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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摧城之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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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兵部直掌燕京城防和宮禁宿衛,是以都帥一直不用燕鎮舊員,以免蘇相等人生出疑慮。”于貴寶提醒道,“如今要將喬侍郎轉遷外州,都帥打算以何人替之?”

  “我打算以盧道然轉遷兵部侍郎,召楊典回京接掌刑部。”郭繼恩思忖道,“烏倫布臺已經敗走,云中稍定,是該教他回京了。”

  “那么元珍農?”

  “讓他依舊待在松漠。”郭繼恩冷笑一聲,“蘇崇遠總想教他回來,我偏不讓他如愿。”

  “既是這等,”于貴寶也笑了,“如今安統領留在晉陽休養,何如就以他來出任并州行臺都督?”

  “可,并州行臺,也是該設立了。”郭繼恩笑意微斂,“回頭政事堂那邊,定然會有爭吵,啟明兄弟又不在京中,本帥實在是不愿往政事堂去。”

  “卑職明白了,不過安將軍之事,恐怕還得由都帥去與諸相分。”于貴寶提議道。

  “那就明日一塊去。”

  政事堂內,三位宰相聽了郭繼恩的提議,都是微微變色。王行嚴立即反對:“行臺都督,當以文官任之。這是都帥當初就定下的制度,如今卻以武將出任,豈非朝令夕改?”

  宋鼎臣正忙于建陵之事,原本無心過問朝中人事,這會也忍不住道:“向將軍出任中州都督,乃是南吳戰事未完,權宜之計。況且如今也已被罷職,由霍參政兼領之。夫都督者,經略地方,總攬一州之軍、民、財,一旦坐大,則藩鎮之禍,殷鑒未遠。都帥,慎察之。”

  “安將軍如今并不掌兵,出任都督,實已轉為文官。”郭繼恩耐心解釋,“其人勤勉細致,為國柱臣,文武備用,綜攬劇務。都督之任,實為至當。幾位相國,勿以其出身而輕視之也。”

  蘇崇遠不緊不慢開口:“似這等來,松漠元都護——”

  “元都護先留松漠,往后會另有任用。”郭繼恩打斷了他,“不然,本帥以元珍農往西京,替代楊老相公,而以楊相公入京,與幾位共議國事?”

  蘇崇遠被問住了,想了想搖頭道:“楊齡兄年事已高,何必吃這舟車勞頓之苦。都帥雖是一番好意,本官瞧著,卻是不必了。”

  郭繼恩似笑非笑,輕輕點頭:“蘇相慮的也是。對了,那新科狀元言若久,如今可是在翰林院中?”

  “是,都在翰林院中,前三甲俱為修撰,其余進士者,皆已署侍書。”王行嚴點頭道,“一轉之后,乃會分任別職。都帥可是有賞識之人,打算將其調出?”

  “確有此意,”郭繼恩思忖著起身告辭,“郭某先往翰林院去瞧瞧。”

  隔日,郵報發布官員任命消息,朝廷正式設立并州行臺,轄河東道、云中都護府兩處地方。原雍州軍統領安金重將軍轉任文官,為行臺都督。又以檢校兵部侍郎喬如思實任山東道觀察使,往赴濟南。原山東道檢校觀察使孔璋入京,為檢校禮部侍郎。檢校刑部侍郎盧道然轉遷兵部,接替喬如思。原安東道觀察使王仲揚入京,執掌刑部。其未入京之時,刑部暫由政事堂蘇相理事。

  接著,報紙頒布《農田水利法》,郭繼恩親自往燕京郊外,參與開挖渠道,興修水庫之事。各村各寨,俱出民夫,從十六歲直到六十歲,推車、鎬、鏟,吃睡都在工地上,帳篷草墊,十幾個人擠上一鋪,夏日悶熱如蒸籠,還有蚊蟲叮咬,教人難以入睡。

  議政仆射朱斌榮等都與郭繼恩擠在一個帳篷里,橫豎睡不著,大家坐起來閑聊。費倫古阿問郭繼恩:“王都使調回京城,又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想必是粟末戰事已經有了結果?”

  “不錯,王都使會押著人犯一塊回京。不過那乞仲武成是死是活,可就難得很了。”郭繼恩一面拍打蚊子,一面道。

  “不知道是誰接替王都使,安東道諸族雜居,須得去一個寬厚之人,能撫眾心。不然,狠厲之輩,必至部民怨恨,又生事端!”費倫古阿叮囑道,“不管胡人漢人,都是朝廷子民,當一體同視,才是正理。”

  郭繼恩點頭贊同,太仆寺卿拔烈堅卻瞅著他搖頭道:“都帥將乞仲烈雄哄入京城,轉頭就要殺他兒子,這事,你做得真不厚道。”

  “又不是我逼反了乞仲武成。”郭繼恩耐心解釋,“太仆卿,安東地方,與云中大是不同。粟末部獨大,乞仲烈雄也未必沒有自據為王的心思。我這般處置,其實對大家都好。不然,乞仲家便是族滅之禍。”

  “你是怕再出一個烏倫氏。”拔烈堅還是搖頭。

  郭繼恩笑了笑,不再解釋。

  從水庫回來,郵報果然很快登出營州戰事消息。唐軍三路合擊,乞仲武成兵敗城破,突圍之時被鐵利部騎兵截殺,混戰之中,唐軍兀里海、蘭克儉等部追來,走投無路的乞仲武成死于亂箭之下。忽汗州叛亂,順利平定。

  報紙還將營州都督盧弘義、營州軍副統領畢文和、行臺長史秦義坤等人寫給燕京的信全文刊載,詳述前方作戰情形。一時之間,因為南方戰事不利而在官民之中引發的不安情緒,也漸漸消散。

  關癥河東大熟,晉陽鐵廠竣工,西京開建軍械分廠,燕都大學堂一次收取了十余名女學生,一個個消息公布,看起來,依然盛世之景,雖然南方戰事又起,人們卻已經不再似當初兵敗之時那樣驚慌。

  都帥往講武堂授課,巡視軍械公司,攜許云蘿往大戲臺觀看演出。郵報不惜筆墨地報道郭元帥的日常之事,還有文人墨客們的各種閑趣文,南面作戰之事卻只在時聞快訊之中一筆帶過。白吟霜心中無底,將許云蘿請至家中,問她道:“我家那個狠心的,連一封信也不來,聽如今南吳攻打兗州巨野等處不休,也不知究竟是如何情形?”

  “確實,”許云蘿抱著霍云熙坐在凳子上,“只是敵軍投入的兵力并不算多,都帥和參政都以為,南吳這是試探之意,以攻代守。其實還是他們底氣不足,嗯,用都帥的話,以規模之戰事,以換取時間。”

  “打仗之事,我也不懂。依你來,想必是無礙的了。”白吟霜有些心神不寧,“只是我家老爺不知究竟何時才能回京?”

  “師既為前方統帥,又總督中州民政,想必這一時半會,也是脫不開身。”許云蘿想了想,“三月之后,周將軍和瑞鳳郡主大婚,他們親如手足兄弟,想必真冉時必定會回來罷。”

  “還要三個月。”白吟霜有些泄氣,她瞅著許云蘿稚氣未脫的面容,“你家都帥,這幾日都在西山?”

  “嗯,與方司監一道在鋼鐵公司,鉆研那蒸汽爐之事。方司監總是嘆氣,要是真人在燕京就好了。”

  “那蒸汽爐究竟是什么神奇玩意,我也總是聽到老爺提及。”

  “巨響如雷,瞧著就教人害怕。”許云蘿皺起眉頭,“如今他們在弄什么安全閥。奴是不敢再去瞧的了,這東西究竟有什么用,其實奴也不甚了了。”

  “哦,還有什么新鮮物事?”

  許云蘿眼神一亮,從腰間槍套里掏出一支嶄新的短火槍。白吟霜瞥了一眼道:“這個不是早就有了么。”

  “不一樣,這個是新式的樣槍。與往日不同,乃是自發火槍。”許云蘿話音未落,被她抱在懷里的霍云熙已經迅速將短槍拿在手里,好奇地把玩起來。

  “不許拿這個,快還給姨母。”白吟霜豎起柳眉,神色嚴厲。

  “沒事,讓他玩罷,里面沒有裝彈丸的。”許云蘿解釋道,“此前的火槍,十息之間,不過能發一彈,這新式火槍,能連發兩三彈,射速可是快得多了。”

  白吟霜此前也瞧過火槍射擊,聽得此語也是嚇了一跳:“這等來,往后竟是連弓箭也不用了?”

  “嗯,都帥,往后弓弩長矛,都會漸漸裁汰。”許云蘿回想著在槍炮廠所見的新式大炮,“還有新式野戰炮,以熟鐵鑄造,裝于炮車之上,射程千步,威力也是驚動地,遠勝當日之虎蹲炮也。”

  她打了個寒噤:“往后打仗,真的就是人間修羅場了。”

  白吟霜愈發好奇:“能帶我去瞧瞧么?”

  “我先問問都帥,請他安排好日程。再來請姊姊一塊過去。”

  一根四尺來長的黑色鐵管,安裝于炮架之上,炮架兩側是半人高的鐵輪,一聲怒吼,六斤來重的鐵殼彈丸,內裝黑色火藥,在八百步之外炸響。一旁觀看的親兵們連聲叫好,白吟霜面色慘白,嬌軀微顫,許云蘿連忙扶住她。

  “這,這,”白吟霜結結巴巴,“這是上的雷神老爺下凡了啊,往后這城墻,豈不是一轟即破?幸好今日不曾帶著熙兒來此,不然,一定會啼哭不止,夜里也不得安生。”

  “那倒未必。”郭繼恩在一旁負手笑道,“不定他非常喜歡,將來長大了,做個炮軍主將。”

  “奴不想教他將來從軍。”白吟霜壯起膽子,“待熙兒長大了,奴將樂班交給他,雖是苦些累些,也好過戰場廝殺。”

  “若是下太平,豈有人心甘情愿上戰場的。”郭繼恩點頭同意,“不過你教他彈琴唱曲,也太女兒氣了些。”

  “都帥,你這是成見。男伶就這般被人瞧不起?”

  “我倒是無可無不可。就怕我那啟明兄弟不會贊成。”郭繼恩笑了起來,“火炮也瞧過了,咱們走罷。”

  眾人離開火器試驗場,郭繼恩一邊邁步,一邊問胡啟忠:“年內能造出來多少門新式火炮?”

  “二三十門估摸著是有的。”胡啟忠告訴他,“只是水師那邊也一直在催促,他們要的火炮,身管還要長一些。”

  “那就是三種規格,虎蹲炮,野戰炮,長管炮?”

  “是。此外還要趕造新式自發火槍,參政又要卑職遣熟練工匠往東都去,人手愈發不夠了。”

  “我知道了,方司監會替你再想法子。”

  “好,還有一事要問都帥,那蒸汽爐進展如何了?”

  “你對這個也有興趣?”

  “此乃事半功倍之神器,卑職自然也是關注。”胡啟忠正色道,“開辟地,頗賴于此物也!”

  “用過午飯,本帥就會往鋼鐵公司去。”郭繼恩點頭,“你也是有遠見,此物的確是最為緊要。”

  “妾就不過去了,先陪著吟霜姊姊回城。”許云蘿連忙道。

  郭繼恩似笑非笑瞥她一眼:“可。”

  兩個年輕女孩兒,由陸祥順領著一哨親兵護衛著,先行返回燕京城。許云蘿帶著白吟霜進了西海池,往廣寒宮去瞧瑞鳳郡主。眼見周恒也在節堂之內,白吟霜屈膝行禮,又心問道:“外子如今在汴梁,或有書信來此?”

  “白夫人稍坐,勿要心急。”周恒微微一笑,“燕京汴梁之間,都是往來公文,霍參政書信之中,并無私人之語。不過,南面局勢平穩,白夫人不必擔心。”

  瑞鳳郡主放下筆起身過來,覷著許云蘿打趣道:“你又先回來了,如今參政不在京中,都帥日日都往西山那邊去,這節堂之中,再難見他身影,莫不是要躲著誰?”

  許云蘿知道她意有所指,輕輕搖頭道:“工器之事,反復試驗,十分繁瑣。方司監、宋夫子、秦夫子、辛總辦等,都是殫精竭慮,日夜爭論不休。都帥也與他們一道寫寫算算,苦思冥想。奴只恨沒有本事替他分憂。”

  她又轉頭問周恒:“周將軍,巨野那邊,情形如何?”

  周恒笑了笑:“我師乃民心之系,徐智勤便是使出渾身解數,也不能撼動城池一步。”著將軍報遞給她和白吟霜。

  郭繼恩返回燕京之時,徐智玄在徐州調兵遣將,分三路兵馬北進,一路經沛縣趕至任城西面,一路經楚丘至曹州東面。徐智勤則率宋城主力直奔巨野,試圖一舉拿下巨野澤南岸的這個縣城,以分割河南山東兩地。

  韓景和雖是才署任點檢不久,卻是謀勇兼備,智計百出,南吳精兵在巨野城下使出多種手段,卻未能登上城墻一步。雖然曹州兗州兩處兵馬都被南吳軍截住,鄆州百姓卻自發聚合起來,無數船只將援軍、民夫、糧草、輜重經巨野澤,源源不斷送往巨野城。南吳軍搜集起船只試圖在水上阻截,卻被精熟水性的船夫們將船弄翻,白白折損了不少人馬。

  攻城半月,城中兵馬竟然越打越多,范長清率部在成武縣北面終于擊敗路士瞻軍,徐智勤奔襲無功,氣恨之余,不得不下令退兵。

  然而巨野這邊戰事才結束,臨沂徐智興又從密州等處興兵,再次攻打臨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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