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花哨就跟著二奶奶去看衛生所的駱淮了,給他送飯。
至于其他人,都累趴下了,這個點還沒起呢。
到了衛生所,駱淮還在睡,但燒也退下去了。
衛生所的大媽皺著眉跟二奶奶說:
“你家這孫子身上怎么回事哦?咋到處都是傷咧?”
說著就撩開駱淮上衣下擺,果然看到他小腹上到處都是煙頭燙傷,還有一些細小的刀痕。
二奶奶年紀大了,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正要仔細看,
花哨忽然靈光一現,一把拉下駱淮的衣服,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奶奶,沒事,他學弓箭傷的,初學者都這樣,養一陣就好了。”
說完她自己都覺得這謊相當扯淡。
沒想到二奶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你們城里小孩玩的東西就是危險,可得注意了。”
花哨嗯嗯嗯的點頭,努力無視衛生所大媽狐疑的目光。
之后二奶奶就去回去了,她急著去喂她的雞。
花哨就留下來看駱淮。
一直到下午兩點多,駱淮才悠悠轉醒,看到花哨的臉還有點懵逼。
但很快他‘騰’得從床上坐起來,慌亂的在身上摸了兩下,沒摸到手機,
急道:“我手機呢?手機呢?”
花哨從旁邊的抽屜里拿出來塞給他:
“你女朋友給你打了十幾個電話。”
備注是個女孩子的昵稱,除了女朋友還能有誰。
駱淮聞言眼睛都紅了,立馬撥通過去,一頓道歉解釋。
花哨五感靈敏,駱淮在電話里說了這么多,對面卻一點聲音都沒有。
正奇怪,對面女孩子終于說了句:“你沒事就好,我等你。”
這聲音特別輕,輕得都有些空洞。
駱淮松了一口氣,掛了電話就要下床。
花哨一把摁住他:
“你借錢跟她有關?”
這是要私奔吧,兩人一看就是約好了,趁著年關一起消失。
正好沒家里人阻撓了,也不用還債了。
偌大的北方,找兩個人無異于海底撈針。
駱淮很忌諱家里人提她,當即揮開花哨的手,下床找鞋。
花哨本想給他一下,但想到這娃剛退燒,忍了。
她抱胸坐在旁邊凳子上,沒好氣的說道:
“我可以幫你還債。”
駱淮找鞋的動作一僵,扭頭看向她,隨即冷笑道:
“還債?伶伶妹妹,你是覺得我只欠了幾千塊嗎?你的壓歲錢剛好夠是不是?”
花哨豎起眼睛:
“你他媽少給我冷嘲熱諷,只要你不是欠了幾千萬,我就能幫你還,穿鞋!跟我去市里!”
趁著周爸爸等人還沒醒,她必須速戰速決。
花哨故意把手機丟在衛生所,然后不顧衛生所大媽的反對,兩人坐上了前往市區的大巴車。
坐在車上,花哨問他:
“跟我說說你和女朋友怎么回事?”
駱淮根本不相信她有能力幫他還債,只當她是鬧著玩,拎著他出來瞎溜達。
但冷靜下來后,他也知道妹妹是出于好意,他也不該發脾氣。
駱淮靠在大巴車霧氣朦朧的玻璃上,無力的閉上眼睛說:
“也沒怎么回事,就是她生病了。”
花哨一怔,生病不找父母家人,找男朋友?
“她父母呢?不管嗎?”
駱淮白著臉道:“她父母不要她了。”
花哨默然了許久,問:
“什么病?嚴重嗎?”
按照小說劇情,通常是什么絕癥一類的吧。
駱淮狠狠的搓了把臉,努力讓自己清醒,說:
“不是什么大病。”
“那是什么?”
駱淮抿著嘴,似乎不愿意說。
花哨心里升起不好的念頭。
不會是那種難以啟齒的......x病吧。
駱淮見她這個表情,悚然否認:
“不是!你別瞎想!她,她只是抑,抑郁癥,嚴重了點...”
何止是一點,是非常。
割腕三次,喝洗滌劑兩次,跳樓一次。
每一次都是他從死神手里搶人。
即使如此,駱淮還是不想對任何人提及。
因為抑郁癥在大多數人眼里,是矯情病,是自己作,鉆牛角尖惹出來的。
而且這個世界,有抑郁癥的人不要太多。
每個人都過得不容易,誰還去關心同情別人容不容易。
總會有這樣那樣的言論:
又不是你一個人這樣,別人都能挺過去,怎么到你就要死要活的了?
這也是他不敢跟父母說的原因,怕他們看不起她,怕他們覺得她是神經病。
駱淮說完,小心翼翼的觀察花哨的表情,生怕她露出一點點不屑輕視的神情。
但她沒有,哪怕是一瞬都沒有。
駱淮松了口氣。
花哨沉默了片刻,忽然說:“對不起。”
駱淮瞪大眼睛看著她。
似乎不明白,又震驚她突如其來的道歉。
花哨說:“我以為你借高利貸是為了一己虛榮。”
說完她補了句:
“我爸跟我說過,揣測是對人最大的惡意,很抱歉。”
“我也知道,抑郁癥治不好比任何一種絕癥都可怕,你不用這么小心,我理解。”
她怎么能不理解呢。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心病。
駱淮大概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話,愣了好久,竟然靠在窗戶上哭了起來。
他哭又不敢哭出聲,淚也不敢肆無忌憚的流,只能壓抑再壓抑。
花哨能想象他一個還沒畢業,沒有收入來源的大學生,怎么艱難的照顧一個有重度抑郁癥女朋友。
每天提心吊膽不說,還得考慮每月的醫藥費。
不偷不搶,只能借了。
他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孩子,頂著高利貸,又頂著家里的壓力,還得照顧女朋友,
能扛到現在,不錯了。
花哨沒說話,讓他哭個夠,把心里的難受委屈哭出來就好了。
大巴晃悠了兩個小時總算到達市區。
駱淮果然也恢復了過來,甚至因為跟人傾訴了心事,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
花哨笑著拍拍他的肩,從隨身的小包里掏出抵債專用鉆石項鏈,先找專業的鑒定師傅做了寶石鑒定。
拿到鑒定證書后,當場就問珠寶行的柜姐收不收。
柜姐嚇了一跳,看看花哨,又看看駱淮:“請等一下,我去請我們經理。”
一百多萬的東西,她哪里做得了主。
駱淮在看到鑒定證書的時候已經呆掉了。
再聽到后來經理匆匆趕來,愉快的談下了這筆生意,更是驚得恨不得吞掉自己的舌頭。
一共132萬,全都轉進了新辦理的銀行卡里。
花哨將卡甩給駱淮:
“夠不夠?不夠我再當一條,夠就去還錢,還完錢,跟你說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