。”
剎那間,常真人就被徐國桓,丘導演,還有一干工作人員給淹沒掉,周圍一直在看熱鬧的游客也簇擁過來。
一群人急著要求購,不對,請各種符咒回家。
常真人掙扎了兩下,哭笑不得:“沒那么多,一個月也畫不了幾張。”
此話一出,眾人更是瘋狂,直到外面幾個知客的道士一見不好,連忙過來維持秩序,眾人這才平靜。
徐國桓第一個反應過來,猛地轉頭看楊玉英,恍然道:“楊小姐,你也會畫符?”
此時云破天晴,雨水已收。
楊玉英笑道:“剛學的。”
徐國桓挑了挑眉,顯然不大信:“我早猜你同城隍廟的諸位法師關系頗佳。”
他還有心要探究一二,不過這會兒大家急著收拾書箱,檢查各種器械,此地又嫌嘈雜,他一時也找不到機會,只是認認真真和楊玉英交換了下聯絡方式。
收拾妥當時,已是月上樹梢,劇組的車終于到了,一行工作人員和演員匆匆忙忙上了車,準備回酒店休息。
結果車剛一發動,就熄火,連續熄火三次。
司機:“……”
楊玉英慢慢轉過頭去,見小城隍立在車邊,可憐兮兮地盯著她看,不禁無奈,嘆了口氣,只好推門下車。
“我今晚住城隍廟。”
她說著,順手把車上的背包拎下來,還不等背上,小城隍一把奪去,一溜煙似的往后院沖。
此時唯有司機和兩個工作人員在車上,茫然看著背包自己長了腳,鉆入樹影越跑越遠,渾身打了個哆嗦。
楊玉英深吸了口氣,只當這一切都沒發生,輕聲道,“王師傅,你啟動車吧,沒事了。”
司機王師傅默默上了車,果然,這一次車很順利地啟動。
他向后瞟了一眼,欲言又止,抬頭看向城隍廟的廟門,終于閉上嘴,一踩油門,飛奔而去。
楊玉英這才回城隍廟,尋了廚房開始折騰她需要吃的藥膳,順便還要做一頓香噴噴的火鍋來還債。
卻說節目組那邊,丘導演下了車心里還嘀咕:“今天老王是怎么了,把車開得和喝了三斤白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