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往天不同,他沒有去超市,而是直奔市中區,那座高118層的大廈,這是他三天前就做好的決定。
他用了1個小時48分鐘才爬上了118層的樓頂。做為一名證券分析師,陳淵有著強大的分析能力,對各行各業都有所了解,但在運動方面他顯然不是專業的,雖然平時也會迎合著同事去參加各種健身活動,但現在做的應該是他最近十天最累的事了。
他把箱子扔在了樓頂,然后直接氣喘吁吁地躺在了地上。陽光很刺眼,讓他不得不閉上眼睛,但這次他的眼前沒有黑色,恒星的光芒透過他的眼皮,他的眼前是一片深紅色。但他不敢遲疑太久,他害怕自己會陷入思考。在這之前他最擅于和喜歡做的事就是思考,但現在他害怕思考。
稍做喘息后,他就打開了箱子,里面是幾塊電池,早已經被他串聯到了一起,然后他從電池下面翻出了那個衛星電話,這是他能找到的最大功率的衛星電話了。
他把電池接了上去,然后變得緊張了起來,這感覺就像是第一次幫客戶做交易時,盯著股價波動時的感覺。衛星電話上的指示燈和股價一樣,閃爍的光分紅色和綠色。但與股票不同的是,這次他希望閃出的是綠色。
長出一口氣后,他再次閉上了眼睛,仰望著天空,讓紅光布滿自己的整個世界。他看到了凌兒,那個照片上的白衣女子,她在向他微笑著。
但世界并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享受,衛星電話的滴滴聲傳來,他猛地睜開了眼睛,在愣了兩秒鐘之后,他把衛星電話從電池上扯了下來,從118層的天臺扔了下去。
仍然是沒有信號,這已經是不知道第多少次了,他已經絕望了,需要努力控制著自己不把自己也扔下去。
一年前,陳淵丟掉了自己的女友,因為女友要出國留學了,而且女方家里不同意他們交往,于是他們再也沒有聯系。
一個月前,他丟掉了自己的工作,因為客戶和領導已經不再信任他了。
而現在,他丟掉了整個世界。
是的,整個城市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從十天前開始就是這樣了。他記得那天他起床以后,就發現家里沒有人。來到街上,同樣沒有一個人,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起早了,但當他想要去乘坐地鐵時,發現連地鐵站都沒有一個人時,他才知道了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他走遍了所有能去到的地方,才慢慢明白過來,他努力挽救的生活已經不復存在。整個城市變成了一座空城,所有人都消失了,電話沒有信號,網絡沒有信號,電力也完全癱瘓,他瘋了似地想要找一個人問問為什么,但他用了十天的時間也沒有找到。
兩年前的他剛剛從金融專業畢業,那時的他意氣奮發,靠著他最擅長的分析能力,順利加入了一家金融機構工作,那時的他覺得未來是那么美好。
可是現在他最強大的分析能力完全失效了,他想過各種的可能性,但都沒有一個合理的答案,他努力讓自己保持著從容和鎮定,但現在這種努力已經完全沒有了效果。
在把最后一塊電池也扔下樓以后,他慢慢掏出了那張照片,他知道是時候結束了。其實一年前他就應該結束了,在凌兒告訴他不再愛他時,就應該結束了。但從內心里他從來都沒有放下過,他歸還了女友送給他的所有東西,只留下了這張照片。而此時他知道,永遠也不可能找到她了,他甚至連一個稱得上人的物種都找不到。
他把照片留在了樓頂,然后轉身向樓下走去。失敗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絕望,他甚至已經找不到下一個可以去的地方在哪里,可以去做的事是什么。
他不知道這個世界發生了什么。
日落的時候,他才隨便走進一間路邊普通的房子,把剛剛從超市拿來的餅干扔在了茶幾上,然后呆呆在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窗外的太陽不再刺眼,這顆恒星每天仍然東升西落,但距它八光分之外的地球上正在發生著什么,沒有人知道。
此時的陳淵不敢再去想他面臨著問題,而是強迫自己去往好的方面想。換個角度想,也許是他擁有了整個世界。是啊,剛剛加入社會不久的他,其實生活上并沒有太大的起色,仍然混跡在打工一族的地鐵里,每天為了生計奔波。而現在他再也不用那樣了,他擁有了用不完的生活物資。更關鍵的時,他不用再去在意別人的目光,不用去維持自己在別人眼中的形象。他獲得了無限的自由,他可能隨意開著跑車穿行城市,可以住在幾百平米的豪華別墅里,如果想的話甚至可以去機場找架飛機開著玩玩,他想做什么都可以。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想到這他不禁苦笑了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自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盯著眼前銀色的行李箱,想像著十多天前他還在拼了命地保護著這個箱子,而現在他已經快要把它忘了。
但自欺欺人的想法并沒有持續太久,隨著夜晚的降臨,孤獨和未知的恐懼再次襲來,哪怕在炎熱的夏季,讓他仍然感覺刺骨的寒冷,他努力蜷縮著身體,控制著自己的眼淚,然后慢慢地閉上了眼睛,讓自己陷入了無邊的黑暗之中。
直到他聽到了咚的一聲。
世界上最后一個人孤獨地坐在房間里,這時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你看出來點什么沒有?”程陽問道。
“已經沉浸在自己的角色中了,不是一個好的事情。不對,你看他的變化。”莫離指著陳淵說道。
陳淵回到了他記憶里靠海更近一些的小城,放下行李,他又獨自走出了房門。對他來說,無論在哪里都開始漸漸的有了一種漂泊無依的感覺。過去的一年里,他以為一個女孩兒,一段愛情是可以給他一個家的,起碼是在這個獨立的冰冷的世界上,可終究命運這種東西總不是他可以掌握得了的。
陳淵記得,曾經這樣和自己說過:“我很想回那個城市,不管在哪里我都想回去,不過自從有了她以后我知道我自己回不去了。畢竟我心里總是想著她,這時候也許有她的地方才是家。至于后來我一個人回到了那個城市,和我坐在小店喝著啤酒說起這些的時候,我已經不想跟他問起小嘻的去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