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風測雨這種事情很少會由陰陽司接手,大多是交給欽天監來完成,歸咎到底其中的原因便是因為此事在繁復詭譎的陰陽科術分類中屬于最簡單的一類,容易老先生來觀風測雨簡直可說是大材小用。至于算路途兇吉,在測算中都屬于最基礎簡單的,更別說能推衍國祚的裴宗之做來會有多簡單了。
但就這兩樣平日里可謂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卻讓容易老先生和裴宗之接連失手,這不是出師不利是什么?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我算的只是你這一路會很順利,平安無事。”但顯然這一次,會有事的不是她,麻煩也不是來自于天災,而是。
“那就不用管了。”女孩子伸了個懶腰,“他們會解決的。”素日里總是她的麻煩,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次看戲的機會怎么能輕易放過?
“不過……昨日我還想問你來著,就容易老先生那點小把戲,若是沒有我配合,他要如何跟上我們?”衛瑤卿想起了這件事,順口問裴宗之,順手捂上了棗糕的耳朵。
正低頭在案幾上的小碟中擺放吃食的棗糕抬頭看了看她,復又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了。
裴宗之愣了片刻,朝她望來:“不是你同容易老先生說好的么?”
女孩子原本懶散帶笑的眼眸一下子睜圓了:“不是,我以為他同你說好了。”
“沒有。”裴宗之搖頭,旋即掀開車簾,看向窗外,載著容易老先生和他那個年輕伙計的馬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最前頭,眼看容易老先生跳下了馬車,裴宗之這才收回了視線。
“相處的太久,我倒是忘了。容易老先生能同我們合作,自然也能同別人合作。”他低下頭來,看著她,神色認真,“只要目的相同,他也能尋找世族合作。”就像當初容易老先生找到他們兩人一樣。
衛瑤卿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雙目:昨天沒有她這么一打岔,容易老先生也是要被帶走的,因為這本就在他們的計劃之中。
既然知道此行前往濟南府是要同如江湖術士交手,世族又怎么可能只帶一個魏先生?寄希望于她的身上這個可能性顯然太過渺茫,就算三位老太爺中與她最熟的王老太爺會將王栩的生死寄于她的一念之間,另外兩位老太爺也不可能就這般放心的把崔和謝三爺的性命交到她手中。
雖然發現了這么一茬,衛瑤卿卻并未生氣。這世間事本就如此,她可以騙人哄人使計殺人,又有哪一條規定別人不能騙她哄她殺她了?就如殺人放火時不信命,結果到了留下半條性命、茍延殘喘之時,就開始燒香拜佛信天師了,有什么用?
她自小在江湖中成長,人這一生中學的最快的那幾年就在江湖刀頭上走過,太清楚江湖風雨場中的規則。他們沒有質問此事的權利,就算去問了,如容易老先生這樣的江湖老人大抵會一如既往帶著寬和的笑容朝她望來,而后道一句:“是呢!”問先前為什么不說,那是因為你們沒有問啊!
能在江湖中安安穩穩的活到老的,外表再如何和藹可親,也不會是什么純粹的善類。如容易老先生,也如她。
“這件事崔、王栩這兩個人定然知道。”她掀開車簾看向外頭,瞥了眼急神色驚訝的謝三爺后笑著收回了目光,“謝三爺應該不知道,瞧著……是真的有點傻!”
“看老三那蠢樣,若是知道了豈不壞事?”對上謝殊驚訝的神色,謝老太爺笑著擺了擺手,而后拍著謝殊的肩膀道,“你爹年少時還有幾分伶俐,長的越大就越蠢了,好在我謝家還有個你,不然真叫老夫要忍不住從旁支過繼一個小子來了。”
“你這小子就不用擔心了,”謝老太爺安慰了兩句,話又變得不客氣起來了,“就算擔心又能如何?難不成你還有那等能運籌帷幄于長安城之中,決勝于濟南府的手段?別操心你老子了,好好守著這長安城才是正事!”
謝殊回過神來,退后一步,向謝老太爺施了一禮之后才道:“祖父,我方才接到消息……”
話未說完,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以及管事委婉的阻攔聲,謝殊原本要說的話被這一茬突然打斷便干脆停了下來,看向門口。
“謝糾你這老匹夫還有心情在這里教導小輩?”說話的是王老太爺王翰之,素日里雖說不如崔遠道那個活菩薩那般謹言慎行,卻也是個人物。這段時日卻也不知道怎么了,說話越來越粗魯,比起他都混不多讓,甚至還隱隱有超過的趨勢。人說瑯琊王氏人才風雅,如此看來有文化的流氓果然要比起一般的流氓更勝一籌。
謝老太爺心中腹誹了幾句,斜眼看他,也不迎上去,只是伸發了那個攔人沒攔住的管事,而后看著走進來的王翰之與崔遠道輕笑:“這是怎么了?叫你二人直闖我謝家門庭?”
“有心思教導小輩是一件好事,就怕小輩教的再好,也沒那個性命去承祖業!”王翰之說話很不客氣。
謝糾卻沒有生氣,知道他這氣怕根本不是沖他來的,而是另有其人,便看向一旁的崔遠道:“老崔,你個石菩薩來說說看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崔遠道雖然臉色不善,卻沒有王翰之那么多廢話,直開口道:“我崔氏五房今日有個病弱的庶女病死了,他王家有個被允留在族內安享晚年的遠房遺孀去井中打水時,跌入井中淹死了。”
這話說完,謝糾便臉色微變,顯然他此時已經意識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在一旁的謝殊適時的開口道:“正要同祖父說,今日一大早有個上個月才從我謝氏離開的老管事死在了城外,說是……不小心摔一跤摔死的。”
“真巧!今天什么喪日子啊,死那么多人?”王翰之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先拿些無關緊要的人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