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墨色漸退,但正是春困時節,不少人還在將醒未醒之中不曾醒來。不過也有習慣了早起的,大早上就跑到早飯鋪子里來吃早飯了。
就著早起空氣露水中的味道,別有一番滋味。
氤氳的熱氣中,油茶麻花、肉丸胡辣湯、蜜棗甄糕、包子、豆腐腦、雜肝湯……的味道交雜在一起,莫名的勾起了人的食欲。
一隊人青著臉自遠處走來,被這香味滯了一滯,包走了整籠的包子,留下銀錢走了。
大早上的就有如此好的生意,論理說老板該高興才對,但老板臉上卻并沒有什么笑意,反而與食客們竊竊私語了起來。
“大早上的啊!看林立陽青著一張臉就知道沒好事。”
“這是要去掀攤子了還是有什么事了么?”
“整天就看到五城兵馬司的人在城里瞎跑!”
食客的好奇并未持續多久,便有人帶來了答案,從城外挑著扁擔來販賣新鮮蔬菜的菜農也在這里歇了歇腳,要了點油茶麻花吃了起來,聽得眾人竊竊私語,想到今日早上看的那一幕。
兩個靠在一起,仿佛睡著了一般的大漢,手不由一僵,勺子里的湯都灑出了不少。
“我知道。”在食客們好奇的猜測聲中,菜農出聲了,眼里還帶了幾分未曾完全散去的震驚,“有人……有人死了。”
“城外有人死了。”
“啊?”
“那些排隊等檢驗放行的外鄉客昨晚留在城外了,有兩個人死了,也不知道死多久了,總之就互相靠在那里,”菜農吞了口唾沫,思及先前看到的一幕,“跟睡著了一樣。”
有兩具尸體在自己身邊睡了一晚上?總有人看問題的角度清奇,聞言不由怪叫了一聲:“嚇死了,跟死人在一起睡了一晚上。”
“也有可能是殺人的人。”有人補充道,“都有可能。”
殺人的人、死人、活人誰在一起,總覺得莫名的詭異而陰森。
好嚇人啊!
“話說最近好像城里頭事情不少吧!”
“相爺都能倒臺,更何況別人?我們在外頭看著那些人把那些當官的家里的東西一箱一箱的往外搬,真是一看就是貪官。”
“據說都充國庫了!”
“該!貪官污吏,死不足惜。”
少女坐在食客中,津津有味的咬著甜甜的蜜棗甄糕,雖說形容有些倦怠,但到底年輕底子好,看起來還是可愛。她就坐在一群人中笑瞇瞇的聽著百姓的談天說地。
有些是猜測,有些是事實,她聽得津津有味。
最開始開口的菜農身邊早圍著坐了一圈的人了,大概是難得被這般重視了一回,菜農很高興,認真回想了一番,又道:“那些外鄉客里頭兇的不少,很多帶著兵器呢,怕是這一查就不好出來了。”
確實哦,這些人里頭哪個身上不背著幾條人命的?
少女起身,打了個飽嗝,付賬離開。
吃完包子,林立陽臭著一張臉擠開了人群,所幸有大楚營兵在這里。林立陽打了個哈欠,看著那兩個靠在那里仿佛睡著了的外鄉客,青白的臉色和脖子上的劃痕,早已表明了人已死亡的消息。
“喲,嘖嘖嘖!”林立陽搖了搖頭,對上了一群服裝各異,神態古怪、手執不少兵刃的外鄉客擺了擺手,“都給老子帶走!”
這話一出,不少人臉色驟變,來長安城的理由很多,有來投奔親眷的,有來看一看這大楚國都的,這些時日的話更多了一條理由,江湖傳聞,張家秘傳之物出現在一個朝廷小監正手中,他們為奪秘傳之物而來。
不管理由是什么,想必沒有一個是想被抓進去吃牢飯的。
“這般胡亂抓人,還有沒有王法了?”有人高聲質疑。
林立陽聞言,冷笑,回頭:“王法?抓你們就是王法!此二人死在你們身邊,你們人人都有嫌疑,洗清嫌疑之后自然會放了你們!”
他在這長安城摸爬滾打多年,還不至于抓個人還會被人哄住的,林立陽抬手:“都給老子帶走,膽敢反抗的就是兇手!”
這大老粗,還有沒有理了?但是不管有理無理,論公,他是護城將軍,這個抓人的事情就歸他管;論私,兩邊這么多營兵可不是吃素的。順利的抓住了人,而后將人投入大理寺大牢,就可以甩手了。一想到此,林立陽就興奮不已,大步向大理寺卿狄方行走去。
“狄方行,人我抓來了,今天早上城外死了兩個人,嫌犯帶回來了,你看著辦吧!”林立陽手揮了一揮,示意手下將一堆刀槍劍戟呈了上來。
“這是……”狄方行看的一愣一愣的。
“牢里頭那群嫌犯的。”林立陽拍了拍手,“狄方行,你這大牢這次可得看好了啊,里頭可有不少練家子,有人說死掉的兩個也是呢!說不準就是江湖尋仇,可以從這方面入手。”越說越覺得就是那么回事,林立陽激動不已。
狄方行卻只是目光落到那一堆刀槍劍戟上出了神:“最近長安城來了好多外鄉的江湖俠客啊!”
“義俠倒也罷了,那些兇俠,說好聽點是江湖俠客,其實誰手上不背著幾條人命?我總覺得這幾日事情不會少了。”林立陽感慨了一聲,“我得抽空請上峰給我批個假,別的寺廟不管用,我要去實際寺拜一拜,求個心安來。”
狄方行沒管神神叨叨的林立陽,只是背負雙手,踱著步在感慨:“你知道程厲勝倒下后繼任的左相是誰嗎?”
“誰啊?”林立陽一臉茫然,“誰當左相不都那么回事么?與我有什么相干?”
狄方行一時語塞:“倒也是。”頓了頓又道,“你知曉江南裴氏么?”
“收到消息了,繼任的左相姓裴。”
原本也不指望林立陽回答,對上一臉茫然的林立陽,狄方行來回走動,似是在與他說話,又是在對自己說:“吏部尚書蔣忠澤師承這一輩的裴老太爺,他定是不折不扣的新相黨羽,麻煩啊!我本就與蔣忠澤因著官員案子的事情爭的難解難分,他又圣眷隆重。新相上臺,是個什么樣子的人還未可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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