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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王道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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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一塊譜了一本戲而已,你以為如何?”霍啟明有些惱怒。

  郭繼恩瞧瞧庭前專注彈奏琵琶的白吟霜,只輕笑一聲,不再過問此事。又轉頭與靳宜德、金文澄、于貴寶、安金重、方應平等人說話。那位靳尚書似乎對金文澄有些輕視,簡單問過幾句,便不再理會。

  酒席既罷,諸人告辭離去,方刺史陪同新盧世子等往驛館去歇息。花廳之內只剩下郭繼恩、霍啟明與靳宜德三人。郭繼恩這才出言詢問道:“靳公既為當朝之大司空,國家重臣,如何卻又自請往燕都來也?”

  靳宜德接過仆役奉上的新茶,緩緩說道:“老夫若是戀棧不去,也遲早會被魏王尋機貶竄遠地。便是時機湊巧,偶遇燕州進奏院之王院使,以及令弟郭繼騏。閑談之下,得知郭制軍有設提學使之意,于是便老夫便向政事堂自請外任,一為避禍,二者,督學之事,利在千秋,老夫也甚是情愿。”

  “原來如此,”郭繼恩這才恍然明白過來,“小子多謝靳公看重燕鎮,只是提學使之事,小子雖有設想,卻是尚未著手。便是連個衙署,也不曾預備,屬員書吏,亦未揀選,卻是怠慢了。”

  “無妨,霍長史已經在皇城之中辟出一座院落,以為學官理政之所。”靳宜德說著瞥一眼霍啟明,“燕鎮這位霍長史,倒也是一位奇人,令老夫眼界大開。”

  霍啟明哈哈一笑。靳宜德又繼續說道:“老夫自來燕都,此地氣象,著實出乎意料,城中潔凈透亮,坊市興旺,百工繁忙,竟是遠勝西京。兩位少年俊杰,當真創下好大事業,佩服,佩服。”

  郭繼恩正要遜謝,靳宜德卻說道:“老夫亦曾往大學堂、醫教院等處聽講,二位實心興學,賢才畢集,單就這一件事,便可光耀后世——只是有一樣,制將軍與霍長史不能只瞧著這燕都城內,鄉學縣學,才是育才之基,萬不可輕忽,否則這大學堂便是無源之水,無根之木,必難以為繼也。聞說統領署已有行文,敕令各處府縣,年及八歲之孩童,無論男女皆得入學。這個老夫贊成!只是光有行文不成,須得有專人督辦,官衙拔銀助之,還要委托書局,多印蒙學課本,否則必成一紙空文也。”

  “這實是剴切之言,”郭繼恩很是高興,“司空所言極是!小子欲設提學使之職,正為此意。如此,便有賴于司空費心督成其事也。”

  “當仁不讓。”靳宜德放下茶盅,卻目光炯炯望著郭繼恩,“只是老夫尚有一事不明,制軍既復營州,為何卻將偽王宮中閹人宮女,俱都遣回燕都,安置于行宮之內?此僭越之舉,有何深意?”

  “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郭繼恩微微一笑,“莫非靳公以為在下有自據之意?”

  “果真沒有?”靳宜德盯著他道,“聞說制軍于財貨美人,皆無所求,所行之事,裁兵減賦,大興百工,此皆雄主之所為!如今天下節度,誰人不是傭仆數百,妻妾如云,良田美宅,唯恐不足?郭制軍卻是依然每日粗茶淡飯,只與軍士同住同練,心志堅忍若此,所圖必然極大,除了這大好河山,老夫想不出還有甚么能令制軍心動者?”

  “大好河山?”郭繼恩輕聲喟嘆,“如今圖韃肆虐并州,晉陽危在旦夕,中原大地,四處征戰,百姓哭號流離,國家危亡若此,還有什么大好河山。”

  他望著靳宜德沉聲說道:“小子確有整頓乾坤之意,如今營州既得,其千里沃野之地,照燕州制度理之,必然興盛。咱們愈強,則魏王愈是忌憚,不敢輕易發動。這么說,靳公想必能夠明白?”

  靳宜德將信將疑:“你之所作所為,果然只是為戮力王室?”

  “若說富貴于我如浮云,靳公多半是不信的。”郭繼恩不想再說太多,“且待來日罷。”

  靳宜德長嘆一聲,起身說道:“若制將軍果然是個純臣,則老夫自當勉力職事。如若將軍大奸似忠,窺探神器,則老夫必定以死盡節于至尊!”說罷便大步出了花廳。

  屋內只剩下了郭霍二人,郭繼恩便對霍啟明道:“你怎么也不幫我說幾句?”

  “說什么,靳工部老而彌堅之人,你說再多他也不會信的。”霍啟明漫不經心道,“彼自愿離京來此,自然還是對咱們抱有一絲期望。你且放心罷,魏王自立,只在這兩年,到時候,我倒要瞧瞧他如何盡忠臣節。”

  郭繼恩點點頭,又嘆了口氣:“普天之下,大概也只有你知道我從來就沒有要做皇帝的心思。”

  “做皇帝又苦又累,傻子才去做呢。”霍啟明端起茶盅,“你既然回來了,道爺我就該往營州那冰天雪地吃苦受罪去也。”

  “把秦義坤給我留下來,如今朱將軍、杜全斌、胡子拉巴等人都留在了營州,這里連一個得力的僚佐都沒有了。”郭繼恩有些頭疼,“缺人,缺人啊。”

  “那憨傻小子能幫你出什么主意。”霍啟明不以為然,“行吧,我就只帶一哨親兵過去。”他站起身來,想了想道,“召方伯崖回燕都,出任行軍司馬,與秦義坤共掌百工之事,讓秦義坤兼理軍器監。其他的,你自己去想辦法罷。今日便議到這里,道爺我不勝酒力,要去歇息了。”

  “你給山東馬世仁去信了?”

  “是啊,”霍啟明伸了個懶腰,“我告誡他說,若是朝廷命其出兵占據遼南,則東萊戰船起錨之日,便是我燕州大軍入據山東之時!倘若馬將軍以為山東軍強于東虜,便盡管一試。你且放心,咱們兩月收取營州,天下已經無人敢小覷,那馬世仁,他沒這個膽子。”

  “不錯,營州既入咱們之手,無論是魏王,還是那圖韃必突汗,覬覦燕州之前,都須得掂量幾分。”郭繼恩沉吟著,下意識擺擺手,“你去歇息罷。”

  霍啟明大怒,正想罵人,見郭繼恩已經陷入沉思,只好低聲咒罵了一句,氣沖沖地出了花廳,又大聲叱罵耿沖,為何還不備馬。

  耿沖很是委屈:“這里過了皇城中街,便是錢莊,小人哪里知道老爺竟然還要騎馬?”

  “道爺我樂意!”

  翌日,統領署發文,將在邯鄲主持鐵廠的方伯崖召回燕都出任行軍司馬,遵化縣令傅沖以守城之功,擢為六品,入燕都為統領署錄事參軍。原戶曹參軍孟元朋也被擢為錄事參軍,與傅沖一道協理府事。

  中軍乙師旅監盧永漢以軍功擢升后軍乙師副點檢,他與接替自己官職的陳之翰一道往統領署去見郭繼恩。見禮之后就開門見山道:“后軍兩師該是擴編的時候了!圖韃隨時可能越太行而來,常山邯鄲兩部只得一萬二千人,實在是太少了。”

  “可,”郭繼恩點頭同意,轉頭吩咐陳巧韻,“常山之后軍乙師、邯鄲之后軍甲師,河間之右軍甲師,全部擴編至三旅,行文知會監軍司,盡快辦理。”

  陳巧韻低聲答應,提筆草文,郭繼恩又轉頭注視陳之翰:“之翰哪,你有什么見解?”

  “擴編勢在必行,”陳之翰年近四旬,面相儒雅,他沉穩微笑道,“不過以職下愚見,圖韃長于騎射,若出井陘而來,多半還是疑兵,其主力大部,估摸著還是會從北線直逼燕都。”

  郭繼恩便叫他們兩個,還有參謀們都到沙盤面前來:“東虜既滅,那必突汗定然再也不會輕視咱們,若其犯境,必傾盡全力而來。軍都關關城險固,賊兵若來,必定繞行金陂關,然后又大掠而去,決計不會頓兵于燕都堅城之下。”

  他望著兩個部將問道:“當如何處置?”

  “還能怎么,自然是殺他娘的!”盧永漢須發皆張,怒目說道。

  郭繼恩又轉頭望向陳之翰,新任旅監想了想說道:“營州既復,則漁陽無需重兵鎮守。可將精銳調回,駐屯于燕都近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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