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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違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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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聲巨響之后,河面上忽然安靜下來,這是死一般的靜,靜得壓抑,靜得緊張,靜得心驚肉跳。

  沈彤緊緊牽著芳菲的手,目光起起伏伏在河面和兩岸游移。

  運河是人工開鑿的河流,河道遠不及天然形成的江河湖泊寬廣,而此處恰恰是這一路上最為狹窄的一處。

  選在此處,更好控制局面,不給對方逃脫的機會,八船追擊,強勢圍攻,魚雷轟炸,有前偵,有主次,有戰術,有后手。

  沈彤的手心濕了,這是屠衛和死士嗎?

  就在不久前,她還在老龍王廟見過屠衛,屠衛睚眥必報,他以為陶世遺把真沈彤交給楊家,所以他殺了陶世遺滿門,現在來追殺楊錦程了嗎?

  這個變故來的太快,忽然涌起的想法讓沈彤生出冷汗。

  死士營,前世占據了她幾乎全部的生命。

  “火,著火了!”

  隨著驚呼之聲,火光映紅了河面,其實也不過是轉瞬之間,熊熊燃燒的火焰中,大條雕梁畫柱的大船消失在水面上,沖天的火光吞滅在波光漣漪中,只有尚未散去的濃煙證明剛才的一切不是夢境。

  “快看,有人,有人!”

  幾個黑點忽然從水里冒出來,向著岸上拼命游去。

  “沒用,除非故意放走,否則逃不掉。”沈彤喃喃道。

  “小姐,那是好心公子的船。”芳菲有點難過,她只有九歲,這是她第一次面對死亡,是她見過的人,船著火了,又沉了,會死人的。

  沈彤沒有猜錯,綠樹蔥蔥的河岸上,忽然出現了一群人,他們手持長弓,羽箭如雨射向河面!

  “啊——”一名隨從被箭射中,箭矢自咽喉射入,直透脖頸!他的手無力地松開,拖著的那個人向下沉去。

  見狀,緊隨其后的楊錦程心中一沉,這個人不是他的隨從,他是叔父手下的飛魚衛!那個沉下去的人,就是他的叔父楊捷!

  楊錦程一個猛子扎入水中,他和他的侍衛一樣,自幼生長在北方,水性了了。

  但他必須救叔父。

  此次楊錦程出京,帶了三十余人和兩名父親給他的幕僚,他在龍安府住了兩日,與叔父楊捷匯合,一起回京。去年,楊捷調入飛魚衛,雖然暫時只是副使,但這意味著楊家終于開始掌控飛魚衛了。

  此番,楊捷秘密來到龍安府,輕裝簡騎,沒有驚動任何人,十五名化妝成普通隨從的飛魚衛也在船上……

  魚雷打過來時,他和叔父正在商量對策,他們早就發現了那八條船,靠岸時,飛魚衛還暗中查過,這是運河幫的船,盯上的是商戶和他的家眷。

  他們早就留意到那條商戶的船,錦衣華袍的男人,跟著家丁采買的小丫鬟。

  運河幫要做買賣,當然不值得飛魚衛出手,只是運河幫難免小題大做了,八條船啊!可笑。

  但是現在,楊錦程知道,可笑的是他們自己!

  什么商戶,什么運河幫,都是障眼法,這魚雷,這箭雨,這是作戰,這是兵法。

  楊錦程憋著氣,向著楊捷沉落的方向游過去,楊捷不會水,手足并用撲騰著,身體越來越沉,楊錦程從水下抱住他的腿,用力向上托起……

  楊捷的頭剛剛浮出水面,又是亂箭齊飛,一支箭如疾風閃電,正中楊捷眉心!

  鮮血在河面上蕩開,精疲力竭的楊錦程終于松手……

  夜幕降臨,縱橫千里的大運河恢復了寧靜,無風,無浪,漁燈點點,波光粼粼。

  隔著簾子,兩個小小女娃沒有動靜,被白天的事嚇到了,今天她們格外安靜,沒有唧唧喳喳,也沒有把吃剩的蚌殼往河里扔著玩,她們喝下那杯茶,就早早就掛上簾子,這個時候應該早就睡了。

  莫敢笑逐顏開地進來,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興奮:“七少來了!”

  蔣雙流冰冷的臉上有了暖意,這時就敢回來,這膽子真大。

  出了這么大的事,周圍沿岸大小衙門,各級衛營,甚至龍虎衛都會出動,不出三日,飛魚衛就會聞訊而至,就連自己也準備喬裝改扮走陸路,離開這是非之地了,他這個始作俑者,反而去而復返,王爺說他胸前一個勇字,讓他多讀書磨磨性子。

  耳畔傳來芳菲均勻的呼吸,沈彤緩緩睜開眼睛。

  茶里有蒙汗藥,沈彤悄悄吐了,她有的是辦法假裝把茶喝下去,她沒有阻止芳菲,姓蔣的想殺她們,就像捏死只螞蟻,掐死就是了,沒必要浪費蒙汗藥,所以今晚一定有不能讓她們知道的事情發生。

  這兩天,姓蔣的舉動太奇怪了,如果說他和那八條船沒有關系,沈彤打死也不信。

  可如果那八條船是屠衛和死士營……

  沈彤不再想下去,不是她不敢,而是她沒有時間,她要離開,但不是今夜。

  這一世,她不要再進死士營,她寧可討飯進京,也不能冒著被屠衛抓走的危險搭順風船。

  有腳步聲傳來,那是皮靴踩在船板上的聲音。

  “老蔣,你這地方也太小了吧。”一個聲音傳來,很年輕,是個少年,或者,是個孩子。

  “是啊,不如七少,都是大陣仗。”說話的是蔣大人。

  “今天如何?”少年問道。

  “英雄出少年。”蔣大人說道。

  “可惜讓楊錦程跑了。”少年的聲音里沒有失望,有的是滿腔恨意。

  “楊捷已死,目的已經達到。”蔣大人勸他。

  “不,不夠……”少年的聲音里有濃重的鼻音,他哭了?

  “七少,怎……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你不是要進京嗎?怎么忽然來了這里?”蔣大人急問道。

  少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依然有鼻音,但說出的每個字都如冰石斷裂,沉穩而冰冷。

  “世子薨了。”

  寂寂無聲,落針可聞,隔著簾子,也能感受到那如萬年封洞般的壓抑。

  有雙膝落地的噗通聲傳來,成年男人悲憤的聲音:“王爺有何指示?”

  “威武大將軍蔣雙流、秦王府府衛指揮蕭韌,率麾下眾將士速回西安,不得耽擱,違令者軍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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