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即刻傳急令下去,把李修緣給朕召回來。”明宗帝一拍案幾站了起來,大步向外走去,走到殿門時,他身形一滯:“裴先生,接下來的事情交給你了。”
“是,陛下。”裴宗之低頭應了下來。
衛瑤卿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詫異。以往陛下對實際寺的人有多么看重尊敬,她是親眼所見的。可眼下這行為,雖然與她們相比,明宗帝對裴宗之還是尊敬的,但比以往那等尊敬不大一樣了。
以往恨不得把人放在頭上供著,眼下么,卻也開始借用皇權要求裴宗之了。
等到陛下離開之后,殿門被關上了,外頭有腳步聲與人聲交錯在了一起,似乎是安樂公主在問“怎么把殿門關上了?”
守在門口的侍衛回道:“裴先生與幾位陰陽司的天師在里頭做事,陛下吩咐,不得打擾。”
“那我能進去看看么?”
“公主請回吧!”
“真的不行么?我就看一眼。”安樂公主似乎想再試一試。
“公主請回吧!”侍衛依然不為所動。
“那好吧!”安樂公主語氣有些懨懨的,徘徊了片刻之后,還是離開了。
聽到了外頭聲音的三人臉色微變,這是要把她們囚禁起來,還是?
“莫要亂想,有些事需要你們三個來做。”裴宗之說道,“起來吧!”
三人起身,看向裴宗之,她們還不至于犯傻,這位裴先生做的事情看起來就像是陛下的要求,也不知陛下要讓她們做什么。
“跟我來!”裴宗之說著轉身,繞過前廳向后頭走去,三人跟著,皆面面相覷。衛瑤卿察覺到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回頭,卻見拉她的柳離朝她比了幾個口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衛瑤卿搖頭,回以唇語:我不知道,我也才授命前來。
麻煩了。柳離朝她動了動唇,“說”道,警惕的跟在裴宗之的身后。
后廳的冰床上擺放著兩具尸體,似乎已經有人清理、整理過了,雖說其上都蓋著白布,但依稀還是能從露在外頭的衣角上看出幾分端倪的,其中一位穿的是最高等制的“鳳袍”,還有一位穿的似乎是囚衣。地位高下,顯而易見。
“裴先生,”梁妙真看了眼身后的柳離和衛瑤卿,一個是自己的弟子,一個是未及笄的孩子,她便主動站了出來,“解咒真非我等所擅長。”
她和柳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兩位太后同時薨了,這屋子里又有還未散去的血腥味,總讓她們有一種不好的感覺。陛下又問“解咒”,自然無人敢應。
“沒讓你們解咒。”裴宗之說著,掀開兩句尸體上的白布,雖說早已料到這里的是何人,可乍然看到兩位太后的逝容,還是讓幾人嚇了一跳。好在陰陽司的人成日跟鬼魂死人打交道,很快便鎮定了下來。
裴宗之走向穿著囚衣的延禮太后,雖說穿著囚衣,但顯然的延禮太后的容貌看起來比一旁的延禧太后要年輕的多,一個養尊處優了半輩子,一個過了半輩子階下囚的生活,自然不能同日而語。只是看著眼前的兩人,兩位太后是親姐妹,這一點不是秘密。一個生前尊榮,死后凄慘;一個生前受盡折磨,死后鳳袍加身,這對比,只讓人生出一種諷刺感,也不知哪一個更好些。
“會拘魂、煉魂么?”裴宗之走到延禮太后的遺體旁,開口了。
他說這話時沒有一點先兆,語氣也是淡淡的,只是這話語的內容卻讓幾人瞬間變了臉色。
“這是禁術!”梁妙真驚呼了一聲,“害人的禁術啊!”
“會……還是不會?”裴宗之沒有理會她的質疑,再一次開口了。
梁妙真似乎還想說話,一旁的弟子柳離卻連忙拉了拉她的衣袖,搶先一步說道:“我們看過,雖說沒有做過,但可以試著學一學,是……是吧?衛天師?”
對上這位女天師巴巴的眼神,衛瑤卿點了點頭:“是。”
“如此便好。”裴宗之道,“延禧太后的后事需要幾位幫忙,要讓太后極近榮光。至于此婦,”裴宗之看向一旁的延禮太后,“等五七那一日,你等想辦法拘魂、拿住她煉魂。”
習陰陽道的人認為,人一死,便魂魄離體,為陰路鬼差帶走,在陰陽兩路間的七座橋梁間游蕩七日,等到五七那日魂魄會游蕩到生前皮囊所在之處,過了點,便徹底永隔了。而且之后,這魂魄的生前事會逐漸淡忘,直至徹底不記得,有一些陰差陽錯或者人為留在世間作怪的就是這些七日之后沒有被鬼差捉走的鬼怪,需要靠活人的陽氣心血來維持自己不魂飛魄散。
這是正常現象,但陰陽術中有一些手段可以生出不正常的現象,譬如張家人族滅之后,就一直被拘在張家祖宅的鎖魂大陣里,無法離開,這可以說是拘魂術的一種。
而裴宗之說得煉魂,是在拘魂的基礎上煉化,這些都屬于害人的邪術,一些不走正道的陰陽術士,煉魂做邪惡的法器害人,還有一些拘魂是為了折磨對方,通常這些都是對對方生前恨之入骨的人。用盡手段,百般折磨。
衛瑤卿看著面前躺著的延禮太后的遺體,突然開口了:“此婦姓甚名甚,可是罪婦?”
裴宗之沉默了片刻:“現在,她是罪婦。”
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但一旁的梁妙真和柳離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了起來。陛下要她們對延禮太后動用這樣的邪術,勢必就要保證她們不外傳;一旦外傳,那么罪婦就變成了延禮太后,她們三人就變成了對太后不敬的罪臣,那便是誅九族的大罪了。所以,這一切……是在威脅她們么?
一旁準備的一些陰陽術需要的事物都已經備了一些了,衛瑤卿上前,抓起一把米糠塞入延禮太后的口中,將延禮太后的頭發弄到前面來,遮住面容。
塞口覆面,這是只有邪術中才會做到的,為的是讓她有口不能言,無人認得出。
梁妙真上前幫忙,只是到底還是忍不住開口了:“我梁妙真自幼通習陰陽術,為的就是考入陰陽司,以陰陽術救被鬼物謀害的世人,但沒有想到……”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會動用邪術,而這邪術,還是天子之命,違背不得。
這一切,毫無疑問的,與她以往所認為的陰陽司天師救人保世間太平已然背道而馳了,信中所信所仰開始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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