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國公蹲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著那株花,見無任何異狀,才又道:“最近這件事,你做的不錯。”
薛大小姐低頭道:“是止嫻應該做的,也不過是巧巧叫祖父不曾丟臉罷了,并不算好。”
懷國公起身:“老夫夸你做得好,便是真的做得好。你謙虛什么?難道你以為還有比這更妙的辦法么?”
薛大小姐這才道:“祖父教訓的是。”
懷國公見她如此小心謹慎的樣子,不由嘆了口氣:“你那個父親,作孽啊!竟叫你養成如此的性子,好便是好,當得夸贊便是當得,何必如此伏低做小?偶爾也當張揚一番!”
薛大小姐微微抬頭:“是,止嫻明白了。”
這種事情也不過是小事,懷國公也知這等性子一時半會兒是很難改的了,便也不再多說了,只道:“那個小姑娘身上的巧合太多了,真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了。老夫不信有這么多的巧合,所以,老夫堅信她插手了。找不到證據那就不需要證據,老夫認定是她便是她了,若不是她,那就是她倒霉,怪她命不好罷了!”懷國公將手里的花鏟放到一邊,“老夫是不屑于跟孩子一般計較的,但這孩子太煩人,老夫不介意給他們掉顏色看看,誰讓他們都姓衛呢?”
“任她如何天縱奇才,老夫走過的橋比她走過的路還多,就不信這丫頭片子能翻了天去!”
薛大小姐才抬起的頭復又低了下來,垂下眼瞼,一副乖巧聽命的木模樣,道:“祖父說的是。”
“借刀殺人?”懷國公脫去了外頭沾了泥污的外袍,換上了一件玄色的外袍,“也不過如此!”
薛大小姐站在原地,待懷國公離開之后,才怔怔的看向花房,花房里花團錦簇,四季有花,常開不敗,任誰來懷國公府坐客都要夸贊上一句此地好景,不知道為什么,薛大小姐此刻竟覺得這些有些發冷,涼颼颼、陰森森的。祖父好似瞞著她,在做一件連她也不知道的事情。薛大小姐站了片刻,轉身離去。
待離開花房之后,遇到家中穿搜行走的婢女小廝,她才松了一口氣,仿佛重新聞到了鮮活的人氣。一抬頭,見不遠處的廊柱里,二妹妹薛芷柔正和那個所謂的“靈驗”的劉道婆說話,手里還拿著一座純金打造的金菩薩,表情虔誠。
那劉道婆一臉慈悲的接過金觀音,伸手摸了摸薛二小姐的腦袋,微微頷首。皮相生的再美,如此愚昧,也讓人大倒胃口!薛芷柔能蠢這么多年而不自知,薛大小姐突然覺得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走過去,徑自走到二妹妹身邊停了下來,冷眼旁觀這老騙子和她的信徒二妹妹的一舉一動,不說話。
劉道婆眼皮跳了跳,抬頭看向那冷著眼望來的薛大小姐,奈何薛二小姐眼下還虔誠的閉著眼,腦袋還在她掌下蹭著。這就很尷尬了,不好借機離開啊!也不知道這位薛大小姐到底想做什么?她好像沒有得罪過她吧!劉道婆暗道。
薛大小姐冷冷的盯了她片刻,盯得劉道婆渾身生出一種毛毛的感覺,這才道:“劉道婆,我最近心里不踏實,你能幫我么?”
哈?劉道婆一怔,狐疑的看著薛大小姐,見她表情冷凝,不像是中邪了,這才在睜開眼睛望來的薛二小姐虔誠的目光中開口了:“薛大小姐,這件事要看你同菩薩有沒有緣分。”
薛二小姐聞言適時的斜了她一眼:“大姐,不是誰都跟菩薩有緣的。”如她這樣的有緣人畢竟不多了。
薛大小姐瞥了她一眼,沒有理會。一個月前薛二小姐晚上踢被子受了涼,覺得身子難受,請來劉道婆,劉道婆說“這是菩薩要招二小姐回天上了”,薛二小姐想了想,覺得人間還沒呆夠,就做了一座金身,于是劉道婆跟菩薩打了個招呼,讓薛二小姐留在了人世;半個月前,薛二小姐在花園里走著走著,不小心崴到了腳,請來劉道婆,劉道婆又道是菩薩想她了,想要招二小姐回天上,薛二小姐覺得人間還沒呆夠,就又做了一座金身,于是劉道婆又跟菩薩打了個招呼,讓二小姐留在了人世;昨天薛二小姐突然悲從中來,于是又做了個金身,請劉道婆幫忙打招呼,請求菩薩讓她繼續留在人世。
劉道婆干笑了兩聲,伸手安撫了一番薛二小姐,看著薛大小姐這副令人發毛的眼神,想了想道:“大小姐可能與菩薩無緣……”
薛大小姐看著她道:“我給菩薩做一座金身。”
這可不是金身的問題,劉道婆暗道,你這幅不好惹、想找茬的模樣,十座金身也不行啊!
見她猶豫,薛大小姐又道:“兩座!”
劉道婆一副不為“金身”所動的模樣,聽著薛大小姐繼續追加“三座”、“四座”、“五座”……
在薛大小姐的加碼聲中,她悠悠開口了:“我觀大小姐與菩薩無緣,卻與陰陽道有緣,不妨請陰陽司的天師來算一算,或許能夠得解。”
這話一出,適時的引來了薛二小姐喜悅的目光,劉道婆覺得自己的堅持也不算徒勞無獲。
薛大小姐冷笑了一聲:“不愿意就算了。”
劉道婆一臉慈悲的望著她,一副不與小輩一般見識的模樣。
薛二小姐忍不住在一旁幫腔道:“大姐,你做什么呢?劉道婆是不想騙你的錢財,需知不是每個人都與菩薩有緣的……”
聽著她念念有詞的模樣,薛大小姐突然覺得陡然無味:“罷了,過段時日,我會去尋陰陽司的天師算一算的。”
說罷,便轉身走了。
薛二小姐見狀面露不忿之色:“什么怪毛病?莫名其妙的來,又突然走了。她現在脾氣越來越古怪了,在祖父面前倒是乖覺,在我面前便原形畢露了吧!莫以為我不知道,三妹的死同大姐有關,我如今已經不再招惹她了,她還想作甚?”
不招惹薛大小姐?是懼怕吧!懼怕這個人人口中傳言端莊賢淑的大小姐對自己下手吧!劉道婆一臉慈悲,只作不曾聽聞,伸手摸了摸薛二小姐的腦袋,示意她繼續同她一道向菩薩祈禱。
原本倒是想介紹一樁生意給衛天師的,估摸著薛大小姐這樣的女眷也只有衛天師那樣的人能應付了吧,可偏偏最近衛天師不在京中。誒,真是白白浪費了一筆好生意!劉道婆盤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