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讓的視角里,巨漢身上晦暗的超凡因素不斷膨脹,像枝蔓一樣從胸口擴張到了全身。呲啦,緊繃著的灰色上衣碎裂,幾個肉瘤從后背長出。豁然,巨漢停止了滾動,睜開眼睛,張口一聲咆哮,從地上一躍而起。
他原本受傷的眼睛處已經愈合,但沒有新的眼瞳長出,一堆詭異肉瘤取代了它的位置。而后背的肉瘤不斷生長,隱約間有了手臂的輪廓。
不再繼續等下去了!唐讓神色一凜,將手杖像武士刀一樣高高舉起。一旁的黑發少年心領神會,繃緊了身子隨時準備暴起。
上了!
首當其沖的是悲哥兒,他的短匕瞄準了巨漢的第二只眼睛,但這只是佯攻,他計劃在刺入的一瞬間變招,彎下腰故技重施,將這個巨漢拖入其不擅長的地面戰。
偵探閉上眼,將心神完全沉浸在對超凡的感知中。巨漢若有所感地抬起頭,但少年的攻擊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可星辰龍王說過一句話:一力降十會。
眼前的黑發少年被與腰齊粗的巨手,只是一擋,一扇,再補上一腳,整個人便像破布一般飛了出去,一頭扎進了墻壁。
體型和力量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巨漢并沒有進行下一步的舉動,他忌憚地看著遠方的偵探,來自野獸的直覺告訴他,貿然接近只會導致不好的后果。
局勢就這樣僵住了。
一旁默默發光的工具鼠捏緊了前爪,在心中糾結自己是否要出手。
“真疼啊,我肋骨都斷了好幾根呢。”一只手突然從墻壁坍塌的廢墟中伸出,本應該昏迷的悲哥兒,臉色猙獰扭曲地從碎石中爬出。
黑色少年渾身的皮膚變得像血一樣的赤紅,其上不斷地涌出水霧狀的蒸汽。他手肘微曲,活動了下肩關節,發出“咯啦咯啦”的聲音。這一幕落在格雷爾眼中,就像是煉獄歸來的惡魔。
而巨漢只是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他背上的肉瘤不斷收縮膨大,終于,一只長著黑毛的手從里面爆出,照這個趨勢,不到一分鐘,他背上所有的手都能長出來。
就在此刻,偵探動了。
他瞄準的是巨漢胸口超凡因素最為密集的地方。
暴起,前突!
但他嚴重失算了,巨漢雙手并攏,舉成一個盾牌形狀,完美地擋住了自己的胸口。與此同時,背上又有一只手破瘤而出,向沖刺的偵探襲來。
然而一只腳踩在了這只手上,是渾身冒著蒸汽的悲哥兒!
他一躍而起,像蛇一樣纏住了巨漢的脖子,巨漢背后的手憤怒地抓向他,可除了轉瞬即愈的傷口,什么都沒留下。
好機會!偵探伸出手杖,對準了巨漢另一只眼睛,猛然一刺!
“啊——”
巨漢發出一聲怒吼,想要從悲哥兒的纏絞中掙脫。拳、抓、擰、戳,各種攻擊方式像雨點一樣落在了肩上的少年,越來越急促,參與的手臂越來越多,攻擊方式越來越野蠻。
但這一點用都沒有!
雙腿還是像鐵鉗一樣牢牢地鎖住了巨漢的脖子。每一個在悲哥兒身上擊出的傷口,無論血肉還是骨骼筋膜,都在噴濺蒸汽后恢復如初,甚至比之前還要堅韌。
而長時間對頸動脈竇的壓迫,是會導致人類生理衰竭的!巨漢的臉色逐漸變得鐵青,這是大腦供血不足的征兆。一個個肉瘤從他的身體各部位綻開,像是在尸體上生長的曼珠沙華。
在偵探眼里,晦暗的超凡因素變得忽明忽暗,其上衍生出無數尖刺,在巨漢的體內不住沖撞。這是體表肉瘤顯現的原因,此時由于身體的崩潰而失控。
原本保護胸口的雙手也變得松懈,唐讓抓住機會平舉手杖,用其尖端猛然刺向其兩手間的狹縫。
鮮血四濺,巨漢的胸口像漏氣的氣球一樣癟了進去。所有肉瘤收回體內,他的臉上陡然失去了所有表情,這是身體再也支撐不住超凡因素的跡象!
“快走!”唐讓大吼。
悲哥兒一手撐住腦袋,雙腿一旋,從巨漢身上脫離開來。
“轟”!巨漢的背部率先炸裂開來,他的身體自上而下出現了無數褶皺,像是無數蛇在皮膚下穿行。而此時,巨漢的眼睛卻突然亮了,一雙帶著滄桑疲憊的眼睛看向了通道。
似在求救,又像懺悔,他喃喃開口:
“我什么都沒看到啊!”
“是阿兵讓我進去看的......”
“......我不想看的.....不想看的。”
“等等,”唐讓急切地伸出手,“你是誰,我能幫你!”
“肯尼,幫......艾琳……”男人艱難地吐出最后的話語,再也支撐不住,化作漫天血影在空中炸開。
偵探的臉深深地沉了下去,半響沒有開口。
“這算完了嗎?”全程頂著燈泡的工具鼠怯怯問道。
“完了?”唐讓冷笑一聲,眼中盡是怒火,“一位深愛著丈夫的妻子,冒著被連鎖酒吧滅口的風險來委托我。我卻把這件事情完全搞砸了,這算完了嗎?”
他一拳擊在墻壁上,悲哥兒走過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該走了,等下可能會來人。”
......
深夜,月明星稀,天邊隱約有一抹魚肚白。
兩人一鼠從下水道洞口爬出,距離剛剛的冒險僅僅過了三個小時。
“我先回去了,”悲哥兒撓了撓他的黑色劉海,不好意思地說,“這次的消耗有點大,我得靜養一天。”
“嗯,注意安全。”偵探勉強露出一個笑臉。
目送著離開的黑發少年,堆滿一肚子疑問的格雷爾終于找準機會,鼓起勇氣向偵探提出了問題:
“那個黑色的大.....大塊頭,是什么東西?”
“肯尼。”偵探頭也不抬地回道。
“你不是說他只是個普通的人類嗎,怎么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
“是超凡能力的原因嗎?”
“可能是。”
“呃......你能正常說話嗎?”白鼠腦殼上隱約浮起黑線,“我有點不習慣這樣的你。”
偵探嘆了一口氣,抬頭望向半白半黑的天空:
“復雜的聊天等到天亮再繼續吧,我現在腦子有點亂,需要整理下思路。”
他在臟黑的風衣里摸索了一陣,將自己的終端取出,再將風衣脫下與其一起遞向白鼠:
“將我的風衣帶到克萊恩大道綠色燈牌處的干洗店,用這個付賬。”
“然后隨便找個旅館睡一覺吧,明天早上再來偵探所找我。”
格雷爾有點尷尬的回道:
“我現在這個形態很可能要持續一整天......”
“那算了,我們一起走吧。”偵探將風衣一甩,掛在自己肩膀上,向著繁華的克萊恩大道大步走去。