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卻又不意外。
不意外的是她一早便懷疑了這一次的事情背后有薛家的手筆,薛大小姐出現在這里只能說她猜對了,意外的是她會親自出現,旁人皆道看不透她,這一次,卻輪到她看不透旁人了。
“你來的真快,坐吧!”她抬手指了指一旁的繡凳,鋪了繡布,原本干凈、清爽略顯空曠的廂房立時變的多了幾分暖俏。
“很著急吧!”花插了一半,就地取材,用的是寒山寺的桂花枝,青蔥翠葉,就像丹青圣手寥寥數筆,勾勒出了幾分恬淡禪意的美來。
她親手為她倒了茶,推了過來。
衛瑤卿看著她,沒有說話,也沒有動那茶,沉默了半晌,突然開口道:“我二姐出事之前,薛三小姐也在插花!”
沒頭沒腦的一句,聽著似乎沒什么,但擺弄花枝的手卻一滯,停了片刻,終于放下了花枝,薛大小姐看了她片刻,忽然笑了:“前不久,我遇到崔璟,我問他衛六小姐是個什么樣的人。”薛大小姐笑了笑,也不在意她的沉默,說道,“他給了我四個字——鋒芒畢露,他說,有些人光華太過,以至于自己掩身凡塵煙火,就算遮得了一時,也遮不了一世。”
面前的女孩子仍然看著她,目光清亮,沒有說話。
薛大小姐也不在意,接著說道:“衛六小姐你一來,第一句話,便讓我看到了什么叫作鋒芒畢露。”頓了頓,她嘆了口氣,“崔璟看人的眼光一向都是很準的,這一次也不例外。而后,我又問他,若是我與你動手孰贏孰輸。他道他不知道,萬事不到最后,誰也不知結果如何,但若是要賭一次的話,他會把寶押在你身上。”
她抬手遮了遮眼睛,似乎想用手遮去眼底的黯然,但終究沒什么用:“說不難過是假的,我與他年幼相識,在沒去嶺南之前,我與他遠比現在要走的近的多,不管如何,總不至于與他無話可說。可去了嶺南三年之后,再回來,我發現,這三年的隔閡,好似終究是讓我二人越拉越遠了。他天性清冷,我也知曉,不會對他生出什么男女情誼來,知道他先時有了婚約,我也沒有半點生氣。但總是至交好友,聽他如此說來,我有點難過啊!”
衛瑤卿不置可否:年幼相識,青梅竹馬,她眼底的黯然騙不了人,喜歡什么的或許還不到,至少她對崔璟是有過好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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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來這里可不是聽薛大小姐剖白心路歷程的。
“薛三小姐害了我二姐姐一雙腿。”她再次開口,雖然說的是前事,說的是薛家已故的薛三小姐,但因著她之前沒頭沒腦的一句“也在插花”容不得薛大小姐不多想。
她沉默了片刻,反問她:“你是覺得我會害你大姐姐?”
女孩子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做了回應。
薛大小姐低頭看著手里的桂花枝發呆:“你信不信,我沒有想過害人。你大姐姐眼下很好,并沒有什么事。”
“但你害了的。”女孩子道,“一個女孩子的名節有多重要你不知道?你也是女子,這個世道對于女子總是有諸多偏見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你覺得你沒有害人,但你還是害了的。”
薛大小姐沉默了片刻,道:“這件事我最開始不知道。”
女孩子輕哂:“這么重要的事情,薛國公怎會說出來?”
如果說牽頭結黨惹怒的是天子的權威的話,那另一件事就實打實的是在害人了。
薛大小姐又道:“這些事我不知道,但我生在薛家,出身是沒辦法決定的,你要針對我薛家,我自然要與你為敵。”
“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么?”女孩子眼珠轉了轉,那一瞬間的靈氣看的薛大小姐目光一滯,莫名的想到了四個字‘靈氣逼人’。
只是靈氣逼人的女孩子真要纏起人來委實讓人頭疼。
“你薛大小姐主持懷國公府的公中,丹砂存量如此異常,我不相信如此聰慧的薛大小姐你察覺不出其中的異常來,就連崔璟和王栩都看出古怪,難道生在薛家,如此接近懷國公的你會不知道其中的古怪?你要么便是一早便知曉了;要么就是察覺出異常來,卻生怕被懷國公所不喜,故意裝作不知。”女孩子語氣中沒有嘲諷,只是純粹的在說一件事實。
可這樣的事實卻叫她不由的想要往后退去,這個女孩子殘忍的撕開了一層遮羞布,又撕開了一層,層層撕開叫她狼狽不堪。又是一陣沉默過后,薛大小姐道:“衛六小姐,有沒有人告訴你,你這般咄咄逼人,很讓人不喜歡?”
“咄咄逼人不管換了誰來都不喜歡,但我多數時候喜歡看破不說破。”女孩子轉著眼珠攤了攤手,“崔璟王栩他們就沒有不喜歡。”
她就像個心性未定的孩子,在一步一步的試探著她的底限,薛大小姐臉上的笑容再也保持不住了,目光冷冷的看著她。
她看著這個可惡又天真的女孩子接下來會說什么:“薛大小姐,你這一次主動來找我,可以算作挑釁吧!雖然我知曉你或許會用想見我一面同我說說話的理由說服自己。但其實說穿了,也不過是這兩次對我身邊人下手得手之后,作為勝者,按耐不住內心的欣喜,來我面前耀武揚威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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