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去關心一個掃地的人怎么了,在都港市也是,在自由城也是這樣。
阿狗在營地里慢慢悠悠地晃蕩了幾個小時,完成了今日份的工作。
他沒有去理會褲管里呆著的白鼠,一舉一行正常無比沒有打擾別人,沒有逾越,甚至沒有想法,就像一個嚴絲合縫的螺絲,扣在這名為秩序的巨大機器上。
自由城沒有落日,但統治者說,要有黑夜。
天花板上的人造光板開始變得黯淡,結束訓練的士兵,在阿狗身旁嬉笑而過。
而他低著頭,小心避開人群,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感受到周圍光亮的衰減,有些發困的格雷爾頓時變得清醒,他頭朝下,小心掀開褲子的一角,看著外面的景象。
街道的另一端飄來嗆人的飯香,人流向那里趕去,密密麻麻。
但很明顯,不包括阿狗。
伴著一陣刺耳的吱嘎聲,兩片朽木般的厚木板被輕輕推開。疲憊的步伐在屋里響起,再之后,是喝水的聲音。
感受到腳踝處的異樣,阿狗低下頭,在黑暗的房間里,從褲管鉆出的白鼠已經失去了蹤影。
他輕輕地搖了搖頭,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餅干,小口地咀嚼起來。
“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
身后突然傳來了陌生男人的聲音,阿狗轉過頭,詫異地看了門口一眼。
但那里沒有人。
脖頸處傳來突兀的冰涼,他的瞳孔微微下移,看著脖頸處的利爪。
變回人形的格雷爾站在阿狗身后,聲音平靜:
“不需要慌張,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了。”
沉默了一會兒,阿狗問道:
“你是誰?”
格雷爾沒有開口,利爪刺入皮肉,他用行動做出了回答。
可阿狗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呆呆地將問題重復了一遍:
“你是誰?怎么進入我屋子的?”
好吧,忘記他不怕死了。格雷爾無奈地回道:
“我是剛才那只白鼠。”
“白鼠?”阿狗若有所思,“你是能力者?”
“是。”
“能讓我看看你的臉嗎?”
“不行。”
“沒關系的,你可以在之后殺了我。”
格雷爾一怔,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隨即,他看著阿狗轉過了身,好奇地打量著自己。
“哦,是你。”阿狗認出了格雷爾,他似乎在斟酌用語,過了一會兒,才干巴巴地說道:
“之前謝謝你了。”
他說的是唐讓介紹他去銅鎬聯合會這件事情,格雷爾稍稍點頭,同樣禮貌地回答了他:
“你只要回答我的問題就好,我不會為難你的。”
見到阿狗點頭,格雷爾繼續問道:
“現在自由城里面是什么情況。”
“只要說你知道的就好。”
“灰衣幫,控制了所有街區,”阿狗努力在腦中回想著細節,磕磕巴巴地道:
“然后招聘,只要審核通過,就能加入他們。”
征兵嗎?格雷爾暗想,才過了兩個月的時間,灰衣幫就想搞個大新聞?
他將自己的疑問說出,阿狗卻搖了搖頭:
“不是征兵,只是分配工作。”
“分配工作?”
“是的,他們覺得自由城原先的制度太過落后,將有能力的人才埋沒了,”阿狗臉上沒什么表情,“所以要重新洗牌。”
“除此之外呢?”
“宵禁,”阿狗說,“早上六點前,晚上十點后,居民不能出門。”
“電力不再供應給所有人,只有加入灰衣幫的人,才能享受。”
此時,穹頂的光板徹底熄滅,而街上的路燈亮起,讓房間變得明亮了些。
“你沒有加入灰衣幫?”格雷爾詫異地問道。
阿狗搖搖頭:“我不需要。”
“呃好吧,”格雷爾有些尷尬,于是換了個話題:
“仁大人,你認識嗎?”
“認識。”阿狗指了指小桌上的餅干,“我有些餓了,能邊回答邊吃嗎?”
“可以。”
“謝謝,”他小口吃著餅干,“仁大人是醫生,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這里檢查,士兵們都很崇敬他。”
“具體描述下?外貌、聲音、衣著之類的。”
阿狗停頓了一會兒,將口中的餅干咽下,言簡意賅地回道,“瘦,高,帶著面具,衣服每次都不一樣,聲音被機器處理過。”
看來就是在復興會遇到的那位了。格雷爾表面不動聲色,再次問道:
“他上次來是什么時候?”
“四天前。”阿狗好像看出了格雷爾的用意,“短時間應該不會來了。”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嗎?”
“不知道,這位大人的行蹤是機密。”
“如果你想找他的話,可以去問灰衣幫的高層人物。”
“好吧,”見到自己的用意被看破,格雷爾聳了聳肩,強行換了個話題,“剛才忘記問了,這里是哪?”
“奧特普斯特營地。”
阿狗將最后一塊餅干塞進嘴里,平靜地問道:
“你的問題問完了嗎?”
拒絕了阿狗的赴死要求,格雷爾只是讓這個可憐人睡了過去。獲得的消息已經夠多,他不打算在這個營地久待,既然仁大人這條線索已經中斷,他想去自由城里逛一逛,說不定能找到新的線索。
重新變成白鼠,格雷爾小心地在石屋間穿梭。隨著時間的推移,路上的士兵漸漸地多了起來,他們帶著澡后特有的清爽,有說有笑地走進路邊的房子。
看著兩邊不斷亮起的房屋,格雷爾莫名地有了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據他所知,這片大陸已經兩百年沒有發生過戰爭了,如果真的如偵探所說,黑災將在這里引發一場戰爭,那么,這些美好還會留下來嗎?
想到福利院那些被黑災之血污染的怪物,還有菲利希特福利院那老舊破敗的模樣,他又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時間在胡思亂想中悄然流逝,離開營地,小心地躲過幾波巡邏的士兵,格雷爾終于到達了自由城。這里的景象和營地又有所不同,家家戶戶緊閉著房門,街上行人寥寥,充滿著蕭瑟的氣息。
觀察了一會兒街上的景象,格雷爾摸了摸肚子,一路奔行,對體力是不小的消耗,換句話就是,他現在有點餓了。
在街區繞了一圈,一扇打開的窗戶出現在他的面前,炊煙在里面緩緩飄出,裹挾著飯菜的香氣。
格雷爾沒有猶豫,靈巧地鉆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