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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7章 白衣軍前效力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奮斗在開元盛世

  對于安祿山的謀反,謝直一直以來的分析,是安祿山輕敵冒進,在塞外大敗虧輸,怕朝廷降罪于他,才不得不鋌而走險。

  結果綜合了嚴莊、吉溫、以及嚴莊隨從三人的口供之后,才發現大錯特錯——

  安祿山謀反,早有預謀!

  甚至跟他出征塞外的輸贏,都根本沒有關系!

  因為,塞外胡人不穩,致使安祿山提兵出征,這件事,本來就是塞外胡人和安祿山聯合在一起,自導自演的一出好戲!

  之所以要演這么一出戲,真正的原因,是為了安祿山謀反做準備!

  為什么這么說?

  那就要追尋安祿山造反的真正原因了。

  這個原因,卻是作為安祿山智囊的嚴莊,給分析出來的——

  安祿山的處境,看似鮮花著錦,其實烈火烹油,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復,安祿山不得不造反,以求那一線生機。

  具體一點,造成安祿山如此處境的根本原因,就是,李老三對安祿山太好了……

  那是天寶十載,也就是去年,安祿山身在幽州,接待前來傳旨的中使。

  中使傳旨,讓安祿山回京受賞。

  從中使的口中,安祿山甚至早一步知道了一部分封賞的內容。

  別的不提,只說宅院。

  李老三還沒派出中使傳令安祿山長安受賞呢,就在長安城中給他張羅宅院了,直到修繕得差不多了,這才派出中使前往幽州傳令安祿山,就是要在安祿山回京之前將整座東平郡王府修繕一新,讓安祿山一進長安城就能住進新房子里面去。

  傳旨的中使直到天子對安祿山的重視,也會湊趣,直接向安祿山介紹,他離開長安的時候,正好天子下令打開內庫,將里面的金銀珠貝挑選出上好的,都送到新建東平郡王府上去,按照中使夸張的說法,等到東平郡王府落成,再把天子內庫之中的陳列擺設都給安置上,整座東平郡王府,甚至要比天子宮城還要奢華!

  安祿山聽了,自然大喜過望。

  一來,他一個雜胡出身的“通譯”,沒啥太多的愛好,就是喜歡金銀珠寶這些東西。

  二來,他也從這些事情上,感受到了天子對他的拉攏之意。

  結果,嚴莊就從這件事情上,硬生生看出來了不妥……

  為啥他能看出其中的不妥之處?

  一來,嚴莊乃是安祿山身邊的智囊,既然是智囊,多少也得有兩把刷子。

  二來,就是因為嚴莊的身份了,他的身份不同,自然看待事物的角度也不同……

  嚴莊,明為幽州節度使府掌書記,跟高尚一起,兩人同為安祿山的左膀右臂,以“智囊”之稱在幽州被尊稱為“嚴夫子”,實則,他還是幽州彌勒教總壇的軍師,進入幽州節度使府,輔助安祿山這個彌勒教的右護法,本就是幽州彌勒教總壇對左護法的支持。

  嚴莊的身份既然明了,那么他作為彌勒教的軍師,一直以來都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壯大教派,之所以屈身于安祿山的幽州節度使府,除了表達彌勒教對安祿山的支持之外,就是要借重安祿山這個彌勒教右護法,身為幽州河東兩鎮節度使手中的兵權,達成彌勒教最終的的目標,推翻大唐,建立地上佛國!

  所以嚴莊此人看待問題的角度,跟常人相比別有不同。

  一般人,作為大唐子民,看到李老三次對安祿山的恩典,只會感覺皇恩浩蕩,最多幻想一下自己,如果也能提兵出塞作戰,一戰功成之后馬上封侯,也能沐浴在皇恩之中,也體會體會這種來自天子的溫暖。

  但是嚴莊,卻從安祿山的“高光時刻”之中,看到了背后的危機。

  安祿山離開幽州前往長安之時,身為幽州節度使府掌書記的嚴莊,本該坐鎮幽州,替安祿山處理幽州節度使府之中的相關政務,除了軍旅之時不管之外,其他事情都應該以他為主才是,但是他卻堅決要求隨同安祿山一起前往長安城。

  安祿山無奈,只得將幽州節度使府的相關工作交給推官高尚,然后帶著嚴莊一同上路。

  在路上,嚴莊問安祿山,“天子李老三對你,為什么這么好?”

  安祿山沒當回事兒,直接回答:“天子讓我鎮守幽州、河東兩鎮,保持對塞外胡人的威懾,以此來安定大唐邊疆,好讓他自己能夠在長安城安心享樂,他不對我好點兒,誰給他賣命干這些事兒?”

  嚴莊隨后追問,“如果現在塞外胡人不穩的話,怎么辦?”

  安祿山回答,“塞外胡人不穩,那必然是派我出兵,教訓塞外胡人。”

  嚴莊點頭,繼續追問,“如果你出兵塞外,無論輸贏勝敗,其后果,你想過沒有?”

  一句話,把安祿山給問愣了,出兵作戰,無外乎就是那么兩種結果,或者勝,或者敗,這本身就是結果了,還有啥后果不成?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嚴莊的用詞,“后果”,難道這里面,還有啥不好的事情要發生?

  兩人的對話到了這種程度,安祿山也知道嚴莊必然話中有話了。

  “還請夫子指教!”

  嚴莊點頭,開始給他分析。

  安祿山提兵出塞,對戰胡人,其結果,確實只有兩種,或勝或敗,這兩種結果雖然不同,但是也會觸發相同的結果……

  那就是……

  死無葬身之地!

  第一種,敗!

  大唐極重軍功。

  有功,賞賜極其豐厚。

  相應的,戰敗,懲罰也極其嚴厲。

  提兵出戰,一旦戰敗,必然到京城受審,即便非戰之過,也不過勉強保住一條性命,官職品覺,都會一擼到底,最后落一個“白身軍前效力”的結果。

  這是有實例的。

  大唐名將薛仁貴,在太宗朝跨海征東、攻打高麗,戰后論功,人家乃是首功,不但一戰封王還得以圖標凌煙閣。

  他兒子,薛訥,作為將門虎子,在成長階段就備受大唐軍方的關注,等到成人之后,統帥兵馬前往西域作戰,一戰而敗,被提到長安受審,查明非戰之過,當時武后臨朝,直接下令,取消一切官爵品級,令其白衣軍前效力,直到后來緩慢積功,這才重新成長為一名將帥,主導了大唐開元二年的臨洮之戰,大勝之后才算保住了他薛家一門的名聲和品爵。

  開元二十三年,安祿山塞外戰敗之后回洛陽受審,之所以能夠被天子李老三特赦活命,一來是因為謝三郎被“調虎離山”派往長安城公干,二來是因為李老三身為堂堂開元天子,在朝堂之上有一言九鼎之威勢,三來,也未嘗沒有“薛訥故事”存在的原因在里面,要不然的話,即便李老三想要特赦安祿山,也難以說服當時的大唐首相張九齡。

  回到眼下,在嚴莊的假設之中,如果安祿山提兵出塞戰敗而回的話,朝廷對他處理的結果,最大的可能,就是“白衣軍前效力”。

  這個沒轍,你戰敗就是戰敗了,即便天子再信重你,也不能和大唐的整個軍功體系作斗爭,能夠保住安祿山一名,令他從大頭兵開始,重新“白衣軍前效力”,已經是好得不能再好的結果了。

  但是,嚴莊卻不這么看。

  以他的推斷,一旦安祿山戰敗塞外,朝廷對他的處置,一定會嚴苛很多,安祿山甚至連“白衣軍前效力”的機會都不會有,畢竟,如今不再是開元二十三年了……

  因為兩個人。

  第一個人,張守珪。

  開元二十三年的時候,張守珪是當時的幽州節度使,那是安祿山的干爹!

  朝廷如何處置塞外戰敗的安祿山,他沒有資格指手畫腳,但是安祿山被罰“白衣軍前效力”,直接扔到幽州敢死營的時候,人家堂堂幽州節度使還能沒辦法照顧一二嗎?

  縱然不能直接把安祿山從幽州敢死營之中撈出來,但是安排幾個親衛保護,在戰后論功的時候傾向一二,那不都是隨手的事情嗎?再不濟,也能保下安祿山一條性命吧?

  現在呢?

  安祿山本就是幽州節度使,如果被罰“白衣軍前效力”的話,還有人能保著他嗎?

  節度使一朝失勢,被降為最低等的大頭兵,還留在幽州方鎮之中,那些以前看安祿山不順眼的下屬,那么以前被壓制的人員,甚至以前因為賞罰不公而心生怨懟之人,不得全都跳出來?

  安祿山想活命?

  先看看有多大的仇吧!

  就算這種所謂的“仇”不大,不死也得讓安祿山脫一層皮!

  再者說,朝廷還得派人繼任幽州節度使呢,不能說你安祿山戰敗被罰“白衣軍前效力”了,朝廷就對整個幽州方鎮放任自流了,肯定會派人接任啊……

  到了那時候,新任的幽州節度使,知道前任的幽州節度使就在麾下當個大頭兵,他會怎么做?

  就算人家自持身份,不會明確地表現出要弄死安祿山的意思來,但是那些幽州兵將呢?說不定就有哪一位“聰明人”,直接出手替新任幽州節度使把事兒辦了,以此來討新任上官的歡心……

  安祿山還想活命?

  做夢去吧!

  第二個人,謝三郎!

  開元二十三年,人家還僅僅是一名正八品上的監察御史,就因為安祿山戰敗塞外,讓四萬邊軍埋骨他鄉,動律法,走人情,拎刀子自己上,不惜炮轟金鑾殿把天子李老三氣得拂袖而走,自己更是提著刀子追到黃河了,就是要一心一意地把安祿山弄死!

  現在呢,人家乃是天下聞名的汜水侯,更是坐擁天下鹽鐵使、大唐海疆防御使、淮南節度使,簡直一手掌握了大唐經濟命脈的半壁江山,本職,更是成就了御史中丞,這也就是人家還駐節揚州沒有回到大唐中樞,只要他能回到長安城,恐怕朝廷對他的第一項任命就是御史大夫這個御史臺的老大。

  你安祿山跟謝三郎的恩怨,不用多說了吧,你還敢再次兵敗塞外?

  人家謝三郎可不是那個開元二十三年的小小監察御史了,現在能夠動用的資源絕對超乎別人的想象。

  面對再次戰敗塞外的安祿山,說不定人家直接動手就能弄死了!

  總的來說,現在的局勢,對安祿山極為不利,相對于開元二十三年,能夠照顧他的張守珪早就撒手人寰,和他水火不容的謝三郎,實力卻增長得超乎想象,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安祿山這些年的實力增長……

  這叫什么?

  這叫此消彼長!

  安祿山只要是敢戰敗,要不就直接被朝廷梟首,要不就被朝廷罰做“白衣軍前效力”,他一回幽州方鎮,以前的私仇,日后討好新任幽州節度使的利益所在,就會如同兩條繩索一般,死死地勒在安祿山的脖子上!安祿山能活過半年,都是幽州方鎮那些兵將沒能耐!

  簡單點,一句話,只要安祿山戰敗,無論何種情況,必死無疑!就算他邀天之幸暫時不死,謝三郎也一定借這個機會弄死他!

  面對嚴莊的分析,安祿山無言以對,他不得不承認,嚴莊分析得鞭辟入里。

  他也曾想過如果戰敗之后會如何,當時自己構想的時候,主要是琢磨謝三郎會如何了,他倒是有信心借助現在天子李老三的寵信,頂住謝三郎的第一波進攻,但是他卻忽略了,如果跟開元二十三年一樣,再一次“白衣軍前效力”的話,幽州方鎮的兵將卻不會放過他!

  也就是說,即便他能抗住謝三郎的明槍,也難以躲避來自自家身后的暗箭!

  這么一看,還真是,堅決不能戰敗了,一旦戰敗,必然死無葬身之地!

  “那戰勝呢?只要保持幽州方鎮對塞外胡人不敗不就是了……”

  關于這一點,安祿山還是比較有信心的。

  幽州方鎮,畢竟是整個大唐邊軍十大方鎮中實力最為強橫的,安祿山坐擁兵馬八萬,還不算河東方鎮的軍事勢力,以這樣的實力,面對塞外居無定所的胡人,雖不敢說能夠一戰功成,但是防守住幽州防線,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但是讓安祿山沒有想到的是,嚴莊竟然在他的注視下,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戰勝,你也必死,因為四個字,功高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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